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羡立刻点头同意,就要跟着姜宁玉走。
见费青的脚步也有跟上的苗头,姜宁玉道:“人多扎眼,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两个人去就可以了,你让这位小哥先回府去吧。”
谢羡毫不迟疑地吩咐道:“费青,你先回府去。”
“家主,”费青斟酌开口:“费青还是跟着您吧,万一遇到危险也能及时保护您。”
姜宁玉可不愿他跟着坏好戏,当即保证:“我可以保护谢大人,我自幼跟着舅舅习武,身手还过得去,而且这毕竟是在京都城,谁敢在皇城脚下放肆。”
“公主说的有理。”谢羡想也不想。
费青:“……”
他那个平日里颖悟绝伦的家主现在浑身上下只透露着色令智昏四个字。
费青站在原地,拿着家主临走前解下来的狐裘目送两人离开,半晌,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挠了挠后脑勺没想起来,干脆不想了。
姜宁玉在未遭大难之前一直是个贪玩的性子,皇帝表面上偏宠她,实际并不在意她的名声,是以对其并无任何约束,使得姜宁玉能够玩遍京都城,清楚京都城所有稀奇古怪的地方。
姜宁玉领着七拐八拐来的了一处集市前,现在日头已经西落,京都城夜晚有宵禁,摆摊的人大多都已经收摊回家,只有零星几个人再做收尾。
两个人步入了一所茶楼,姜宁玉带着谢羡来到茶楼后院,一条宽大的楼梯赫然出现在眼前,楼梯向下,延伸入地下。
“谢大……”姜宁玉顿住,看瞟了眼四周往来的人,没有喊出谢羡的称呼,只问:“你可曾听说过这个地方?”
“这是暗市?”谢羡跟着姜宁玉踏上楼梯。
姜宁玉点头:“底下的暗市汇集了三教九流,号称什么都能买到。”
“略有耳闻,却未曾来过。”
姜宁玉想也知道,这么大一个暗市,有大小五处进出口,若是没有朝廷背景,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存在如此之久。
底下暗市声音嘈杂,行人踏过出,借着高高燃起的烛火,能清楚地看见漂浮在空中的灰尘。
这地方不仅好玩,还能让有洁癖又喜静的谢羡不舒服,简直是最好不过的地方了。
姜宁玉兴致勃勃地望了一圈,摸了摸肚子,她这一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我们先找点东西吃再去找医馆吧。”
谢羡颔首。
两人走到一处面摊前,姜宁玉兴冲冲地在长椅上坐下,谢羡跟上去,脚上忽然好像踢翻了什么东西。
谢羡低头,瞧见小腿高的一个小孩双腿岔开坐在地上,正眼巴巴望着他,眼眸中无声集聚泪水,带着哭腔奶声奶气地控诉:“你把我堆的房子踢倒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谢羡没来得及思考对策,小孩忽然“哇”一声大张着嘴巴嚎哭起来,将四周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紧接着,一位身形粗壮的大娘提着刀从面摊后厨冲了出来,身上还穿着下厨用的围裙。
“谁欺负我儿子?”大娘大喝一声,瞅见谢羡,横眉冷竖:“就是你这个小白脸欺负我儿子?狼心狗肺的,这么小的孩子也欺负,当我们孤儿寡母就好欺负是吧。”
大娘说着,伸手推谢羡的肩头。
谢羡已经算是身形高挑,那大娘跟他站在一起竟然差不多高,还比娇气又弱不禁风的谢羡壮了两圈,谢羡被她一下子推出去老远,跌撞了两步,撞倒一个摊子才堪堪站稳。
被撞翻摊子的大叔当即也不乐意,扯着谢羡的衣袖让他看散落一地的符咒,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嚷嚷道:“这些符咒可是我从高人那里请来的,不能落地的,落地就不管用了,你现在撞倒了摊子,就得把他们全部买下。”
谢羡没有说话,烦躁地皱起眉,转而余光却瞥见姜宁玉坐在一旁,望着他眉眼笑的弯了起来,神采飞扬,于是谢羡神色倏然软了下来,垂眸去摸钱袋,打算赔钱了事。
下一刻,手臂僵住。
卖符咒的神棍大叔看出苗头:“没钱?”
谢羡不语,他确实没有拿钱,钱都在费青那里。
“没钱来逛什么暗市,”神棍大叔目光鄙夷地打量谢羡,道:“你这衣服看着挺不错的,实在没有钱,就脱下衣服抵债吧。”
谢羡掰开他的手,冷声道:“放手!”
