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测试游戏

顺着舒清的眼光,众人也看了过去,只见孟衍颖出现在眼前,一身银灰长袍,脸上带着欢愉的笑容。舒清微微上前一步,轻轻拱手,说道:“孟老师,您来晚了。”她终究还是来了。只是她今日亲和的笑容和那日木阁前的冷漠完全相反,这让舒清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孟衍颖左右看看,不以为意地笑道:“晚了吗?我看刚刚好!”刚才的那番精彩对峙,她可没有错过,只是不便那时现身而已。

舒清也只是回以淡淡一笑,也是,她只要出现在诗会就已经足够,刚才那么直接的剖析时政,可以说是她与年轻一辈的交流,以孟衍颖德高望重的身份,还是不出现的好。

众学子看见孟老师也亲临现场,心里不免有些激动,是康宁学院学生的,立刻上前行礼道:“见过老师。”

有些是其他地方初次进京的,大抵也听说过这位大师的名字,只是行着恭敬的躬身大礼,却不敢自称学生。一直独坐池边的尹宜立刻起身,懒懒散散的邱桑也赶快放下酒壶,两人都恭敬地走到孟衍颖身旁,老实地行礼:“老师。”

就连已经躲到一旁的瞿袭,也满是恭敬地行礼道:“见过老师。”

舒清微笑,请孟衍颖来,还真是对了,原来尹宜、邱桑、瞿袭都是她的学生。这位老师可比自己受人待见得多。那种或敷衍或献媚的恭敬和发自内心的折服尊敬,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孟衍颖向着众学子微微额首,示意大家不用行礼了,看了一眼围上来的人群,孟衍颖笑道:“不是开始做诗了吗?继续吧!让我也看看你们是否长进。”说完还微笑着看了舒清一眼,这女子的才学也深得她心,上次的穷达之论,已是佳句,其中还隐隐透出的大气淡定,让她印象深刻。

老师已然发了话,众学子自然连声叫好,得孟老师指点,是平民学子最大的荣幸。所以各人都开始准备诗句,就连尹宜和邱桑,还有刚才极之不屑的瞿袭也开始低头思考起来。

舒清浅笑着看着这些人,国之栋梁应该就从这些人中间产生了,她对于所谓的诗词歌赋,还真的不太感兴趣,就如那瞿袭所言,那些尽可以等考试当日再来展现不迟,她想看看这些学子自身性格及修养上的不同。

舒清对着孟衍颖低声说道:“诗刚才已经做了,不如,来点新鲜的,如何?”

这是朝廷办的诗会,她还不至于自我膨胀到认为堂堂左相需要听她摆布,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为了给学子们信心而请来的旁观之人罢了,不过说起新鲜,孟衍颖也确实挺有兴致,于是回道:“就依你。”

孟衍颖刻意表现出来与她的熟稔,只怕是感念她是真心促进科举在平民间的推广,舒清对她感激的一笑,转而看向众学子,笑道:“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来做个游戏。”

游戏,对于这个词,学子们表现的有些陌生,但是还是安静的等她说完,舒清走向荷塘,信手捏来,摘下一朵初开的粉荷,说道:“大家抽签决定,分作四组,待会给你们几道考题,哪组完成了所有题目,再登上高台,取得我手上这支莲花,就算赢。哪一组中只要有一个人做到了,那一组就赢。当然,每一组都会被隔开,不能看别组是怎么做的。”

她解释完之后,学子们有片刻的呆楞,回过神来,就和身边的人轻声议论着,舒清转而看向孟衍颖,问道:“老师觉得如何?”只要她说好,其他学子就算颇有微词,也只能乖乖从命。

孟衍颖虽然一时还不太明白舒清此举的用意,但是依然笑道:“很有新意,我很期待。”

“我也是。”她也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人才。

舒清朗声问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又是一阵低语,邱桑上前一步,问道:“考题完成的好坏不计吗?”她对于这个所谓游戏,还挺喜欢的,比起那些逐个论诗,要好玩得多。

舒清摇摇头,回道:“当然不是,只有考题通过孟老师审核通过之后,才有资格上高台。”

