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面色发青地质问大皇子:“皇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关于楚承昭出身的流言, 就是二皇子散播开来的。外头的线他从一年前就开始布置, 到了现在, 不说京城百姓, 就是一些消息不灵通的小官家, 都听信了几分。
可谁知道,楚承昭居然还有这么一招杀手锏!
那么他辛苦做的局算什么?一场笑话?
这楚承昭也真的是沉得住气,事先没有给外面漏半点消息。一直到了这大办的周岁宴上, 才正式把这孩子崭露在人前!
今日这宴席一散,朝中大小官员肯定都清楚了。
至于外头那些愚民,二皇子实在不指望他们能翻出什么花头来, 都是些人云亦云的蠢货罢了。今天他们能被他们散播的流言蛊惑,改日换个人换种说话, 那些人的嘴脸自然又不同了。
所以二皇子放出谣言的目的,从来不是百姓,而是朝中的官员。
这些个都是老油条,人精子, 听到流言自然就不会那么轻易地站到楚承昭那边去。
等这些个被流言误导的官员知道了楚承昭有这么个跟隆让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儿子, 冷静下来就该回头想想到底是谁把他们当棒槌使了。
说不定就查到了他头上, 还会在心里记上他一笔。
这楚承昭真够阴私的, 来一招釜底抽薪, 就把他以为稳赢的局面又给打破了!
大皇子看他气极败坏的,心里是真的舒坦极了。
在府里养病的这段时间,他也听到了外头的流言。当时就觉得挺好笑的, 他心想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凭什么就他受到这种折磨,老二老四、老七三个就在外头逍遥快活?
所以他故意作壁上观,等的就是这一日!
二皇子一看他的神情,就猜到了他是故意的。他冷哼一声,把酒壶往大皇子面前重重的一放,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他走后没多久,四皇子和七皇子结伴过来了。
四皇子四皇子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文士形象,平日是最是八面玲珑的,几个兄弟私下里都说他是‘笑面虎’。他开场也是一阵寒暄,说的也是大皇子看着憔悴了,应当保重身体云云。
七皇子年纪小一些,还不到不惑之年,也有几分年轻人的冲动鲁莽。他听了两位兄长假模假样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就不耐烦道:“大皇兄,这事你做的不地道。”
他们四个虽然斗的和乌眼鸡似的,但是在对待隆让太子一脉上素来是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的。
那流言是二皇子放出去的不假,但也有他和四皇子从旁协助。
大皇子一个作壁上观,坏的是他们大家的事。
大皇子装傻道:“我怎么听不懂七弟在说什么?我在府中养病养了一年,外头的事再没有心力兼顾了。你们一个二个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大皇兄,你这样可没意思了!”七皇子黑了脸,他生的十分魁梧,又因为常年练武,一声虬劲的肌肉在蟒袍下也很是明显。兼之他早年被永平帝放到军中历练过,气势就更是慑人。
大皇子可不会被他吓到,只是笑着扭头对四皇子道:“老七这狗脾气,一年不见倒是越发长进。”
七皇子被他骂了一声‘狗’,无奈身为弟弟的,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真的和兄长杠上。所以他冷哼一声之后,也甩手走了。
他走开了,四皇子却没走,笑着给大皇子的酒杯续上酒,打圆场道:“大皇兄同他计较什么,他这个人素来直来直往的。”
大皇子喝了几杯酒,面色缓和了一些,四皇子又笑着问道:“大皇兄,现在就咱们两个,你也给我交个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说着他也不等他下面的回答,又自顾自问道:“弟弟瞧着你如今也大好了,咱们往后是个什么章程?你只管说,弟弟以你马首是瞻。”
他说的章程自然是对付楚承昭的章程。
大皇子在府里休养了一年也不是白养的。虽然主要是养病,但同时他闲了下来,陪着大皇子妃和嘉平县主的时间也多了。
嘉平县主劝他劝的多了,大皇子也回过味来,发觉不对劲了。
当年他虽为长兄,却被隆让压的死死的,心中不忿到了极点。这才被二皇子鼓动着,参与了两淮那桩大案。后头隆让没了,他也被激起了几分好胜之心,眼睛里除了那至高无上的位子外,再没有旁的了。
女儿说的对,他身后又没有子嗣,就算是从兄弟的孩子里过继过来了嗣子后继香灯,但到底也不是自己的血脉,便宜的不还是旁人?
他是自从当年两淮大案之后脑子就不清醒了,被二皇子几个牵着走了快二十年。
想通之后,大皇子顿时觉得意兴阑珊。加上这一病,他的身子是真的很不好了,也不知道哪天闭了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还争个什么劲儿呢?安安生生过完这辈子就是了。
反正不管在人世的时候是什么位子,将来下了地府,隆让总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此时大皇子依旧不接他的话,仍旧充楞道:“为兄实在不懂你们的意思。交什么底?安排什么章程?”
四皇子顿时也觉得没劲极了,冷笑一声也走开了。
龙座上头,永平帝和几个亲近的大臣说完话,便开口道:“老大老二、老四老七,你们几个凑在一起嘀咕什么呢?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还不来给朕敬酒?”
