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李皇后一声令下, 老嬷嬷就带着人行动起来。

两个孩子也被送到了正殿, 和宋瑶一起待在李皇后的眼皮子底下。

宋瑶听着外头的喧哗声, 低着头装鹌鹑, 生怕再惹得李皇后不快。

不过她这担心也纯属多余, 李皇后的脸色确实是不好看, 但却不是生宋瑶的气,而是在自省——

她自问自己还是有几分手段的,虽然闭宫了十数年, 但是去年在知道楚承昭这亲孙子的存在后,她就开了宫门,揽收心腹, 调丨教宫人。

这坤宁宫虽然称不上是铁桶一个,但也算是戒备森严。

如今这光天化日的, 居然在她的宫里丢了东西,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

尚衣局这边,连翘听到宫女带来的口信,脸色微变, 忙追问道:“娘娘可说是丢了什么东西?”

那宫女是近一年才被提拔上来的, 名叫白术。

白术在李皇后面前不比连翘得脸, 平日里都被连翘压着, 事事低连翘一头。

所以白术也没隐瞒, 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这个我是不知道的,娘娘只吩咐做事,我也不敢问。不过在这之前, 宋侧妃居然主动到正殿来了,而后娘娘就让嬷嬷去抄检宫人房了。想来,应该跟这宋侧妃有几分关系。”

连翘在衣袖下的手指紧了紧,难道……是她拿走荷包的事被发现了?

昨日她见到那荷包就觉得蹊跷,一直以来她都苦于抓不到宋瑶的把柄,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所以陪尚衣局的宫女去送衣服的时候,她就悄悄进了内殿去……

平日里都是她和嬷嬷来关照宋瑶,几乎每日都过来,所以对宋瑶的东西的摆放,连翘再清楚不过。

没怎么翻找,连翘就找到了那个荷包,得手之后就绕回自己屋里,藏了起来。

事后她依旧回到了偏殿伺候,想等着送走尚衣局的人后,再回去看看荷包里头到底放的什么。若是寻常的东西,她就把荷包放回去。若是什么违制的东西,她就告到皇后娘娘面前去。娘娘心疼殿下,肯定不会怪罪于他。到时候怪罪的,肯定还要那宋瑶!

可惜她还没能如愿所偿,李皇后就把她指派到尚衣局来监督宫人改制两位小主子的衣裳了。

“白术,我得回去一趟,你替我在这看着她们。”连翘说着就要往外走。

白术把她拦住,奇怪地道:“我来的时候,娘娘已经把宫门关上了。姐姐便是如今回去,也进不去的。”

“不,不行!”连翘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皇后娘娘眼里揉不得沙子,那荷包真要被抄捡出来,她是不用想在坤宁宫里待了!

反应到自己言行过激,连翘又若无其事笑道:“娘娘和嬷嬷年纪都大了,我自该去为她们分担的。尚衣局这边就交给妹妹了。”

白术见她神情有异,心里也明白过来——这件事多半和她脱不开关系。

明白了这一点,白术也不拦着连翘了。就算她现在回去,肯定是来不及的。反而这副样子落到娘娘和嬷嬷眼里,自然是瞒不过的。连翘一倒,坤宁宫大宫女的位置自然非她莫属。所以白术抱起双手,就等着看好戏了。

连翘出了尚衣局后,快步回到了坤宁宫。

如白术所说,宫门已经被关上了。

她深深呼吸了几次,恢复了镇定,唤来人开门。

宫人虽然知道她得脸,但闭宫是李皇后的意思,他也不敢托大,连忙报了进去。

李皇后此时正和安安、怀远坐在榻上,看着他们吃点心。

两个孩子方才有些被外头的喧闹声吓到,如今吃着小点心,他们的脸上才有了笑。

看到他们那无忧无虑的笑容,李皇后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宫人来上报的时候,李皇后眉头皱起,奇怪道:“不是让人传话给她看着尚衣局的那几个吗?她怎么现在回来了?”

宫人道:“奴婢也不知道,连翘姐姐说她让白术姐姐在那儿看着了。她来给嬷嬷搭把手。”

宋瑶在旁边听着,心跳莫名地加快了几分。

连翘无缘无故地跑了回来,难道荷包是她偷的?