孟衍颖心头苦笑,这丫头还真会利用人,这样一来,谁也不会对评判结果有异议了。

舒清环视众人一眼,继续问道:“你们还有什么疑问么?”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无语点头,也有少数兴致勃勃的,例如邱桑、瞿袭之类。

没有人反对,那就开始吧。舒清吩咐人给这五十多人轮流抽签,将她们分成了十三人一组。还有一些人则在场上拉开了白布,分出四条道。组分好之后,一切游戏所用道具也准备齐全。

孟衍颖坐在舒清为她安排好的分道尽头,这里不但可以看见各组比赛的情况,还能等距的收纳学子们交上来的答卷,谁也不吃亏,这个舒清不简单,从她提出游戏到现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切已然准备完满,可见她的安排及控制能力之强。

众学子按分组在白布隔出来的小道前各就各位,舒清朗声说道:“开始!”

众生之象立刻显现出来,有人一听令下,立刻冲入其中,拿起矮几上的试题,研究了起来。也有些人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将试题拿在手里,细细评鉴。

舒清舒服的坐于高台之上,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瞿袭果然是有傲慢的资本的,只见她拿到试题之后,只轻轻的牵动了一下唇角,不理会身边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学子们,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笔墨,认真的作答起来,样子轻松惬意。

舒清转而看向另外一组,很巧合的,尹宜和邱桑居然分在一组,尹宜拿起试题,看了一眼,表情也是颇为轻松,但是她并没有急着作答,而是盯着高台看,那么高的台,没人帮忙,如何上的去?

和尹宜一样盯着高台看的,还有邱桑,她至始至终没有看过试题一眼,进入之后就开始环视周围的环境,一会儿之后,她拿起试题,对着身边同组的学子不知道轻声说了些什么,十几个人围在了一起。

再看另外一组,似乎有些人是早就相熟的,所以拿了试题,相互讨论着,只是三三两两,各自组成了一个小团体,看得出小团体由其中一人主导。

在转而看向邱桑那一组,似乎经过一些讨论商量,已经有了结果,不过就在她们商量的的时间里,很显然,瞿袭已经完成了第一题。

好在商量之后,这一组的分工立刻明确了起来,两个女子围在一起,一边讨论,一边动笔,速度也是极快。而尹宜和另三个女子分立两边,各自忙活着。其他的人,随着邱桑站在高台前,观察着路径,不时,还相互讨论着。

舒清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粉嫩,满意的浅笑,邱桑,这个将店铺管理的井井有条的小老板,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很快,她们的第一道试题顺利完成,尹宜也在此时,将手中的绢纸递了出去。而瞿袭也完成了第二道题。

看到这里,孟衍颖已然了解舒清的用意,官场为官,涉及政治,从来都不是只要才学过人就万事大吉的,有时候,锋芒太炙,才会招来杀身之祸。舒清想的这个游戏,表面上看是比众人才智,实际上比的应该是心智吧。

文人相轻,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这些个饱读诗书之人,或多或少,心中都会觉得自己是最厉害的,何时想过要相互合作,再则,最后拿到莲花的,只有一人,自己的付出,只为别人拿了风头,试问这些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服气,只可惜偏偏朝廷要的,就是那些懂得顾全大局之人,孟衍颖轻轻摇头,她们要学的,又岂止是那几本礼仪道德,诗词歌赋之书。

因为位处至高点,能够统观全局,所以了然舒清用意的,也就不止孟衍颖一人,纱帐中的三人都看得入神。只是各自的重点和感慨不一样罢了。

安沁宣再一次折服于舒清的心思,她竟能想到通过这样一个游戏,看出这些学子性格和行事上的优缺点,她确实是个妙人儿,发现人才,对于上位者来说,与留住人才一样重要,而她撒的这个网,已然网住了几尾大鱼。

西烈月也满意的看着学子们的表现,对于服务朝廷的人选,她心中已有经纬,舒清这一招,果然是好。心神虽然放在下边的比赛上,但是西烈月还是不是暗暗观察着青桐的表情。他停留着舒清身上的眼光已经太久了,久到让她担忧。

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青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一双眼,一颗心,似乎不由自己控制般的想要看向她,清风粉荷,都不如她淡雅恬静。原来,她的口才如此之好,原来那淡淡的笑容,也可以让人倍感压力,原来,她的心思奇巧无比,原来……原来……

