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宁玉露出焦急的神色,姜启辰勾唇轻笑,阴险而满意,他慢悠悠将银两收回钱袋:“你不是要护着那个乐女吗,你前天不是得意洋洋地将那个乐女从我这带走吗?”
姜宁玉无意识咬紧了牙,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将她怎么样了?”
姜启辰啧啧两声,饶着姜宁玉转了两圈,语气轻佻:“皇妹别急啊,皇兄这不是在教你规矩嘛。”
他上下打量姜宁玉:“皇妹,你虽得父皇偏爱,但你到底是个女人啊,等父皇百年之后,你没了依仗,还不是任我和皇兄处置,正如你前日护得住那乐女,今日还不是被你皇兄我翻出来了,你若还不收敛,等父皇百年之后,我和皇兄不仅收拾你,还收拾跟你走的近的那个陆绪。”
姜宁玉猛然抬眼望他,眼眸一眨不眨的,慢慢被恐惧填充。
“你作为一个女子,能护的了他们一时,还能护的了他们一世吗?”姜启辰轻飘飘的声音像条毒蛇一般钻进了姜宁玉体内,令她遍体生寒。
他的话提醒了件姜宁玉一直忽略的事情,她重活一世,要救舅舅,要救陆绪,但就算她仗着前世的记忆今日救下了舅舅和陆绪,那以后呢?
她的父皇在位尚且留不得她的舅舅,更何况等她那两个更不成器的兄长登位以后?
到时候她恐怕自顾不暇,更别提顾她的舅舅和陆绪了。
姜启辰从小被姜宁玉压惯了,头一回看见姜宁玉竟然露出类似于恐惧的神色,就连甚至向来不饶人的嘴也没有反驳一句。
他自以为终于戳到了姜宁玉的痛处,占了上风,自是喜不自胜:“一个姑娘的整天不知自重,以后收敛些,讨得我和皇兄的欢心,等父皇……”
姜宁玉终于缓过情绪,抬眼望他,眸中闪过一抹冷厉之色。
姜启辰被这眼神盯的脊背发凉,顿了顿才接着方才道:“等父皇百年之后,我和皇兄也好照拂你一二。”
“父皇如今春秋鼎盛你敢说出这种话,”姜宁玉冷声道:“你如此大逆不道,就不怕我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父皇?”
“你……”姜启辰终于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
“今晚寿宴结束之前,把宋禾完完整整地送到我那去,不然我便将你说的这些话告诉父皇。”
姜启辰眼珠子转了两圈:“你告诉又怎么样,父皇他又没听见,只要我咬死不认你能怎么办?”
“你大可试试,”姜宁玉无所谓地轻笑了声,显然已经将方才的慌张压入心底,重新变成那个骄傲矜贵的公主:“不过今晚我若是见不到宋禾,明日我亲自替宋禾告上京兆尹,二皇兄,你前些日子卖官的事情将将平息,眼见可重入朝堂,别想不开因为一个乐女毁了大好前程。”
姜宁玉含带警告的话说完,旋即转身离开。
她不怕她这个蠢货皇兄不屈服,只要她的舅舅还手握重兵,她就还是那个无人敢轻易招惹的尊贵公主。
同姜启辰耽误的这一会儿功夫,寿宴早已开始,兴庆宫正殿四座满人,元熙帝高高坐于上侧,右手便坐着面色不似往日平和雍容的容妃,姜宁玉从侧门进来落座,正是皇长子姜启均献寿礼的时候。
随着姜启均大礼拜过后,内侍呈着托盘低眉顺眼地走到他身旁。
姜启均掀开托盘上的遮布,其上赫然一座玉佛像,其虽小巧,却玉质晶莹透亮,世所罕见:“父皇,此白玉佛像乃儿臣在益州所得,益州是太祖故土,龙兴之地,现此佛像,实为我大齐国之吉兆,儿臣亲自在护国寺中供奉四十九日后献于父皇,愿我大齐在父皇治理下千秋万代,盛世不衰。”
高坐于上首的元熙帝轻轻挥了下手,语调毫无起伏:“我儿有心了。”
姜启均再次叩拜行礼,重新落座。
皇帝身边的内侍挥了挥手中的拂尘,上前半步唱道:“请二皇子殿下献寿礼。”
姜启辰跟在姜宁玉身后进来正殿,此时听见自己的名字,整理了下衣襟同方才的姜启均一样上前叩拜献礼。
“父皇请看,”姜启辰侧身,只见其身后两名侍从缓缓展开一幅约六尺长的画卷,以红纸为底,其上是各式字迹不同的寿字。
“父皇,这画卷上的一百零一字出自一百零一位百岁老人之手,是儿臣离开朝堂的这半年寻遍天下所得,祝愿长乐安康,万寿无疆。”
元熙依旧是方才对江启均的语调,淡声道:“我儿有心。”
姜启辰再拜,开口时语气中尽是悔意:“儿臣犯错被罚,不能在朝堂上为父皇解忧,便想做这些小事为父皇祈福,只要能求得父皇平安,儿臣做什么都愿意的。”
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若不是姜宁玉亲眼见他在外强占良女,就真要以为他悔过自新了。
到底是亲子,又是原配所出的皇子,元熙帝轻叹道:“辰儿既已知错,便官复原职吧。”
“谢父皇!”
姜启辰喜笑颜开地退回席位,落座前还不忘洋洋得意地瞟一眼他的皇兄。
他们兄弟二人虽为一母同胞,自小关系却不怎么亲近,甚至同为储君之位的唯二竞争者,两人之间多有明争暗斗。
接下来便轮到姜宁玉了,她从芸娘手中接过早早准备好的画稿,叩拜过后,直接道:“儿臣作了幅画献于父皇。”
经过大皇子寻来的龙兴之地的齐玉佛像,二皇子别出心裁的百寿图,突然来这么一幅普普通通的画作,宴厅一时空气凝滞,紧接着四周升起一片底底的议论声。
无非又是说她蛮横无礼、不尊君父之类的话,姜宁玉站的坦然自若,丝毫不在乎。
“快呈到朕的跟前来,”元熙帝适时开口,比起方才对两位皇子的疏离冷淡,元熙帝嗓音柔和,就像是位普通的父亲:“朕倒要看看朕的小公主画技可有进步。”
姜启均二人费尽心思不如姜宁玉随手涂鸦,二人皆恨的咬紧了牙,姜启均尚且收敛的住,姜启辰却忍不住怨毒的目光瞟向姜宁玉。
“这山水画笔酣墨饱,有大家风范,”元熙帝笑声道:“比从前长进了不少啊,不愧是朕的小公主。”
若从前听见父皇如此夸赞自己,姜宁玉必会欣喜不已,可重来一世知晓内因后,姜宁玉半点喜意也无,尽力压下心中的冷意,笑声道:“谢父皇夸赞。”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姜启均和姜启辰,方才尚且针锋相对的两人此时皆已将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姜宁玉不由得佩服,她的父皇真是聪明,将两个儿子的龃龉不动声色地引到了她身上,让她成为两兄弟共同的敌人,同时还能让她觉得父皇看重于自己。
掐了掐掌心,姜宁玉眸中闪过阴翳之色。
既然她被迫担了这份恶名,那就先收一点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