四个皇子应声上前,虽然方才闹得很不愉快,不过此时他们的脸上已然不见了任何不快。
四人齐齐举杯,给永平帝敬了酒。
永平帝喝了一杯,而后又笑呵呵地道:“今天是承昭家两个孩子的好日子,你们也给他敬上一杯吧。”
让他们这几个当叔叔的,给侄子敬酒?
七皇子第一个不干,脸色又黑了。
二皇子的脸色也不好看,大皇子是病容未褪,所以也看不出什么神色。
只有四皇子未曾变过,嘴角还是噙着笑,率先对着楚承昭举了杯,“承昭,四叔敬你。”
楚承昭一直陪着两个孩子在御前,宫人就在永平帝身侧给他设了席位。
此时他在永平帝身侧站起,接受了四皇子的敬酒,面不改色道:“四叔客气,承昭惶恐。”
他这一站,一饮,无形间就放出了信号。不少臣子再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热切。
有了四皇子带头,其他几个皇子也都先后敬酒。他们心不甘情愿的,敬酒自然也说不出什么真心实意的贺词。七皇子尤其不满,所以故意激着楚承昭拼酒。
楚承昭自然不惧,眉毛都没有抬一下,陪着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
永平帝看着楚承昭都快七皇子喝吐了,越发开怀道:“好,好!今天是个好日子!宝庆,再给朕添一壶酒来。”
没多久,新的一壶酒被呈了上来。
永平帝先看着宝庆公公给他倒了一杯,而后吩咐旁边的小太监,将御酒一起分给诸位皇子和楚承昭。
安安和怀远之前一直是殿上的焦点,此时大人们开始饮酒,自然就没人顾得上他们。
怀远还好些,他素来是坐得住的。
安安却是个好奇宝宝,闻着空气里浓烈而陌生的味道,努力地嗅了嗅小鼻子,而后就从小椅子上跳了下去,摇摇晃晃地就往她爹身边靠。
守着她的宫人一个没注意都快吓死了,他也没想到这小主子会走路啊!
楚承昭一直留意着他们,看到安安往自己身边过来,就对宫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别拦着。
安安靠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跑到了楚承昭身边,双手举过头顶要他抱。
永平帝见了,稀罕地笑道:“我们安安居然走路也这么稳当了!到朕来,曾祖父抱你。”
楚承昭看跟前的七皇子眼神都快涣散了,怕他趁着酒劲犯浑,就也不想安安凑得太前,就鼓励她道:“安安去吧,曾祖父喊你呢。”
安安就吧嗒吧嗒地迈着小碎步,往龙座去了。
永平帝把安安一把捞起,让她坐在了膝头,笑着问她:“安安饿不饿?想吃什么尽管说,曾祖父都让人给你做来。”
安安拨浪鼓似的摇着小脑袋,说不饿。
来这边之前,娘亲已经喂过她吃东西了。
娘亲还和她说外面的东西都是大人吃的,她和弟弟是小孩子,不可以吃。
安安不懂这些,但是想着娘亲肯定不会无缘无故骗自己,就答应下来,一定不会吃这边的东西,也会看顾着弟弟。
不过,娘亲只说不能吃东西,没说不能喝东西呀!
安安好奇地看着面前案台上的酒杯不眨眼,这个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他爹一直在喝,味道也香香的,是从来没闻过的味道。
那边厢永平帝虽然听她说不想吃东西,但还是吩咐小太监去御膳房提一些适合小孩子用的东西来。不过是吩咐一声的空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就看到安安居然伸着手指蘸了酒,往嘴边递。
“安安!”永平帝面色骤变,上去就抓住了她的手。
安安到底还是个孩子,立刻被吓住了,小小的身体一阵颤动,眼泪也蓄在了眼眶里。
楚承昭见状立刻上前请罪,“安安年幼,冒犯了皇祖父,还请您开恩。”
永平帝缓和了面色,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是这小丫头这么点大,就想偷偷尝酒。这御酒浓烈,小孩子可不能喝。”
安安的手还被永平帝抓着,一直到宫人递上来帕子,永平帝给她擦干净了手,才把她放开。
一被放开,安安就大哭起来,从永平帝的膝头跳了下来,差点把整张案台都撞翻了,那酒杯里的酒水自然也撒了,还弄到了永平帝的衣袍上。
楚承昭心疼坏了,连忙上去把安安抱到怀里,一边又要给永平帝请罪。
永平帝摇摇头,道:“都没事,小孩子顽皮罢了”,又对殿内其他人道:“诸位爱卿自便,朕去更衣。”
殿内众人起身恭送。宫人也把那张狼藉的案台抬了下去,换成一张新的,重新摆上酒菜。
安安在楚承昭怀里哭的直抽噎,楚承昭把她带回自己的座位上,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
她的眼泪是止住了,只是仍然打着哭嗝停不下来。
怀远也终于抬起了头,他皱眉抿唇,小小的下颚都紧绷了起来。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把九连环放到了安安手里。
安安看到他才慢慢平静了下来,把九连环还给怀远,小声对楚承昭道:“我想娘亲。”
楚承昭捋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安安再等等,一会儿爹爹就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父女俩正说着话,外头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喧哗声,依稀有小太监在喊:“死人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