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是比较好种的蔷薇科花朵,喜阳光、耐严寒耐旱, 在偏北的帝都也能生长得很好, 对土壤的要求也不高,一旦扎根就很容易侍弄。
四月初, 秦煊忙碌了几日跟花农一同将所有植株种下, 然后又开始着手挖半露天温泉池。
他本来想弄成露天的, 后来一想, 这不是现代, 古代露天温泉池对女性不太友好, 到时候他都不用忽悠媳妇儿下水,看到露天的温泉池猜到他的想法,桓语就得给他好看。
既然要做半露天四周就要有个遮挡的东西, 温泉池在挖着的时候, 秦煊便寻摸开了, 按理说竹帘子挺不错, 可惜竹帘子做得太疏的话挡不住什么, 做得太密了, 四周山上的花就看不到了。
其实也可以用轻纱,但轻纱在外面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轮廓,万一没穿衣服,那轮廓多让人血脉喷张啊?也不成。
换来换去就没一样合秦煊心意,他是既想边赏花边泡温泉, 又不想让人看到里面的情形。
这些日子秦煊那就一股脑地琢磨这个了, 林岸去桓府给桓语送东西时, 无意中提起这件事情。
桓语想了想道:“不如让殿下用轻纱吧,那个好看,我也喜欢,然后再在温泉池四周种上蔷薇,搭起一圈蔷薇架子,等蔷薇爬满墙开满花时,外面便轻易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了,同样也能赏花。”
林岸回去就将桓语的话一字不动地转述给秦煊听,秦煊一听,这温泉池本就是为桓语准备,既然她喜欢就按照她说的做好了,他立刻吩咐下去,让人去买蔷薇植株。
那温泉池不到半个月就弄好了,除了轻纱,秦煊还是将竹帘用上了,用的是编得比较密的竹帘,将来冬日泡温泉要是有风觉得被吹得冷了,这个竹帘平日收起来,冬日可以放下,有备无患,反正冬日下雪时,蔷薇墙也遮不住里面,外面也无法赏花了。
秦煊各个山庄的春耕渐渐进入尾声,五月初,他带着春日跟自己在山庄玩得十分欢脱的小柱回到帝都。
其实在出孝之后,他们兄弟俩便搬回了帝都宁王府,秦裕与秦飞回来时几乎是欢天喜地,他们觉得自己被秦伯璋丢在行宫实在太久、太憋屈了,守孝的一些禁忌也束缚着他们的拳脚。
当初扳倒谢家时他们是花了大力气才能扳倒,若这三年能一直在帝都经营走动,想必会容易很多。
秦煊可不知道这两个哥哥的想法,他从来没有哪一次能如这次一般,在回帝都的路上心情就从高兴变得越来越高兴,最后甚至有些兴奋。
跟随他回来的除了小柱还有桓睿、杨轩和程开,李修程和刘明安通过了殿试,如今都在六部任职熬资历,不能时常去庄子上,杨轩也有官职,但他是武将又是在自己父亲兄长手底下做事,比较自由自在。
以他们的家世,如不出意外,升上去只是时间与家族资源如何倾斜的问题。
秦煊不太担心刘明安,反而比较担忧李修程,他家中有个庶长子,听说李修程的父亲比较偏向这个庶子,但嫡子与庶子在世人眼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即使李修程的父亲再偏心那庶长子,李修程也有天然的嫡子优势。
只是听说由于李修程进入朝堂之后,颇受上官重视,往上爬的速度有些快,他那庶兄对他隐隐露出不满。
而他那庶兄,比他年长,进入朝堂的时间比他长,家族资源没少享受,近些年却未能再进一步,李家族中隐隐有将家族资源更多地往李修程那边倾斜的意思,所以有人就要坐不住了。
听说最近李修程的庶兄跟如今还是个没爵位光头皇子的秦佑走得很近。
这些个糟心事,李修程看宁王即将大婚,没拿到他面前说,秦煊也想先回帝都看看情况,等婚后再看看他们俩能走近到什么程度。
车队走的高速路,比往常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时间便到达帝都城门口,与以前一样,留守在宁王府的太监以及山庄王府两处跑的袁林早在城门口等候迎接。
沿途街道热闹熙攘,但没人敢接近这个悬挂着宁字旗的车队,不过也有例外,秦煊正在车里跟小柱下最后一盘飞行棋。
从城门口到宁王府他们兄弟俩还能连下两盘,但小柱的飞行棋棋艺,一如既往地被秦煊压制,这会儿他都要输得快只剩裤衩子了。
装了弹簧铺了厚垫子的马车在水泥路上走得很平稳,如今不仅城外,城内也分寻常的步行道与高速马车道,这么一来城中纵马的那些个贵族纨绔子弟就不那么容易伤到老百姓了。b r
小柱抓着骰子丢在棋盘上,他玩得多丢骰子十分熟练,那骰子在棋盘上转了许多圈都还没停下,飞驰的马车却猝不及防地突然停下了,惯性使得两人往前倾,那骰子也从马车里飞出了马车外,咕噜噜地滚到了马车外不知哪个地方。
小柱急忙问:“外面怎么了?”
