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降临,御书房中,依然是灯火通明。西烈月随意翻看着手中的奏折,基本上都是些歌功颂德的鬼话,她初登大殿,这也是正常。无聊地合上奏折,西烈月问道:“菁葮,天涯芳草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一直立于案旁的菁葮上前一步,回道:“有些眉目,天涯芳草是四个月之前在京城出现,老板就是那个叫风絮的男人,不过他平时极为低调,几乎不出门,也不怎么见客人,他手下的伶人多是海域人,集中在西面沿海一带。表面上看,天涯芳草一切正常,不过属下发现,大部分的伶人都身怀武功,有些甚至与我不相上下。”
原来功夫了得的不止风絮呢?伶人也需身怀绝技?西烈月感兴趣地问道:“目前他们可有什么异动。”
“没有,除了做生意,很少和外界联系。”
“名单呢?”
菁葮自袖口掏出一张绢纸,恭敬地递上去。西烈月展开看了看,眉头不知觉地皱了起来,才短短不到半月时间,这上边就罗列了朝廷将近四分之一的官员名字,不少还都是身居要职的重臣,这天涯芳草的魅力不小啊。
继续看下去,西烈月玩味地笑道:“西烈倩?她不是病的快死了吗?倒是还有这兴致。”看见西烈凌的名字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西烈倩就很奇怪了,她一向都是以虚弱形象出现的,除了娶了一个夫郎,两个侧君之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花边消息,与她病重的身体很相配,这次却去伶人馆,这就耐人寻味了,或者,这伶人馆本身就和她有关?她才是背后操纵之人?
将绢纸轻轻合上,西烈月说道:“查一查天涯芳草和西烈倩暗中是否有所来往。”
“是。”菁葮刚要出门,西烈月却忽然叫住了她,问道:“季悠苒有没有去过?”
菁葮想了想,摇摇头。西烈月轻轻扬手,让她出去。
这季悠苒真是有意思,今年三十有七了吧,没有娶夫君,连个侧君侍郎也没有,记得几年前,父亲想要给她说门亲事,母皇居然说‘不需管她的私事。’这就奇怪了,莫不是季悠苒喜欢女人?可是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说她身边有女子相伴啊?季悠苒身上仿佛有着很多秘密一般,这正合她意,不然生活岂不太过无聊。
今晚的月色真是迷人,她有些想念风絮了。
一样的海蓝轻纱,一样的淡淡异香,西烈月把玩着香炉里的粉白花瓣,站在这三层楼阁里,可以看见附近的风景,尤其是楼下的小花园,置身其中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美,想不到换个角度,置身于外,又是另一番风采。
身后传来一声清音:“小姐别来无恙。”
西烈月回头,来人正是风絮。他还是一样的白衣墨发,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却绝没有献媚讨好的意思。西烈月爽朗地笑道:“风絮近来可好?”
风絮微微躬身,笑道:“承蒙小姐挂念,风絮很好。”她比他预料的来得早了。
西烈月率先在椅子上坐下,轻敲桌面,笑道:“你的好酒呢?”说起来,她还真是想念炙荆,辛辣霸道的味觉,真是不一般的享受。
“知道小姐来,早就准备好了。”风絮轻轻拍掌,外面的小童已经捧进来两坛美酒,风絮拿起其中一坛,掀开盖子,醉人的酒香迅速弥漫开来,风絮笑道:“干?”上次跟她喝酒,确实痛快。
西烈月轻轻挑眉,拿起另一坛,却没有再举起豪饮,而是慢慢的倒入酒杯之中,放在鼻子前轻闻,浅酌了一口,笑道:“今日,我可不是来拼酒的。”
风絮微微眯眼,放下手中的酒坛,等着她说明来意。
西烈月将酒杯放下,似笑非笑地回道:“来你这,自然是为了美人。”
风絮摇摇头,笑道:“小姐眼光高,只怕风絮这里没有入得您眼的。”他可没忘上次为她介绍的人,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西烈月轻摇食指,回道:“风絮过谦虚了,我听说,你们这有位云袂公子,才华出众,俊美无涛,不知是非有幸得见。”
云袂,西烈倩每次来都见的人,上次风絮可没有介绍给她,她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西烈倩神魂颠倒。
风絮脸上一僵,她来是为了云袂?是西烈倩让她来的?这两姐妹的眼光还真是一样的好。掩下眼里的精光,风絮微微点头,回道:“当然。”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身穿浅蓝色外衫的男子,微低的头,看不清楚长相,整个人浑身下上透着平和之气。走到西烈月面前,云袂微微抱拳行礼道:“云袂见过小姐。”
