一个才十岁的孩子, 似乎一眨眼就长大懂事了, 桓语和秦煊都心疼, 但他们做不了什么,只能在方方面面再多关心他一些。
小柱想要成长,秦煊便支持他, 即使心里还是将他当成小孩子, 可行动上却已经把他当做小大人看待,桓语也在衣食住行方面多照顾他, 对此小柱反而跟高兴。
他的梦与他梦里的内容, 小柱从没告诉过三哥三嫂, 但是他们都无条件地支持自己,小柱想,如果必须要走那一条路, 自己就一定要好好走, 三哥肯定也会支持他的!
宁王府中, 小厨房里红泥小炉上放着刚开始咕嘟咕嘟沸腾的汤煲, 里面炖的是秦煊昨晚跟她念叨的黄豆猪脚汤,桓语揭开盖子将浮沫撇去, 再将盖子半盖在汤煲上以防溢锅。
宁王府前院传来一些动静,她正想派人去瞧瞧,便看到秦煊满身寒气走进后院, 白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好在他从前院走到后院一路有护卫撑伞遮着, 头上身上没沾到雪花。
“今日怎回得这般早?”桓语迎上去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暖手炉。
秦煊脱下披风交给下人, 跟桓语一起坐下:“父皇说过几日要检阅帝都大营,我今明两日便提前沐休了。”
原本过几日他才能沐休,秦伯璋说要检阅帝都大营,他明日之后便没时间休息,干脆自己给自己调休了,当然营中其他人就没这待遇,他们反而因为皇帝要检阅从消息下来之后便就要忙碌。
距离晚上开饭还有一段时间,秦煊干脆就没去前院,窝在后院摊在火盆边上烤红薯。
小柱下学回家,听到下人说他在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就闻到一股香甜的红薯味:“三嫂又在做好吃的了?”
桓语没在这个屋,秦煊正在给红薯翻面,闻言便道:“不是三嫂,是三哥,要吃烤红薯吗?”
小柱直接就蹲在火盆边上伸手烤火:“要!”
秦煊冲他伸手:“五文钱一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瞧你抠的!”小柱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我要跟三嫂告状去。”
“我媳妇儿肯定向着我。”
“三嫂肯定最疼我。”
“你们又在咕咕叨叨地说什么呢?”桓语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端汤的侍女:“先来喝一碗汤暖暖胃。”
小柱还惦记着烤红薯:“三嫂,三哥他不给我吃烤红薯!”
“方才我还听他说这都是给你烤的呢,”她看向秦煊:“怎么又不给了?”
秦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小柱抢了话头:“他说要五文钱一个,我没钱。”
小柱是真没钱,他身上连钱袋都没有,腰间只挂着一个香囊,平日忙着读书习武,很久没出去逛街了,就算出去往常身上也没带钱,都是下人带着钱袋去付账。
要是去比较大的酒楼之类还能记账,月底酒楼的人再来宁王府要账,帝都的大户人家都这样。
小柱突然觉得自己真穷:“我发现我现在竟身无分文,想当年在坪溪村,我可是时常能身怀十文巨款的小孩儿,咱们村的孩子中我算是首富了!”
秦煊和桓语都让他逗笑了,秦煊挑了个烤熟的给他拿着吃:“谁说我们纯王殿下没银子了?你的财产可多着呢……”
正好说到财产,秦煊便将小柱的财产一样样说给他听,以前小柱还不懂事,不知道没什么,现在他比以前懂事了,该将一些事情慢慢告诉他,至少让小柱做到心中有数。
庄稼产出、葡萄酒庄园产出、樱桃产出、豆腐坊以及依附豆腐坊开的餐饮店、岭越八城尤其是梧城中的果园产出、基建队甚至高速路收费等等产业中都有小柱的一份。
小柱听完都惊呆了:“这些不都是三哥的产业么?”
“不都全是我的,就说庄子,我在规划的时候是将你的跟我的一同放在一起规划,这样就顺便能一起给你弄好了。”
其实除了这些还有他以前打劫谢家金矿的时候挖金矿挖出来的金子,以及当初给秦伯璋做小铁锅的那个铁矿,实际上那些小铁锅坐好之后,秦伯璋也没收回秦煊对那铁矿的管理权。
秦伯璋他以为那铁矿矿藏量不多了,只有秦煊知道,那里面的铁矿开采之后制成武器,甚至能将一支一万人的队伍武装成铁甲兵。
不过这些事情秦煊暂时还没打算告诉小柱。
听完小柱可没有 跟他三哥客气的觉悟,啃着红薯就喜滋滋地说:“没想到我那么有钱,我能用吗?”