车夫被突然蹿到马车道上的人吓得一身冷汗:“回殿下,有人突然出现在马车道上。”这里恰好是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守道的人还没挥绿旗呢,那姑娘便突然走到了马车道上。
秦煊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看起来是个女子,还是个小白花一般我见犹怜的女子。
小柱看他没有出去的意思,便道:“三哥我出去瞧瞧。”他心里记着看自己的骰子丢出了多少点呢,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有些期待,这么一场意外能否打破他屡战屡输的可怜棋运。
“去吧。”秦煊点头,顺便放下掀起车窗帘子的手。
小柱从马车上跳下来,那女子低着头跪在地上哭啼,听到有人从马车上下来,那些下人和护卫都换他殿下,她便嘤嘤地哭得比方才大声了些,那啼哭声仿若黄莺,叫人听着到觉得不像在哭,而像是在唱。
别人管小柱叫殿下,她也跟着边哭边道:“殿下饶命,小女子不是故意的,只是家中突遭剧难,才会神情恍惚,求殿下饶了我吧~”
最后那一句蜿蜒着声调的‘饶了我吧’听在围观的百姓耳中,竟让许多男子都燥热起来,心想这小娘子的哭求都不像是在真的求王爷饶恕自己的性命,而是在床上向嘤嘤自己求饶,让自己动作轻一些了!真是让人受不住!
秦煊在马车里听得想发笑,小柱可不也是殿下?但他这个才九岁的小屁孩懂什么?
他这会儿正挠着头不知是该先去看自己的骰子还是要先处理这件事呢,那女子的话他听着觉得没什么不对劲,但那声音可着实有些奇怪。
那女子见‘宁王’半天没反应,便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地仰起自己苍白的小脸,她这头一抬起来,脸上的凄苦神色便僵住了,怎么是个小孩子?
小柱想着还是先处理事情要紧,便问道:“你身上可有受伤?”那女子怔楞着没反应,小柱只好换来侍女:“你帮本王瞧瞧她身上可有伤,本王有要事去做。”
他吩咐完就去找自己的骰子去了,好不容易在一个护卫的马匹底下找到,一看点数——六点!太好了!
看小柱要弯下身子去捡,那护卫急忙下马帮他捡起来。
回到马车边上时小柱随后问了一句:“如何?可有伤?”
这是个略懂医术的侍女,她摇头:“回殿下,这姑娘身上并无大碍,脸色苍白许是被吓到导致,她的身子十分康健。”
“那便好,我先上去了,让她去边上等着过马路吧,咱们继续走。”小柱说着便爬上了马车。
结果他刚坐下,那女子也被侍女安置在马路边上,车队也要继续启程时,车内传来一个有磁性的成年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等等。”
守在马车旁警惕四周的护卫忙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同样在宁王马车边上骑马进帝都的桓睿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如今可不是以前那个十二岁的任性桓家小少爷。
桓睿今年十五岁,这几年没少被他姐夫进行‘非人折磨’,现在成熟懂事不少,那女子的破手段在他眼中简直无处遁形,就在他心中怒火翻涌,好不容易才忍住当场收拾这女子的冲动时。
已退到马路边上的女子眼睛一亮,本以为没戏了,结果这是意外地柳暗花明?
她只看到马车的车帘子被掀起,露出了车内男子的真容,那是一张剑眉星目又带着贵气的俊脸,只可惜瞥向她时眼中是淡漠与冰冷。
她看到宁王张嘴了,然后又听到他薄凉地说:“方才那女子突然阻碍本王马车前行本王便不追究了,然国有国法,她擅闯马路,罚款十文,让她交钱去。”
“是。”那护卫应下后便走到马路执旗人旁边马路执法人面前吩咐一番,执法人便立刻跑到方才那女子面前,严肃道:“姑娘,你方才无视禁行旗擅闯马路,按律需罚款十文,请问你身上可带有银钱?若无……”
宁王府的马车渐渐行远,制法人的声音也消失到听不见,秦煊坐在马车里训小柱:“方才你让人检查那女子是否受伤这个做法 正确,但,在这之后,不该立刻回来,可知道了?”