声音低吟若谷,仿佛上好的七弦琴所发出的音色,光是听,就已经让人神往了,西烈月拍拍旁边的凳子,笑道:“公子多礼了,请坐。”
云袂有些迟疑,在风絮轻微点头之后,他才在西烈月身边坐下,西烈月看着这个只用头颅对着她的男子,莫不是西烈倩喜欢这种羞涩型的?西烈月盯着他,看他什么时候才肯抬起头来,忽然想到风絮还在,懒懒地说道:“麻烦风絮了。”
“哪里,风絮先告退了。”出门的最后一刻,风絮看了西烈月一眼,只见她还是紧紧地盯着云袂,对于他的离开,只是可有可无地回了一声,“好。”
不知觉地咬了咬牙根,他不知道自己胸中隐隐的不愉所为何来,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是早就知道吗?现在这样岂不很好,他训练云袂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今天,她们姐妹相争,不正是他计划的一部分?那么他气恼什么?放下门帏,风絮不再看室内一眼,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的下一刻,仿佛只关心眼前佳人的西烈月却朝风絮离开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唇角却是意味深长的扬了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已是丑时了,万籁俱静,月亮显得格外的明亮,可惜只是一弯新月,再亮,也不过那一抹弧线而已。
西烈月步履轻盈地步下一楼,风絮仍然如初见一般,在白纱纷飞的空房间里,坐在竹椅之上,手里握着一本书。莹润的月光洒在白纱之上亦梦亦幻,美不胜收。西烈月慢慢走过去,风絮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她一脸笑意,轻笑道:“看来小姐今天很满意。”
西烈月倒也爽快,点头笑道:“云袂公子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西烈倩喜欢,既有身为男子的气度,又体贴入微。若是几年前,她一定也心驰神往,只是现在,她更喜欢有个性的男人,例如眼前这个。
满意就好,那么他期待的好戏,怕是也不远了,只是那排解不出的郁闷不知所谓何来。
伸了伸腰,西烈月朝外走去,站在花海的庭院之中,西烈月对着风絮笑道:“风絮,我走了,有空再来看你。”说完,潇洒的不带一丝眷恋,离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风絮将手中的书慢慢的合上,轻轻摸弄着放在一旁的粉白花瓣,这是每个房间里都有的花瓣,异香四溢。在月华的洗礼下,粉嫩的颜色若有似无的流转着幽蓝的异光。
西烈月,多来几次吧,你很快就会舍不得这里了。
天涯芳草的门外,一棵高大的古树之上,一个白衣男子横躺在树干上,不时摇晃的腿,显示着他的心情还不坏。手中的酒坛子似乎已经空了,半撑着头,注视着那道炫蓝的身影上了马车,消失在夜色里。
安沁宣狭长的眸邪气的微眯着,转头看向那写着天涯的小小石门,原来海域的妓院是这么特别,他还没见识过伶人是什么样子的。
仿佛他的小女皇喜欢光顾伶人馆,投其所好,他是不是应该前去学习学习呢?一个轻盈的翻身下树,安沁宣站在了天涯芳草的门口,噙着魅惑的笑容,安沁宣走了进去。
安沁宣将手背在身后,仿佛在游历自家后花园一般,在天涯芳草里来去自如,这家主人真是有意思,知道他来了,也不派个人出来迎接。不过他的性格中有一点很好,就是非常懂得自得其乐。
这里也算花团锦簇,却没有显得太过脂粉味,另有一番明媚迷离的感觉,妓院却没有妓院的样子,可见伶人馆和青楼还是有所不同的嘛。走到一座三层小楼前,安沁宣站在芳草二字前,欣赏着瑰丽缠满的字体,从小楼里传来一声平静的男声:“公子是否来错了地方。”
终于有人了吗?安沁宣朝发声处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坐在一张宽大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本蓝皮书籍,正随意的翻阅了。男子平静的面容,随意的姿态,在白纱分飞间,仿佛无害的书生,纤尘不染。
看似随意的姿态却是可攻可守,他似乎也没打算隐秘自身实力,空气中的气息被他催动得暗潮汹涌。安沁宣站在小楼前,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双手环胸,痞痞地调侃道:“你们这里不招待男客?”