西烈月从青桐平静的面容却异样炙热的眼中,看到了情动的心思。再看向舒清,她安然的站在高台之上,手中的粉荷轻晃着,淡淡地笑容随着纷飞的青衣,丝墨的长发,在风中摇曳,轻叹一口气,西烈月无奈地摇摇头,下面的学子就算再出色,青桐估计已全无心思,他的心神只怕已经系于那抹青衣之上。

舒清却不知,自己荣幸的成了“倾城公子”垂青的对象,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这场游戏上,只半个时辰,因为邱桑这组采用的是分工合作的方法,所以她们的三道试题已经破解,孟衍颖拿着手中的三张答卷,不得不说,皆是上乘之作,于是点点头,放她们通过。

这时,邱桑将手中的三道试题折好,交给一个相对娇小的女子手中,原来查看高台地形的女子们也各就各位,准备将那个较小的女子托上高台。瞿袭也已经完成的了三道试题。孟衍颖满意的点点头,能在这样短时间里,一个人完成试题,还完成的如此工整,瞿袭也算是她教过的学生中,天资出众的了,只可惜了那性子过于张狂了。

孟衍颖点头通过,瞿袭立刻赶到高台下,只见在众人的帮助下,一名女子已经快要登上高台,瞿袭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脸上淡淡的不屑却没有掩藏住,绕到高台另一边,她利落的一个翻身跳跃,已经成功的跃上了一半。

舒清暗自喝彩,果然恃才放旷的人,都是非同寻常的。她不仅才学文章出众,仪表堂堂,就是这身手,也不赖啊!舒清正看得入神,那较小的女子已经上了高台,有礼地行了一个躬身大礼,将手中的三张试题送上,舒清并没有展开试题来看,直接将手中的莲花递给她,并大声宣布道:“你们这一组赢了。”

舒清话音一落,相隔的白布也在此刻落了下来,而瞿袭也上了高台,紧紧握着手中的三张试题,她没有说一句话,翻身下了高台,她没有异议,有人却不认同地叫道:“怎么可能?”

舒清早料到会有这样的质疑之声,轻轻抬手,说道:“来人,展开试题。”

一会儿,三张试题在众人眼前依次展开。

一张生动的艳阳清荷画的惟妙惟肖,与右上角的诗歌,也正好相应成趣。所有人拿到的诗都是同样的,对于诗中的意境,她们也揣摩了很久,所以没有人对这副恰到好处的画作有任何说辞。

第二张棋局图展开,又是一片赞叹,她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有这样妙的化解之法?真是妙哉!

第三张曲谱亦缓缓展开,底下又是一阵细细的讨论之声,有人还低低的哼唱起来。

精妙的三张试题,就连瞿袭这样自命不凡的人,都不得不佩服,原来因愤愤不平而紧握的手,也缓缓松开。然而,一个粉衣女子看过试题之后,更是激动,对着舒清说道:“左相大人,她一定是作弊。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她不可能这样快完成这些试题。”平时连做首诗也要大半天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半个时称之内作出这样的试题。

舒清依然浅笑着说道:“邱桑,不然你来给大家讲解一下。”

邱桑也大方的轻轻作揖。指着三张试卷依次解答道:“这画是李珍和刘思雨所做,棋局是尹宜所破,曲谱是卫澜所续,其他人,助她登高台。”和十三人之力,拿第一,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怎么可以这样?

舒清和孟衍颖都在这,下面的学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都是愤愤不平。邱桑却不以为意,左相只说解了那些题目,第一个上高台的组别就赢,又没说要一个人完成。

舒清也只是微笑立在一旁,不做解释。不管是这些平民学子,还是那些世家子弟,所受的教育,多半是以自身学识为主,很少懂得欣赏别人,更别说,还要与别人合作,或者是将自己的功劳拱手让人了。而这些,往往是做人处事中必不可缺的,邱桑今天,也算是给她们上了一课吧,只是很多人未必懂得。

左相已经宣布了第一名,其他人纵使有什么不服气的,也只得憋在心里。舒清朝身后的纱帐望了一眼,笑道:“既然你们赢了,当然有奖励。有一个人,要给你们嘉奖。”这个时候,是西烈月露脸最好不过的时机了。

学子们好奇地看向左相身后,只见一个蓝衣女子,飒爽英姿,扬着爽朗的笑容,迈着坚定的步伐,缓缓走到舒清的身旁。众人面面相觑,猜测着这个气宇轩昂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此时孟衍颖惊呼一声:“女皇?”