“知道了三哥。”小柱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方才那女子的神色以及她奇怪的说话声调,反应过来:“她是不是想勾引你?”
秦煊敲敲弟弟的脑袋:“这才发现?今后你自己开府遇上了可不能再跟如今这般呆愣了。”
“怪不得,她抬头看到我时脸都僵住了,”小柱郁闷道:“我还以为她是看我仪表不凡被我镇住了呢。”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傻了才去勾引你,不过你是该警惕起来,不怕勾引,只怕有心人将同龄的小女孩儿放在你身边,玩儿一些青梅竹马或者从小伺候的把戏。”感情绑架最为致命,多少后院起火就是这么来的。
“我晓得了。”小柱老老实实受教,其实即使他三哥不说,他也会提高警惕,随着年纪渐长,秦煊也渐渐跟他透露起母亲的死因,说来说去,就是父皇后院起火,再加上父皇多年未归老家看望,没给母亲足够的安全感。
自从小柱知道母亲的死因之后,就发誓了要学他三哥,今后只娶一个人,那些如谢曼丹般蛇蝎心肠、乱七八糟的女人他才不想要。
两局飞行棋结束后,马车到达宁王府,宁王府正门大开,所有下人跪迎,随着宁王与纯王所乘马车全部进入大门,下人们才齐齐起身,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
宁王大婚在即,宁王府门口挂着大红囍字灯笼,大门上同样贴上了囍字。
王府内,各个地方能挂灯笼的地方,往常的灯笼都被换成了贴着囍字的灯笼,门窗上也贴着囍字,门框挂着大红色的绸带,一眼看去,满目皆是喜气洋洋的红色。
秦煊前脚刚踏进王府,后脚宫中内务府的人听着声儿就赶过来了,宁王的婚服早早便做好,他们本想将这婚服送去宁王之前在的庄子上,想讨个巧,他们可是听说宫里去山庄的人都能吃上一顿新鲜的野味。
结果猝不及防听到被皇帝派去山庄的人回来说,现在去了庄子上还得给宁王种田,种不完不给饭吃。
内务府的人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眼看婚期将近,听到宁王回京,他们可不就紧赶慢赶地跑到宁王府来,这会儿送婚服去给宁王试试,要是觉得不合身不满意,还来得及再改,再重新做都成。
好在秦煊对婚服没有那些严苛的要求,是正常婚服就行,而且他觉得尚衣局的手艺其实还不错,这衣服可算是皇室高定礼服,反正秦煊在这‘鸡蛋’里挑不出什么骨头来。
他穿着婚服在宽大的铜镜中看了自己几眼,说道:“不错。”
内务府送衣服来的官员都松了一口气,也为尚衣局的宫女女官们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们成日里给宫里的娘娘们做衣裳收了多少委屈,没想到在一向不好说话的宁王这里反而这么容易过关,不过这也跟她们认真对待有关,宁王也不瞎,这衣服要真有问题他也不会让过。
轻轻松松拿了赏赐,美滋滋地离开宁王府,几个内务府的人走路都有点儿不真实的飘。
桓睿跟着秦煊进宁王府吃了一顿午饭后,就回了自己家,他一到家,先去看望自己祖母,恰好看到姐姐在,便将他们回来时的事情当做笑话说给祖母与姐姐听:“……当时我可气急了,若不是这些年慢慢能忍住自己的脾气,恐怕当场就要那女子好看,结果你们猜宁王殿下说了什么?”
桓语笑着看他,眼中有些期待,她想着依照宁王殿下的性子,定是不会遂那女子的意。
桓老太君被孙儿那说书似的话逗得直笑,很捧场地问道:“快说说,宁王是如何说的?若他真对那女子起了什么心思,祖母可不饶他!”