秦煊跟他说了一个数字,说那是目前小柱的可动资金,小柱眼睛一亮:“三哥给我用吧?我有用!”
“你想做甚?”桓语坐在旁边给他们盛汤,她看小柱嘿嘿嘿地坏笑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秦煊,果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么?
小柱道:“大哥不是没了么?二哥正忙着吞并他的产业呢,我想将大哥手中北方那个北兴药商的渠道抢下来。”
“北兴药商?”秦煊听着觉得挺耳熟,他想了想才回想起那是秦裕以前跟秦飞在自己面前争抢伤药方子的时候说过:“怎么突然想抢那个?大哥的这条产业还没被二哥吞并么?都这时候了还能留给你?”
“二哥不是也有南方药商的线么?咱们家高速路通了之后二哥那商道比大哥那个兴盛得多,可能看不太上北兴那一条,他就没急着吞,我听秦筠侄儿说的。”小柱啃完红薯再端着桓语盛好的汤喝一口,满足地发出喟叹:“三嫂的手艺真好!”
桓语道:“觉得好就多喝一些,红薯可以留着饭后再吃,不然吃多了今晚可就吃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小柱巴巴地看向已经吃掉两个红薯的他三哥,不是说这些红薯都是给他烤的么?
秦煊刚吃完第二个,那罪恶的手正伸向第三个,见到小柱的眼神,有点心虚地缩回来:“咳咳,三哥也不吃了。”
“话说,秦筠怎么会将顺王府的事情告诉你?”
“他本来不想说的,”小柱想起那情景,就摇头:“但是,他在顺王府过得好像不太好,二哥妾室很多,但只生出了秦筠一个儿子,二哥对他不错,但也仅仅是跟顺王府的女孩子们比,而且秦筠的姨娘也没能母凭子贵,他多数时间是养在姨娘哪里的,前阵子,二哥心情不顺,好像把秦筠的姨娘打伤了……”
其实不仅是将人打伤,还在儿子面前把儿子生母打了个头破血流,秦筠年纪跟小柱差不多,就算皇室子孙再早熟,看到母亲被打也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而且秦飞不是第一次对妻妾拳脚相向,打秦筠的母亲也不是第一次,他是惯犯了。
好在秦筠没有学他,不然小柱也不会跟秦筠走得近。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说早熟,其实有些想法也很天真,他就觉得他父亲对他生母不好,而他与生母最为亲近,如今他还没有能力反抗父亲保护生母,只能求外援,而外援就是秦筠认为的见多识广的三叔和五叔,他还尤其信任他五叔。
秦筠认为五叔年纪跟自己相仿,但五叔可比他厉害多了,抽陀螺抽得好,会钓鱼、老虎都养得,甚至连玩竹蜻蜓时五叔手里飞出去的竹蜻蜓都比他手中飞出去的高、摔泥摔出来的洞都更大更圆溜。
他还被母亲养得挺纯良还特别老实,以前秦飞让他接触小柱,让他听小柱的话,不要惹小柱生气,他就一直听小柱的话。
后来他跟小柱待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跟他父亲待在一起的时间多,听五叔的话已经成了习惯,即使秦飞没再跟他说过,秦筠还是习惯性地听五叔的话。
两人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上书房里的小萝卜头一溜烟儿都是嫡子,只秦筠一个顺王府的庶子,还是小柱罩着他,他才没被人欺负,秦筠就更信服小柱了。
小柱在他三哥身上学到不少本事,其中一个最能学以致用的就是忽悠,当初他自己被三哥忽悠,这会儿小柱就忽悠到了侄儿身上,他跟秦筠说让他跟自己混,以后一定能有出息。
十岁的小孩儿忽悠了一个九岁的给他办事,九岁的还真办成了。
秦煊听完小柱的解释简直哭笑不得:“你们这两个还真是……”
“真是啥?”小柱觉得自己做得挺好呢,他本来还想跟三哥借钱借人,现在嘛,借人就行,他自己有钱了。
“真是厉害急了!”秦煊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他是真没想到小柱还能策反敌对势力重要人物,从九岁甚至九岁以前就策反了,二哥可能想破头都想不到自己家有个藏得这么严实的卧底。
“不过你要这北兴的药商渠道做甚?”秦煊觉得如果小柱想要发展药材方面的生意,还不如从岭越八城那边发展,这样跟秦飞其实没多大冲突,他们家还有高速路,过路费就能省一笔。
“其实我想借基建队往北边也修一条路,到时候运药材过来也是很方便,三哥到时候过路费咱四六分怎么样?我四你六。”
秦煊一口闷掉自己那一碗汤,喝完还把碗伸过去让 媳妇儿给自己再打一碗,给小柱等半天都没等到回复,他都急了:“成不成你给个话呀三哥!要不三七分,我三你七?”