她有些不敢相信,想不到朝廷居然如此重视这一次的科举,五年前,她曾经奉旨入宫,在御书房的时候,见过当时还是太女的西烈月,那潇洒凌然的样子,让她印象深刻,五年不见,她越发大气了。如此看来,有女皇亲临,舒清请自己来,怕也只是为了锦上添花而已。

一片安静的荷塘边,孟衍颖不算大声的轻呼,已经足够学子们听得清清楚楚,学子们从不敢置信,到欣喜万分,再到惊恐跪拜,一会儿,荷塘边响起响亮地呼声:“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烈月依然笑着,笑容也颇为亲和,轻轻抬手,朗声说道:“都平身吧。今日诗会,只论诗词,其他的,能免则免吧。”

西烈月走到孟衍颖身边,扶着她的手,轻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笑道:“这位就是孟老师吧?有礼了。”

孟衍颖虽然没有受宠若惊,但是还是缓缓行了一个揖手礼,回道:“不敢当,陛下万福。”

西烈月再次微笑,来到邱桑这一组面前,赞许地说道:“你们这一组人,团结协作,很好。来人,赐酒。”

数十个蓝衣女侍,端着白玉青花杯,依次就酒送到她们手中。邱桑举着杯子,倒也不显得拘谨,笑道:“谢女皇赐酒。”

尹宜则是端着酒杯,若有所思,直到其他人也跟着说道:“谢女皇赐酒。”她才缓缓抬头,看着西烈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西烈月也高举酒杯,干脆地笑道:“干。”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舒清看得出,西烈月对邱桑,似乎相当满意,如果不出意外,三甲之中,必有她一个。

女皇都如此豪爽,得以赐酒的学子们自然也豪气万千地回道:“干!”

舒清暗暗观察瞿袭,就在其他学子为了女皇赐酒或羡慕,或不平的时候,她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和刚才急功近利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有时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有时又大方淡定,从容不迫。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舒清承认,此刻对她的兴趣要比对尹宜、邱桑高得多。

西烈月再次举杯,说道:“今日应该大家同乐,每人赐酒一杯。”

女侍们动作迅速,立刻给在场学子送上美酒。得女皇赐酒,这是平民们一生都难以奢望的恩赐,今日却得以实现,不少学子都激动得哽咽了起来,众人也大声谢恩道:“谢女皇赐酒。”

西烈月走到学子们中间,赞誉道:“今日看见各位的表现,朕觉得很欣慰,学子们的学识修为,都属上乘,将来,能为国为民效力,是海域的福气,也是众多黎明百姓的福气。朕希望,三天后的科举考试,你们有更好的表现。”

舒清暗笑,作为最高统治者,本身就是被神话的个体,只要稍稍激励,这些学子各个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现在她终于明白,古书记载,御驾亲征对将军、兵士、人民的鼓励作用了。

果然,众学子立刻躬身回道:“我等定当全力以赴。”

西烈月仿佛早已经习惯众人的反映,满意地再举酒杯,说道:“干。”

“干。”

舒清有些担心西烈月的身体,她在粉妆的掩盖下,虽然看起来气色还不错,但是毕竟身体还没复原,她已经连喝两杯了。

显然西烈月也很明白自己的身体,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放下酒杯,笑道:“你们继续交流吧。”说完慢慢向纱帐走去。

“恭送女皇。”学子们再行大礼,直到西烈月走进纱帐之中,才缓缓站直身子。舒清很想跟过去看看西烈月的情况,看她走得如此仓促,怕是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但是学子们颇为兴奋,西烈月已经走了,她实在不便消失,有安沁宣照顾,她应该没事吧。

西烈月掀开轻纱,走了进去,脸上没有了刚才谈笑风生的闲适,紧紧蹙起的眉头已经说明刚才她不过是在强撑,脚下已有些踉跄,安沁宣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邪魅的唇角依然轻扬,说道:“你还有胆子喝酒,厉害啊!”