“嘿嘿,宁王殿下就说了,这女子阻了王府马车的路,他不计较,但擅闯马路得罚十文钱,十文钱哈哈哈我当时差点儿就笑出声,好悬忍住了。”
桓语闻言也差点儿笑出眼泪来:“我就知道,他一出声准要气死个人,听说往常皇上也时常要被他气。”
桓睿道:“可不是,不过要说对付这些前仆后继贴上来的女人还是殿下这办法好,直接就断了她们的念想,姐姐你瞧着吧,以后要是还有人不知死活去勾搭,被人知道了定然要问那人一声,十文钱可准备好了?哈哈哈”
桓睿这段时间也是在桓府与宁王府的庄子两头跑,见过祖母和姐姐之后他便又去了父亲的书房问起姐姐大婚的相关事宜,出来时被桓禛塞了一堆的任务,马不停蹄地又忙开了,这些任务他做得任劳任怨,只希望姐姐成婚当日能顺顺当当,婚后也能一直 幸福。
这几年,他不能常回家,结果不知他真懂事了,还是远香近臭,他父亲已经极少训斥他。
杨轩回到帝都之后,便也回了自己家,刚进自己母亲的院子就看到他母亲在用看儿子的眼神看一头野猪。
这野猪被他母亲养了几年,这都养出感情来了,听到丫鬟说小公子来了,杨轩的母亲才抬起头,对他笑道:“我儿可算回来了,快,快来看看你弟弟。”
杨轩:“……”上回不是还只是小心肝猪宝贝么?这次真把这猪当儿子?他岂不是变成猪哥哥了……
杨轩被他母亲吓得落荒而逃,跑去找到了父亲,忙不迭地问:“爹,您怎么不看着我娘些,您多个猪儿子了自己你知道么?”
对此忠勇候不仅知道他还很淡定,这会儿顺便还能内涵一下儿子:“阿轩啊,你别这么说自己。”
杨轩:“???我说自己什么了?”
杨轩他哥在旁边憋笑憋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一会儿杨轩才反应过来:“爹,哪有您这么埋汰自己儿子?”
他气愤地一屁股坐下:“这个家怕是没法待了……”
杨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习惯就好,怎么会来了?宁王殿下也回帝都了么?”
“回了,殿下让我当伴郎呢,还有他的表兄和刘兄李兄他们”说到这个杨轩瞬间又恢复活力,他还挺自恋:“刘兄他们还没什么,我就担心我去当伴郎到时,别把殿下的风头抢了,毕竟我这般英俊,哥你不知道,帝都可有不少闺秀喜欢我呢。”
杨喻给弟弟拿过来一个空碗。
杨轩不明所以:“做甚?我进来半天不给我茶喝,反给个空碗?我才多久没回帝都,帝都这是流行用碗喝茶了?”
杨喻拍了拍自己弟弟的狗头:“不是给用来喝茶,给你撒泡尿当镜子照照,顺便看清自己。”
杨轩:“……”呵,这‘假惺惺’的兄弟情,这个家怕是真是没法待了!
这个五月,最让帝都百姓与权贵们关注的就是宁王大婚一事,然而关注这件事的不仅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们也将这一大事当做了契机。
帝都某处远离皇城的宅院内,一人推开宅院的某处小门,走进屋内,那门看起来比寻常的门要小一些,屋内的空间却不小。
刚一走进去,沉闷的血腥味儿便扑鼻而来,再一看,那房子的房梁上吊着一根根绳子,有普通的绳子,也有铁绳,甚至还有镀铜的镀银的镀金的绳子。
绳子上倒吊着不少牲畜,乍一看,像是个屠宰场,仔细一瞧,又跟屠宰场不同,寻常屠宰场多数时候杀的是猪,少许时候会有羊,牛是极少极少的。
且屠宰场总的牲畜都是放完血处理好再吊起来,这里被倒吊着的牲畜,多数是猫狗,有些早被放干了血,有些皮毛被剥掉了一半,此时正一半在空中吊着另一半还好好的黏在身上,还有一些或者的猫狗,身上伤痕垒着伤痕,奄奄一息,一时半活儿却死不了。
除了房梁上吊着的,地上还随意丢弃着不少被摧残的尸体,角落处笼子里,多只猫狗正瑟瑟发抖,连叫一声都不敢。
进来的那人似乎早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他疾步走进去后,快速找到里面玩得正高兴的人:“殿下,皇上让您早些回宫。”
秦佑不悦地猛抽出某只动物体内的特质工具,抽出来得太狠,鲜血飚溅洒了他一脸,秦佑却连擦都懒得:“叫本皇子回去做甚,回去看他与别人的天伦之乐吗?他那两个宝贝儿子不是回来了?那宫中哪儿还有我下脚的地方?”
“殿下,您几日没回宫了,娘娘也担心您……”
“我呸!”秦佑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担心有什么用?要不是她蠢,要不是谢家太蠢!本皇子能落得如此境地?至今连个爵位都没有,她还是皇贵妃时嘴里说着不着急,让她帮本皇子争取,她偏偏拖着,活该她在后宫受那些女人的折辱!”
来人似乎也习惯了秦佑无端端的爆发与发泄,他不再说话,只等秦佑发泄完毕,自己镇定下来。
秦佑发泄似的用一个不大的斧子在那可怜的幼犬身上狠狠地砍了几下,看那幼犬死得不能再死了,才停下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恢复往常的神色,笑道:“走吧,父皇怕是想我了,要早早回宫不能让他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