风絮放下书,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平静的面容在看清安沁宣的脸之后,也不知觉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绝世的容颜,颀长的身形,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眼,闪着促狭的光芒,还有那张噙着戏谑的薄唇,仿佛永远都是轻扬着一般,光月下,那慑人的邪魅之气,让人不敢有丝毫轻慢之举。
风絮平息下由安沁宣冷邪带来的波澜,轻咳一声,回道:“这么说,公子是来寻欢作乐的?”
安沁宣大笑,“有何不可?”
好个有何不可。风絮也轻轻笑了起来,既然他喜欢,他倒是可以陪他玩一玩,“好。”轻拍双手,他身后出现四个白衣男子,面貌清秀,面无表情地盯着安沁宣。
“啧啧啧,质素不错。”安沁宣漠视他们透出的杀气,轻弹手指,肆无忌惮的一个一个打量,最后吹了一声响哨,满意地回道:“原来你们这里都是冰美人啊。”
他话语轻挑,风絮脸色一冷,哼道:“不知公子可消受得起。”
“我最喜欢不一样的款待。”安沁宣轻抬手,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空酒瓶,随手一扔,满不在乎的笑道:“待客之道,总该上点酒吧。”
风絮拿起旁边的酒坛,向安沁宣扔去,随着酒坛一起飞出小楼的,还有四个白衣身影,安沁宣原地提气,接过酒坛,下落时踩在一个飞身而来的白衣男子肩膀上,向后一纵,跃出了四人包围圈。一边笑着,一边举起酒坛,狂饮了一口之后,安沁宣眼前一亮,赞道:“好酒!”想不到这花街柳巷里的酒竟然这么带劲,那种辛辣之气,沿着喉咙直冲入腹,真是太过瘾了。
眼角看见四人继续向他攻来,安沁宣不躲不闪,由着他们把他包围在其中,他眼里仿佛只有酒,彻底激怒了四人,纷纷亮出了腰间的软剑。一时间,剑光四射,竟是组成了剑网,向安沁宣袭来,安沁宣险险躲过他们第一波攻势,不由得也兴奋起来,想不到这不大的伶人馆倒是卧虎藏龙。
提气突破他们的包围圈,借力踩在剑阵之上,运气使出催心掌,击中其中一人,剑阵瞬间有了破绽,但是其他三人立刻调转身形,成了正三角形,瞬间将原来的漏洞弥补,安沁宣微微挑眉,不错,一般的阵法若被去了一环,即威力减半,很容易就被破了,这个剑阵倒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猜就算他再打下一个,两个人也可以组成剑阵,他开始有些佩服创此阵法之人了。
将真气集中与丹田之内,催动招式,掌力击出,三人同时承受不住,向后飞出数米之远。安沁宣也趁机飞出包围圈,跃上墙头之上,自在地喝着酒,在他猛灌了几口之后,瓶中之酒已经见底,将壶口朝下,安沁宣对着风絮晃晃酒壶,喊道:“没了,别太小气,再来一壶吧。”
好强的内力,他只用了五成内力,不然现在躺在院里的就是四具尸体了,这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呢?原来他以为他是探子,可是他闲庭信步的样子又不像,是杀手,看他手下留情的举动,也不像,不过不管是什么,他都激起他会一会他的兴致。他有多少年没有遇见这样的高手了。再拿起一壶炙荆,风絮飞身上了墙头。将酒拿在手上,伸向安沁宣。
好漂亮的轻功,不需借力,原地纵身就可以从小楼跃至墙头,动作还飘逸流畅,有点意思。上前一步,两人对面而立,安沁宣朝风絮门面击出一掌,另一只手附上酒壶,风絮侧身躲过迎面这一掌,收回握酒的手,强劲的掌风,已经让他对安沁宣的内力有了更深的认识。