他这明显就是幸灾乐祸,很想狠狠瞪他一眼,无奈腰被他紧紧环着,无法转身。

青桐看到西烈月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也上前一步问道:“陛下,您无碍吧?”

还是青桐可爱,虽然平时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关键时刻,还是很贴心的,轻轻摇头,西烈月回道:“没事,回去吧。”

青桐继续在石凳上坐下,虽然没有再盯着舒清看,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西烈月却不能依他,再让他留下来,只怕这个泥潭,他是要越陷越深的。靠在安沁宣怀里,西烈月不容他抗拒地说道:“立刻走,朕送你回去。”

她的语气强硬,青桐只是轻轻一笑,他算是什么人呢?他有什么资格和一国之君斗气,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棋子,在母亲眼里是,在她眼里又何尝不是?没有再说什么,青桐立刻起身从后面走出纱帐,向停在前面的马车走去。

看着青桐自嘲的笑容还有那落寞的背影,西烈月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是重了一些,这时,安沁宣还风凉地说了一句:“看,你伤了一颗纯纯的少男之心。”

西烈月暗暗吸了一口气,一记用力的肘击,狠狠打在安沁宣的腹部上,听的耳边明显的抽气声,西烈月整整衣裙,心情颇好的走向马车。

安沁宣苦笑的揉着痛处,她真是出了全力,这一击估计得淤青几天,他收回以前说过的话,她和其他女人一样,不同的只是撒起泼来,更狠!

马车一路颠簸,青桐坐在最里面,靠着车壁,眼睛没有焦点地盯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就是不与西烈月对视,只当她不存在一般。

西烈月对他这孩子气的举动,暗笑在心,坐到他旁边,懒懒地靠着,问道:“有没有看中的?”

青桐仍是不理。

西烈月继续说道:“那个叫邱桑的才思机敏,是个不错的人才,不然沉稳踏实的尹宜也不错,如果你喜欢张扬外放的,瞿袭也可以考虑。”

青桐仍是不理。

西烈月看着他完美的侧面,再次开口,说道:“只要她,万万不行。”

一直对她视而不见的青桐,却在这时低低问出一句:“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平民学子都可以,她就不行。

青桐愿意和她说话了,西烈月却心下一凉,从小到大,他与自己斗气,不管她说什么,怎么逗他,他都不会理睬她。长一点,数月,短一些,也要三五七天。但是今天,就是那么一个她字,青桐就回话了,可见,他对舒清的好感,不是一点点。或者可以说,已到了喜欢、爱慕的地步了吧。西烈月轻叹了一口气,劝道:“青桐,她,不适合你。”

“为什么?”什么是所谓的适合?什么又是不适合?

看他倔强的样子,西烈月直言道:“她已经有了夫郎了。”这样总可以断了他的念想吧。

谁知,青桐撇撇嘴,不在意地说道:“我知道,那个霸道的男人。”他是见过的,那个能让她变得不一样的男子。

“你知道?”西烈月这下彻底被惊到了,青桐居然是知道轩辕逸的存在,知道舒清已经有了夫郎,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让自己陷进去?她还记得,四年前,他成年之时许下的愿望,绝不做别人的侧君!今天,他就全不在意了吗?

西烈月也有些恼了,说道:“总之,她不行,你喜欢她,注定会伤心失望的。”

青桐回过头,看着西烈月显得激动的脸,不解地问道:“她在你眼里真的这么差?”

西烈月摇头,说道:“不是,是她太好了。”她承认,舒清这样既专一又温柔的女子,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最佳妻主,但是也就是她对感情的执着,注定是要辜负其他人的心。

青桐一愣,问道:“你是说我配不上她?”

