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永平帝去更衣, 大殿之上没有能主事的人。
大皇子作为皇家长子, 就让人去查探, 没多久, 一个面色惨白的太监被提进殿内问话。
那太监就是之前在龙案旁伺候的, 虽然他尽可能地想保持镇定, 但他眼中的惊惶却是瞒不住的。
“发生了何事?”大皇子皱着眉询问。
那太监颤颤巍巍道:“回禀殿下,适才奴才们抬龙案下去,有个小太监嘴馋, 说闻龙案上洒掉的御酒闻着香,就……就舔了一口,然后那小太监没走两步, 就倒下来了。还、还七窍流血……”
殿内满座哗然。
那御酒居然有剧毒?!
大皇子也面露惊色,眼神直在几个兄弟身上打转。
难道是他们几个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
二皇子和四皇子、七皇子几个脸上也都阴晴不定的, 互相看了起来。
永平帝皇子虽然多,但是长成的就年纪相仿的就前面的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七皇子。
六皇子生下来就不足,是个药罐子,吹一点风就能病得下不来床。
所以说来说去, 能问鼎龙位的还是他们四个——其他弟弟现在虽然现在年纪也都渐渐大了, 但不是没有外家的靠山, 就是自己还没立起来, 只能依附于他们几个年长的。
那御酒本来是要永平帝喝下的, 永平帝一倒,得益者自然是他们四个。
殿内众人一时间也是议论纷纷,人声嘈杂。
楚承昭走向大殿中央, 震声道:“此时还待查证,御酒是皇祖父和我们分着用的。若是御酒出了差错,为何我们几个都好好的?还请几位皇叔先把传御医来,先替那倒下的小太监诊治。另外再命人去通知皇祖父一声,这事还许请他定夺。”
大皇子几人还在你看我,我看你的,闻言一个都没动。
开玩笑,事关毒杀永平帝。他们几个嫌疑最大的,谁会在这个时候出头?
他们四人不动,楚承昭又去请宗室长辈。
宗室中素来以福王为首。福王也就是祭祀大典上被捋了内务府总管之位的那位,跟楚承昭是八百个不对付。
若是旁的皇子来请,或许他就动了,但是楚承昭出了声,他冷冷一笑,双手优哉游哉地缩在衣袖里,纯当听不见。
楚承昭没办法,只得亲自吩咐了人去做事。
好在他虽然身份在宗室中不算高,但宫里伺候的都十分有眼力见,都知道永平帝对他的喜爱和看重的。
所以得了吩咐之后,宫人自去办了。
外面吵闹的宫人也都被疏散开了,太医也被请了过来。
不多时,陪着永平帝去更衣的宝庆公公回到了正殿之上,说是永平帝听闻御酒有毒的消息受了惊,传唤了太医去诊断,大殿上的事就交由楚承昭来处置。
楚承昭得了口谕,办起事情来自然越发得心用手,那小太监毒发时在场的众人都被拿下,分开关押下去了。
另外看管御酒的,呈送御酒的并尝膳太监,都一并被拿下了。
很快,按替小太监的太医进了殿内回话,道那小太监确实是中了毒,但好在发现的及时,催吐和用药之后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后头太医又替分着御酒饮用的楚承昭和几个皇子诊脉,道他们并未中毒。
这时候大皇子几个就跟活靶子似的,殿内文武大臣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大皇子气恼极了,黑着脸道:“承昭,既然父皇口谕让你主事,你可得好好的查!”
这叫什么事,他都一年没出来走动了,一出来就遇上了这种事。真的是倒霉催的!
二皇子和四皇子、七皇子也立刻表态,让楚承昭查,恨恨地查!
尤其是七皇子,方才的醉意还未褪去,此时眼睛血红,气息粗重,野兽似的瞪着其他几个兄弟,
楚承昭也不放心两个孩子,拜托了宝庆公公,让他把两个孩子送到了后面。
临分别前,楚承昭用力地抱了抱安安。
这孩子刚刚就差点吃那毒酒了。
不论是永平帝还是安安,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喝下那毒酒,后果都是他承担不起的。
……………………
坤宁宫这头,宋瑶一直陪着李皇后招待内外命妇。
李皇后依旧在人前给她做脸,旁人同她寒暄攀谈,她也三五句里总会带上宋瑶。
宋瑶就也配合地笑,笑得腮帮子都僵硬了。
后来宝庆公公就把两个孩子送了回来。
宋瑶看到自家两个宝宝,眼睛立刻一亮。
李皇后面上的笑容却是微微一僵——这两个孩子才是今日这周岁宴上的主角,如今宴席还未过半,算着时辰,两个孩子应该还没有抓周,怎么就给抱到后头了?而且还是宝庆亲自送回来的,难不成是前头出了什么事?