秦煊还是老神在在地喝汤,没说话,小柱又道:“二八分,最多就这样了,我还得给我小弟们分一点儿呢。”
他急得不行,要是四六分他分给他手下的人一些之后,剩下的银子他还想拿去做些别的,不然给他三哥八成都行
小柱看三哥还想再啃个猪蹄,他急忙拦下:“你不说话我就不给你吃了!”
秦煊顺势放下碗:“你呀,太急躁了,做生意跟人谈判哪能这么轻易便露出自己的底线呢?”
“啊?”小柱有点懵,不是在说分成,怎么又说到底线了?
看小柱疑惑的样子,秦煊打算好好教他:“二八分是你最后能接受底线,在谈判中轻易不能露出来的,方才我刚晾你一会儿你就将自己的底线说出来了,不吃亏才怪。”
小柱道:“可你是我哥,我当然不会防备你。”
“你也知道我是你哥,这个条件你就没利用好,”秦煊继续道:“先不说你能不能抢下北兴那渠道,能不能挣到银子,就说刚开始提出四六分,你是不是觉得咱们是兄弟,四六分的分配也算合理,我肯定会答应你?”
小柱点头:“是啊。”
“你这个想法是对的,我肯定会答应,但是你没能坚持下去,我一犹豫你马上就慌了,所以我是你哥哥这个可利用条件你没利用好,在我犹豫时,你该使出‘十八般武艺’,摆事实讲道理甚至装可怜撒娇,让我相信四六分就是最好的分配方式。”
听完秦煊这些话,小柱仿佛明白了一些。
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秦煊最后总结:“商业谈判与朝堂执政类似,其实就是双方甚至多方势力的博弈,各方势力此起彼伏,你需要在其中找到平衡点或最优策略,切记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线,甚至,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底线。”
小柱看起来似懂非懂,桓语在一旁听着是听懂了,但她是女子,总容易心疼心软觉得这么早说那些东西,会让小柱太辛苦,她看向秦煊,却见秦煊对自己摇头,早懂总比晚懂好。
这一整晚小柱都在思考今天的事情还有秦煊的话,晚上睡觉时也在念念不忘,然后晚上他就做梦了,梦到自己当了皇帝,两方官员在吵架,梦中自己仿佛参透了三哥那些话,可一觉醒来,梦里官员们吵吵的是什么他全都忘了。
吃过丰盛的早饭,小柱还要去宫里上课,桓语给小柱披上斗篷,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可以了才放开手:“今年小柱长高了一些,也开始抽条了,穿上这衣裳斗篷也有了一丝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小柱被夸了便乐颠颠地笑起来,一点都没不好意思:“三嫂以前三哥总说我是可爱的小胖墩,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称得上俊俏了?”
桓语点头:“那是自然!”
秦家的儿子长得都不差,桓语还是姑娘时暗戳戳跟其他闺秀私下还说过,先不说皇上,就说皇室五个儿子,端王坚毅勇武,身材高大,那块头在女子看起来就像座小山,顺王温文尔雅,有些白面书生相,许多闺秀都说他像那戏文中唱的俊俏书生。
宁王就有点复杂了,这盖因他给人的印象太忽高忽低,评价也不太好评,有很多人对他印象不太好,后来洗白了一些,他有自己搞事情,把那点子好印象弄毁了,如今帝都的人对他是好坏参半。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宁王那脸是所有兄弟中最好看的,身材也很匀称。
若不是桓语与他成婚了都不知道他平日看起来不似端王那般肌肉虬结,但脱了衣服就能看到其实还是很有料的,宽肩窄腰,靠在他胸口就让人很有安全感。
秦煊虽然自己给自己调休了,但今天也要送小柱进宫上学。
他披好披风看向正在得意洋洋的小柱,不经意就看到桓语正盯着自己。
秦煊挑眉就是一个调戏:“王妃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是不是觉得为夫今日也格外英俊?”