安沁宣一招未果,再横向出腿,将风絮手中的酒坛子踢落,并一个飞身接过,落于庭院之中。一边喝着,一边笑道:“别浪费了这好酒。”
只不过两招,彼此心中就已经明白,对方的实力,估计拆个数百招,两人也不一定分得出胜负来。
肯定此人只是来找麻烦而已,风絮飞身下了墙头,笑道:“里面美酒更多,不如公子进来喝吧。”或许是被他那一身邪气迷惑,又或许是惜英雄之心,风絮对他,竟是有了一点好感。
安沁宣大方地进了小楼,随性落座,对手中的炙荆爱不释手,笑道:“你这酒,果然是好酒。”喝到这样的好酒,还真是意外收获。
风絮看他喝得倒是尽兴,不禁好笑,他就不怕他在酒里下毒。
比起他的豪饮,风絮文雅得多,为自己也斟了一杯酒,风絮才说道:“可以说你此行的目的了。”这样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来天涯芳草,风絮隐隐觉得他来的原因会很不一般。
安沁宣忽然坐直身子,稍稍向前倾,那张媚世惑人的脸几乎贴在风絮的脸上,还是那样笑得轻佻,轻轻说道:“我来卖身!”
“什么?”风絮一惊,手中的酒竟然撒出了一些。
安沁宣无所谓地笑笑,靠回身后的椅背,再次说道:“卖身。”需要这么惊讶?
风絮在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之后,反倒镇定下来,拿起身边的白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酒渍,淡淡地问道:“理由。”
理由?安沁宣举起手中的酒坛,轻勾起唇角,回道:“这酒很好。”为了这样好的酒,这天涯芳草就很值得待上一段时候,更别说这里的人也很有趣,尤其是眼前这个男子。当然还有他与慕容舒清的赌约。
有人为了一瓶酒把自己给卖了么?他的真实目的自然是不得而知,但是他连编一个像样一点的借口都懒,这个男人的骄傲和特立独行,已经渗进骨子里了。重新执起酒杯,风絮浅酌一口,才说道:“给我一个勉强可以说服自己接纳你的理由。”编也应该编一个合理一点的吧。
可惜,安沁宣又让他失望了。摸摸自己光洁的脸颊,安沁宣故作认真地回道:“我长得不赖。可以帮你招揽很多生意。”说起来,他还真的颇为兴奋,从来都是他逛青楼,今日角色互换,真是值得期待呢。
虽然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但是风絮不得不承认,美得让人心动,惑得让人失魂,邪得得让人心惊,这样浑然天成的魅惑气息,怕是怎么训练也训练不出来的吧。轻咳一声,风絮摇摇头:“我的生意已经很好了。”
安沁宣收起戏谑的笑容,抬眼盯着风絮,认真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真实目的和身份?”
他不笑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那是一种长期掌控权势的人才有的气势,这个男人有着绝美的容貌,邪肆的魅惑,高超的武艺,还有那潜藏着却又不处不在的迫人压力。他确实说中了风絮的心思,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眼前此人的来龙去脉,现在,他已能肯定地说道:“你不是海域人。”海域不会培养出这样的男子来。
挺有眼力,安沁宣又恢复了原来的随肆,笑道:“我确实不是。”
“你还是个危险的人物。”他的出现,极有可能会破坏或者影响他的计划。
安沁宣轻轻挑眉,仍是笑得惬意,挑衅地说道:“你的答案呢?”