不过眼下这种场合她也不方便和宝庆公公细说,只能道:“麻烦你跑一趟了。下去歇口气再回前头去吧。”
宝庆公公笑道:“老奴不敢托大,不过是走几步的功夫的,可不敢担娘娘的一声‘麻烦’。前头还是要紧事,老奴就不叨扰娘娘这里了。”
李皇后一听他说有要紧事,也立刻明白过来前头是真的出事了。
她面上不显半分,继续和身边的命妇说话。
宋瑶是早就迫不及待地让人把两个孩子抱到了身边,然后她就发现安安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的模样。
殿内不少命妇还都没见过这两个孩子,对他们也是充满了好奇,他们回来后,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宋瑶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担忧,将安安面朝里抱着,对其他人歉然道:“这孩子认生,让你们见笑了。”
本就是刚满周岁的孩子,认生怕人也在情理中。
李皇后见她这般说,也笑着应和道:“小丫头到底娇气些,让你们见怪了。”
众人自然道不敢。这个说:“小姑娘这样才讨喜。”
那个道:“小殿下这般已经很好了,我家丫头小的时候可比这娇气多了。”
好在怀远还和平常一样,李皇后又把话头引到怀远身上。
众人自然而然地开始夸奖起怀远了。
宋瑶在旁边陪着笑,心里却是已经忐忑到了极点。
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家闺女了。她打生下来就是乖巧到了极致,除非是饿了或者拉了尿了,才会哭两声,引起旁人的注意,就算后来她生闷气,也是气鼓鼓地掉眼泪,很快自己也就调解好了。
现在安安的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显然是大哭过一场。
能让安安哭成这样的,肯定是大事!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李皇后就转头对宋瑶道:“两个孩子看着都没什么精神,你先把他们带回去休息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大好,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就陪着孩子们一道歇着。”
宋瑶连忙起身应是。
带着孩子们出了大殿,宋瑶才呼出一口长气,她的心思已经完全用在了猜发生了什么事了。再待下去,怕是真的要露出点什么。
回到偏殿之后,宋瑶立刻屏退了其他人,将安安抱到怀里从头到尾瞧了一遍。
见闺女连头上的小揪揪都没有乱一丝一毫,宋瑶这才开始问闺女方才去点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安刚还忍得住,现在被娘亲一问,又委屈上了,一遍抽噎地哭起来一边道:“曾祖父,抓安安。”然后又把小手伸到宋瑶嘴边,“娘亲呼呼。”
安安到底还是个周岁的孩子,宋瑶也没指望她立刻从她嘴里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握着她的小胖手呼气,“娘亲呼呼,安安不痛了。乖啊,不哭。”
安安一头扎进她怀里,抽噎了好一会儿才被宋瑶哄好了。
后头宋瑶接着问,安安断断续续地道:“杯杯里有好喝的,安安伸手想吃,曾祖父就骂我……”
原来只是这样,宋瑶放松地叹了口气,抱着安安哄道:“曾祖父不是骂安安哦,是今天大人都在喝酒。那杯子里肯定是酒,小孩子不能喝的。喝了会头疼犯恶心,很难受很难受……曾祖父是为了安安好。”
安安虽然被宋瑶教了很多常用词汇,但是酒这种东西她还没见过——她爹在家从来不喝酒的。所以她听得一知半解,噘嘴道:“香。”
宋瑶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小馋猫,香也不行。等你大一些,娘亲让人用甜甜的果子给你酿果酒,酸酸甜甜的比那好喝多了。”
要说两个孩子哪里和宋瑶最像,就是都有些嘴馋。果然安安一听还有更好喝的就不难过了,点着小脑袋说:“好。”
宋瑶又抱了她好一会儿,后来看她哭过之后困得直迷瞪眼,哄她睡着了才把她放下,盖上了被子。
怀远回来后一反常态地没有玩九连环,而是眼睛有些放空,宋瑶就以为他也困了,问他:“怀远困不困?要不要也睡会儿?”
怀远摇了摇头,皱着眉头小大人似的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他娘:“什么是死人?”
宋瑶脸上的笑立刻僵在了脸上,她紧张道:“什么死人?哪里死人了?”
怀远伸手指了指前朝的方向。
宋瑶的心是真的提到了嗓子眼,前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