桓语:“……”她觉得小柱的臭美也是跟这个哥哥学的。
“夫君每日都是这般英俊。”
秦煊听到这话也高兴了,兄弟俩乐呵呵地笑着出门,像两个乐呆了的二货。
把小柱送到上书房,秦煊没急着走,先去秦伯璋那边溜达一圈,又转回来小柱算来得比较快的,他进课室后其他人陆陆续续地来了。
秦煊从秦伯璋那边又转悠回到上书房,他就跟以往盯着桓睿他们上课一样,站在窗户那边看着,恰好就看到小柱去找端王府的侄儿说话。
端王府的侄儿看起来在上书房过得也还不错,至少没被人欺负,上书房的师傅还没来,小柱便趁着这时候跟侄儿说话,秦煊就看到小柱带着侄儿去了一个角落。
他也跟着过去了,没让两人发现,紧接着就听到小柱在跟端王府那侄儿说:“上次你说的那价钱不成,我回去问过我三哥了,他说这样咱就没得赚了,你再给便宜些。”
侄儿苦着脸:“可是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呀,再低我那儿就亏了。”
“哪儿能亏呢,我大批量的买,你薄利多销嘛,最多也是少赚一些,亏不了,咱什么关系啊,五叔还能给你亏了不成?八折,五叔不驴你,给五叔打个八折就好!”
侄儿看看他五叔,就见他五叔一脸笃定的样子,似乎对他们府中马场的价格胸有成竹,他一咬牙:“那成吧,就八折!”
小柱听到这话喜得简直想搓手,但他忍住了,尽量学他三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其实用原价买也没什么他现在可有钱呢,端王府那马场的马质量是真好,要是侄儿坚持原价卖,一步都不退,他可能就真原价买下了,不过昨日刚在三哥那里学了一手,不得练练么,他今日就用上了。
秦煊站在外面听完又是一个哭笑不得,这个臭小子可真是……
他没继续听下去,离开上书房之前,秦煊听到小柱还在跟他侄儿哥俩好地继续说来着:“侄儿你看五叔买那么多马,你不得给点儿赠品?五叔也不要多,就几副马具好不好?以后你那马场有什么事儿五叔给你罩着!”那语气活灵活现的,就像个社会大哥大。
晚上小柱回来,听说他三哥在书房乐颠颠地就跑过去报喜去了:“三哥三哥!”
秦煊让远离你先下去,转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小柱:“怎么了?”
小柱嘿嘿嘿地笑了笑才说:“我今日谈了个买卖。”
“哦?说来听听。”他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小柱便滔滔不绝地将自己今日苟侄儿的事迹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那铿锵的语气,很有几分茶馆说书人的风范。
秦煊憋着笑竖起大拇指:“不错,孺子可教也!”
“这不是为了北兴药商那事儿做准备嘛,我在秦筠那里得到消息之后,也问过端王府的侄儿,他说那买卖以前都是大哥捏在手里,现在收拢不了,给我比给二叔好得多,我就说了,要是到了我手上我到时候也给他一成,这次买马就是通过他说合。”现在端王府的侄儿也是他小弟。
秦煊就发现小柱这收拢人心的能力比他还厉害,这才十岁呢,再长大些以后恐怕要超过他们的皇帝爹。
看小柱嘚瑟得都想飘起来的样子,秦煊忍不住动手将他再拖回地面让他脚踏实地:“你这会儿要是给他一成,你自己可就只剩下一成了。”
小柱愣了一下,随即苦了脸:“三哥~哪有这么坑弟弟的?昨天那不算!”
“怎么不算了?不是说好二八分?”
“什么时候说好了?昨日还没说出个结果呢。”三哥给他上了一课最后也没说结果呀,小柱这会儿就要耍赖不承认,不是说要利用好‘他是我哥哥’这条件么,现在用也不算晚。
小柱撒娇耍赖什么都用上了,就差没在地上打滚,秦煊逗弟弟逗够了才道:“你说的那件事,现在确实不能作数,因为还没具体方案呢,你需得做个具体方案来先给我瞧瞧,我才能决定要不要给你拨款,有具体方案之后还得写好合作的合同,不然空口白牙说分成可不能算数。”
“可我不会写具体方案呀!”小柱巴巴地看着他。
“不会就学呗,我叫人教你,你学会之后也不一定要自己做,给别人做也行,但是自己一定要对这方面有些了解,这样才不会被人胡乱糊弄。”
秦煊手上这方面的人才也不少,早前他训练人的时候也跟产业一般,什么都是一式两份,全给小柱训练好了,现在也是时候将人手慢慢交给他。
除了这些人才,当初他给小柱选的大管家石头,现在为了外出行走更方面,改名成石透了。
他以前一直跟在袁林身边学东西,早前大字不识一个,为了不辜负两位王爷对他的期望,他短短几年内学到能写会算,袁林都说他是自己的得意弟子,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