风絮轻笑一声,并不挣扎和犹豫,回道:“我同意。”
这样危险的人物,留在身边,不是更让人安心吗?他承认,他挑起他少有的好奇心,看样子,他应该不是西烈皇室派来的棋子,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样的人情愿委身天涯芳草,倒是很值得他考证考证。是你自己一定要进这天涯芳草,那就别怪他了,不管你武功多高,来了,就别想走。
安沁宣喝着酒,暗暗观察着风絮的脸色,他笑得依然干净,安沁宣却隐隐觉得毛骨悚然,莫不是,这里面还有什么机关隐情?很好,他对于隐秘的事情一向抗拒不了。
两个各怀心事的男子,在这白纱纷飞,弯月如勾的夏夜里,笑得无比欢愉。
寂静的夜,朦胧的月,轻柔的风,就连低鸣的虫鸣,都因为厢房里不时传来的毫不掩饰的欢愉低吟而显得暧昧,厢房内春色无边,厢房外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焦急地来回走着,不时朝门里看去。几次举起的手,到最后又都怯怯地收了回来,房内的动静,让她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女人轻咳一声对着门内小声叫道:“王爷……”这件事事关重大,如不及时禀报,怕是要换来更多责罚。
可惜她如此轻柔地低唤,根本打动不了房内激情的二人,女子咽了咽口水,放大声音,继续叫道:“王爷……王爷!”
在女人坚持不懈地叫了几声之后,房内传来一声呵斥:“嚷什么嚷!”
暴怒的声音让女人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赶快对着房里小声回道:“王爷,古大人……死了。”
她话音才落,只听见屋里片刻的安静之后,接着就是一阵杂乱之声。门被匆忙打开,西烈凌只批着一件外袍,脸上依然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脸色却是有些不信,有些惊慌,更多的是愤怒:“怎么回事?说清楚。”
“古大人刚被发现死在狱中。”女人赶快低下头,不敢看西烈凌的脸色,更不敢看房里凌乱的衣物和狼藉的大床。
死了?刚才还有些混沌的脑子,此刻仿佛冷静了下来,西烈凌接着问道:“怎么死的?”
“畏罪自杀。在狱中撞墙而死。”刚刚接到刑部的消息。
“畏罪自杀?”不可能,西烈凌恨恨的握紧了双手,她已经将证据销毁得差不多了,刑部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新的理据,再撑个数月,最多是丢官去职,她犯不着死。
西烈月,一定是西烈月,她先是假意放过古秋意,让自己麻痹大意,再暗中杀人。西烈月想要断她的左臂右膀,然后再慢慢削她的权,西烈倩是个病秧子,能和她斗的只有自己了,既然她这么急着想要灭了她,那么她也不需和她客气。
西烈凌冷冷地骂道:“滚。”
女子看见西烈凌阴狠而扭曲的表情,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连忙说道:“是。”转身快速离开。
一双结识却白皙的手臂慢慢的环上了西烈凌的腰肢,紧紧贴着她的背后,肆意地轻吻着她的脖子。西烈凌心不在焉的接受着男子的示好,心里想的却是齐青桐。
他冷漠清高的气质,俊美无涛的容貌,出众的才华确实深得她心,也是一个很好的炫耀身份的资本,最重要的是,他特殊的身份,他是西烈月的亲表弟,有了他,齐家就算不能成为她的助力,却一定不会成为他的阻力。而且西烈月和这个表弟的感情一向不错,他可利用的地方,确实不少。所以,齐青桐,她志在必得。
皇位,最终也会是她的。
西烈月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了,想想不到两个时辰就要早朝了,西烈月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才踏入门廊,就看见菁葮也向着她寝宫的方向疾行而来。
看见西烈月,菁葮躬身行礼道:“主子。”
摆摆手,西烈月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这个时候她还急冲冲的找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菁葮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古秋意死了。在狱中撞墙自尽,狱卒说,是,畏罪自杀。我已经去查看过了,确实是头部重创所致,但是却不是一击既死,而是连续撞了三次以上才导致头部重创,失血而亡。尸体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西烈月先是一惊,然后玩味地笑道:“畏罪自杀……这时候畏罪自杀。”她已经有意放她一马的时候畏罪自杀?这也太是时候了。
以牢房的距离和她没有武功的身手想要一次撞死自己还真不容易。连续撞三次?一个人在奋力撞了一次之后就已经头昏眼花,重伤才对,她还有力气继续?狱卒都是些死人?在她折腾这段时间竟不会去查看,而是在她死后才“发现”?