谢羡毕竟是久居高位的人,说话的姿态气势很唬人,神棍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面前只是一个瘦弱书生:“你这个小白脸,欠了人钱还敢这么说话,信不信我一拳把你揍的爬不起来。”
姜宁玉看的起劲,强忍着去买碟花生瓜子再回来接着看的欲望,拼命告诉自己该去解围了,不然照谢羡这种小心眼又记仇的人,往后指不定怎么坑她呢。
姜宁玉上前,一把将谢羡拽到身后,先跟买面的大娘解释:“大娘,他不小心踢倒了小孩的用石头堆的房子,并非有意,一会儿让他把小孩的石头房子再堆回来。”
大娘扭过脸“哼”一声:“成吧。”
解决完这边,姜宁玉又望向神棍大叔,对待讹诈的人,她没必要好声好气,冷声问:“说吧,要多少钱?”
神棍思虑片刻,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
姜宁玉微微一笑,伸出两根手指:“二两够吗?”
“我这一张符咒都要卖五两,这几十张卖你一百两算是看在你小姑娘的份上不容易。”
“我只有二两。”
“钱不够啊,”神棍上下打量了下身形曼妙,面容明艳的少女,摸着下颌,目光渐渐猥琐起来:“不如你卖给我抵债吧,我会好好疼你的。”
姜宁玉刁蛮惯了,从来没有她忍气吞声的时候,几乎立刻抬腿将人踹倒在地,一只脚踩上那人的胸膛,从腰间取下随身携带的匕首,朝着那人的脸刺了过去,却在最后关头移了位置,插在神棍脸侧的土地上。
一连串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最后勾唇轻笑问道:“给你两文钱,算是赔你的工笔费,要是不要?”
神棍已经被脸侧寒光泠泠的匕首吓得双股打颤,忙不迭点头:“要…要…我要…”
姜宁玉满意一笑,收回匕首去袖中掏钱。
紧接着,手臂跟谢羡一样僵住。
她今日从宫中出来的匆忙,根本一文钱没带在身上。
“您还有什么吩咐的吗?”神棍小心翼翼问。
姜宁玉转头与谢羡面面相觑,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宁玉,两年不见,没想到你身手不减反增,倒是我小瞧你了。”
姜宁玉寻声望去,但见一个身着玄色武服,身形挺拔的少年抱剑站在不远处,微微偏了头朝着她笑。
少年剑眉星目,同两年前相比眉眼添了几分锐气与稳重。
“陆绪!”姜宁玉又惊又喜:“你回京了?”
陆绪点头。
姜宁玉瞥了眼自己脚下踩着的神棍,道:“来的正好,先把你的钱袋给我用用。”
“给你。”陆绪解下钱袋,抛给他。
姜宁玉从里面拿出两文钱扔给神棍,又拿了几两银子留作买药钱,才重新把钱袋还给陆绪。
“你怎么回来了?”姜宁玉同陆绪一道坐在面摊前。
“西北战事已然了结,我惦念京都,一人轻骑先回来了,父亲还要耽搁几日。”
他们说话间,谢羡也走了过来坐下。
陆绪打了声招呼:“谢大人,别来无恙。”
“劳陆小将军挂念。”
“你怎么坐下了?”姜宁玉望向谢羡。
谢羡困惑地眨了下眼:“嗯?”
姜宁玉指着旁边坐在地上泪眼汪汪的小孩:“你把人家垒的房子踢倒了,还不赶紧去帮人家重新盖好。”
谢羡看看姜宁玉,又看看吸着鼻涕的小孩,片刻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走到小孩身边蹲下。
旁观两人举动的陆绪有些惊讶,这几年京都世家子弟中风头最盛的就是谢羡,在地方为官时他政绩卓著,性情公正严谨,为官之地百姓莫不赞扬,调回京前做扬州州牧,更是平定了祸乱扬州百年的匪患;回京之后,他又继承谢家,官拜御史大夫,位高权重,陆绪本以为他不太好亲近,没想到对姜宁玉倒是意外的包容。
姜宁玉不知他心中所想,兴致勃勃地问:“快同我讲讲西北的趣事。”
“西北哪有什么趣事,只有沙子……”
谢羡满脸哀怨地蹲在一旁,沉默地帮小孩堆房子,并竖起耳朵仔细听两人的对话。
“哥哥,你堆的房子好丑哦。”小孩认真道。
“……”谢羡:“那怎么堆好看?”
“我教你,哥哥。”
姜宁玉问:“你今日刚到京,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反倒想起来逛暗市了?”
“此事说来话长,”陆绪从怀中拿出一块黑色的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镔铁?”
“对,这是锻造兵器的上好材料。”
姜宁玉不解:“它怎么了?”
陆绪未来得及言语,忽见一支短箭呼啸飞来,他立刻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翻身躲过,短箭直挺挺飞射入长凳。
紧接着,四周便涌出几十黑衣人,快速朝他们围来,周围人群蜂拥而散。
“谢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