西烈月哭笑不得,“青桐,这和配不配得上,没有关系。她与那个霸道的男子之间,没有你的位置,她心里已经有人了,不会再有别人。你明白吗?她和普通的海域女子不一样,就是你愿意做她的侧君,她也不会同意的,她信奉的,是一对一的爱情,放弃吧。”

轩辕逸为舒清做的,连她这个外人都深深佩服,舒清又怎么会辜负他,他们所经历的,青桐又怎么会懂。

“一对一?”这不正是他所向往的吗?原来,她与他想的一样。其实陛下也不需如此担心,对于舒清,他还不知自己真正的想法,只觉得,她是如此的特别,如此的美好,他也没有想过要破坏她与夫郎的关系,他只是在想,能够一直呆在她的身边,是一件多么值得期待的事。

“你!”看他无限欣喜向往的样子,西烈月气结!再次说道:“我答应你,决不让你嫁给西烈凌,你可以慢慢选妻主,只要不是她。”

青桐慢慢将视线投向窗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陛下不用为我担心。”

多说无意,西烈月告诫道:“你会后悔的。”

青桐却只是盯着窗外,一路无语。

熙王府

斐汐渃坐于木椅之上,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倩儿去了之后,他一直留在熙王府,一是为了祭奠倩儿,二是为了查出倩儿为什么会忽然去世,他知道,绝不是病逝,一定有人在背后捣鬼,他一定要找出这个人,为倩儿报仇。

黑衣男子恭敬的跪于地上,如实回禀道:“回主子,天涯芳草老板风絮,是个孤儿,小时候被人收养,一直没有离开过峡谷,三个月前到京城开了天涯芳草,只招待朝廷命官。那些花瓣,经查实,产于峡谷深处,名唤幽冥,长期服用,可上瘾,过量易死亡,不得服用,会出现诸多不适反映,重者亦会死亡。”

“这么说,倩儿就是死在那幽冥之下?”幽冥?天下竟有如此阴毒之物。

“应该是,女皇和泯王应该也是受此幽冥之毒。”

斐汐渃的手不自觉握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回道:“在峡谷,属下搜到一些手记,风絮好像是受了师傅之命这么做的。”

斐汐渃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师傅是谁?”

知道他急切的心情,一直跟在斐汐渃身边的老仆立刻接过册子,递到他手上。

“风秦闵。”

风秦闵?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又仿佛不认识,斐汐渃迫不及待的翻开册子,想要知道这个夺了他爱女性命的人,到底是谁?

屋里寂静无声,斐汐渃的脸色,却因为手中的册子,变得惨白,一双英气的眼,也睁得有些狰狞,手不住地轻颤着,嘴里不住低吟着:“是他!是他——”

风秦闵居然是风秦宿的哥哥!

风秦宿,当年以妖媚之姿迷惑女皇的男人。女皇为了他,荒废后宫,他几乎失去了最爱的妻主。他也是为了海域,为了朝廷,才想要除掉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十五年之后,又是因为这个男人,他失去了最爱的女儿。手记里,全是因为失去弟弟而对皇室,尤其是对他的愤恨,字字句句,都是要皇室陪葬。

如果一切都是他造的孽,为什么要报在倩儿的身上?

斐汐渃忽然低吼一声,将册子扔在地上,眼神既恍惚又狂乱,不停地重复着:“是我,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倩儿……倩儿……”

他忽然变得癫狂,身边的老奴吓得手足无措,一边安慰着他,一边连忙捡起地上的册子,才看了两眼,陪着斐汐渃风风雨雨数十年的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依然半跪着地上的黑衣男子好像还有话没有说完,但是斐后显然已经陷入疯狂的边缘,让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斟酌了一会,男子低低地说道:“主子,但是……其中仍有蹊跷。”

只是斐汐渃根本无心理会他,他沉溺在自己的心绪里,不住呢喃的,只是他的倩儿。

在斐后身边多年,老仆也不是一般人,一听到还有蹊跷,立刻问道:“什么蹊跷?”

男子回道:“风秦闵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他的徒弟一直都没有报仇,直到他另一个徒弟半年前死亡之后,风絮才开始报复的。他的另一个徒弟,叫做风律,据说五年前曾经到过京城。”

虽然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在另一个徒弟死后,才开始报仇,还有,那个叫风律的人,在京城又做过什么,一切都是谜。

老仆说道:“你立刻去查风絮和风律的生平,还有他们都做过什么。”

男子看了斐后一眼,就见他紧紧拉着老仆的手,想了想,男子还是回道:“是。”说完利落地出了屋外。

屋里只剩下轻轻叹气,忠心耿耿的老仆人,还有神色恍惚,痛苦不堪的斐汐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