真是一出闹剧,而这出闹剧的背后是谁,才是西烈月担忧的地方。不管是西烈凌还是西烈倩,都让她如芒刺在背,关在刑部大牢的重囚,若是还能有人轻易将其置于死地而无人得知,可见这刑部上下,从尚书到狱卒,都有她的势力。这样重要的国家机器,却不是完全掌握在她的手里,她如何能安心。
选拔新吏,是势在必行了。
西烈月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查!”
“是。”菁葮点头就要离去,西烈月忽然叫住她:“等一等。待会到竹林,告诉舒清,让她称病,今日早朝不要来了,下朝之后,朕去找她。”
“是。”
关于科举之事,她和舒清之间,还有待沟通。季悠苒既然是右相,老是让她如此中庸闲适,就是她这个做君王的不懂用人之道了。西烈月一边走向御书房走去,一边轻揉着眉心,早就知道为君之路不好走,却不曾想才刚登基不久,她就已经这般疲于应付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齐呼,三呼万岁之后,宣告着早朝开始了,只是今日的气氛颇为不同,似乎有些凝重。整个大殿之上,安静得可怕。
西烈月在龙椅上坐下,任下面的大小官员躬身行着礼,慢慢地扫视了她们一圈。直到大臣们被这样审视的目光惊得背心暗暗出汗时,西烈月才不经不慢地说道:“平身。”
看了一眼殿前左侧,西烈月问道:“左相为何没有上朝?”
负责早朝实名的礼官立刻回道:“回陛下,左相昨夜旧病复发,心疾难治,卧病在床,故未能上朝。”
不再看她,西烈月继续问道:“各部有何要奏?”
朝堂上一片死寂,今天陛下的心情显然很糟,没有什么重大的非要今天禀报的事情,大臣们都识时务地低头不语,只是有一人,不得不禀,桂湘歆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步出一步,说道:“回陛下,古秋意昨夜畏罪自杀了。”
西烈月故作微惊地问道:“哦?畏罪?这么说你们已经查明其以权谋私的案子了?”
桂湘歆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回道:“臣在其别院密室中,找到一本其收受贿赂的账本。”
“账本?”这倒是出乎她意外,原来找了那么久,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蛛丝马迹,现在居然找到账本,如果是真的,古秋意后面又会牵扯出多少人?这时候出现账本,实在可疑。
西烈凌也睁大了眼,不可能,账册她已经找到了,而且早就烧了,怎么可能还有,莫不是这才是西烈月的计策,古秋意已死,死无对证,她捏造的假账本可以帮她除掉她想要除掉的人,这招好狠。
西烈月朗声说道:“呈上来。”
“是。”礼官将小册子呈到西烈月面前,她只大略的翻看了几页,握着账册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冷笑道:“若是账册所述是实情,难怪她要‘畏罪自杀’了。她,认罪了?”账本中显示的金额之大,牵连之光,还真是让人震惊。
所以人都感觉到西烈月的怒气,桂湘歆暗暗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回道:“没有,臣想要问清实情,她惊慌失措,拒不作答。回牢房没有多久,就趁守卫半夜困乏之时,撞墙而死。”
好个账本,好个畏罪自杀,好个并不高明却死无对证的办法。西烈月将账本丢回礼官手中,大声说道:“古秋意为官二十载,门生众多,这以权谋私案牵扯甚广,未彻底查清,也没有她的认罪书,她就死了,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此案要继续查下去。”
“桂尚书。”
“臣在。”
“此事由你负责,彻查到底。”
桂湘歆赶紧回道:“是。”
看向始终不语的季悠苒,西烈月心情忽然变得稍微好了一下,微笑着说道:“右相。”
季悠苒平静的上前一步,回道:“臣在。”
“此事事关重大,右相负责督促统筹。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季悠苒必须卷进这场漩涡,这是她亲自见证她能力的时候,她应该不会让她失望。
“是。”看来这场争斗再所难免,必是一方再无还手之力,争斗才能结束,这就是权利的魅力。西烈月登基前似乎妥协了一次,这次,怕是不会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