她这么猜,李皇后自然不会想不到。

宋瑶唯恐李皇后偏向连翘看,帮着把事情盖下去,便笑道:“想来是连翘姑娘怕娘娘和嬷嬷劳累,特体回来替您分忧的。反正白术姑娘出去的时候,也是先经过了搜身和抄捡,就和白术姑娘一样,把连翘姑娘也过个流程,然后就由她接手吧。”

李皇后看了宋瑶一眼,宋瑶连忙把头低下去了。

难得在这位皇后娘娘面前多嘴一句,她还是底气不足的。

半晌后,李皇后闭了闭眼,道:“罢了,就照宋侧妃的意思办。”

若只是自己宫里的事情,她还能回护连翘一二,但这是宋瑶丢了东西,她本人也在场,若是她再有失偏颇,实在是不好。且她私心觉得连翘也不至于那么糊涂——她虽然不喜宋瑶,但宋瑶是她亲孙子的侧妃,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的一家子。连翘偷她东西,这不是窝里斗么?

李皇后自认养不出这么蠢的人。

坤宁宫外,得了李皇后口信被放进去的连翘,松了口气。

若真要是荷包的事,她还没打开,更没动过里面的东西,只要趁乱放回去,谁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这么想着,连翘的神情越发镇定。

但是进到正殿的时候,她惊呆了——李皇后不让她直接去抄捡,而是说让嬷嬷带着人先往她的屋里去了。

她是李皇后身边长大的,虽然名义上还是宫女,但底下的人把她当半个主子。她的房间也是单人一间,平时还都是锁着的。真要是搜出来,可说不到别人头上!

“娘、娘娘,”连翘尽可能地保持着笑容,“这到底是丢了什么?这般兴师动众的?”

李皇后道:“不过是一点小东西,但这种小偷小摸的歪风不可长。先抄捡了你的屋子,稍后本宫再和你细说。”

老嬷嬷带着几个宫人直接往连翘屋里去了。

连翘即便面上看不出什么,心却是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了看李皇后,又看了看宋瑶。

若是宋瑶不在,她大可以在李皇后面前跪下请罪。

可当着宋瑶的面,她如何能承认?

正当连翘心中百转千回的时候,宋瑶也在偷偷观察她——

这人的神情会骗人,身体最直观的反应可不会骗人。

自从嬷嬷带人去了后,连翘的身体就僵硬起来。

一刻多钟后,嬷嬷带着人回来了,她伏低身子到李皇后耳边耳语了几句。

李皇后神色未变,看向连翘的眼神却颇有些恨不贴补成刚的愤恨。

这下子不用审了,大家伙儿都知道了。

李皇后摆摆手,让嬷嬷等人都下去了。

宋瑶看她们都走了,也很适当地提出告退。处置权还是在李皇后手里,她在旁边也插不上话。

“跪下!”李皇后拍了桌子,对连翘怒目而视。

连翘膝盖一软跪了下去,两个清泪挂在脸颊上,看着可怜极了。

宋瑶走得晚,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偷偷瞧了一眼后,她连忙向外走,却听连翘争辩道:“娘娘明鉴,奴婢并非存了坏心,而是见宋侧妃举止鬼祟可疑。怕她对娘娘不利,奴婢才先把荷包拿了出来,准备查探一番就和娘娘禀报的!”

宋瑶一听她居然把黑锅甩到了自己头上,立时就不干了。

连翘会做戏,她也会啊!

早前她去安毅侯府搞风搞雨的时候,这连翘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宋瑶也跟着跪下道:“娘娘明鉴,那荷包是殿下给我的。殿下什么样的人,您还能不知道吗?殿下万万不会放什么越矩的东西的!”

连翘道:“殿下是不会,可谁知道宋侧妃您藏着什么心呢?这坤宁宫大小事都该上报给娘娘知道,殿下是外男,或许考虑不周。但侧妃入宫已近半月,难道侧妃也不知道嘛?!”

宋瑶心说她是真的不知道啊!这半个月谁都没教她什么规矩。

她的气势低了几分,但还是道:“没有上报给娘娘知道,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我对殿下有信心,肯定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你这么说,难道是已经打开看过了?”

“这自然没有,奴婢是想把荷包呈给娘娘定夺的,自然不会擅自查看。”连翘确实是还没有机会打开荷包。

“好了,都别吵了!”李皇后又拍了桌子,她再次看向连翘,“你的意思是,这里头的东西不合规矩,所以你才收起来是不是?”

连翘说是。只要把这东西咬死是不合规矩的,所以她才拿走的,那么她就还有洗白的机会!

“那简单,让人打开荷包看看就成了。”李皇后下了最后的论断,让老嬷嬷去取来荷包。

宋瑶在心理默念:殿下啊殿下,可千万别想一出是一出,塞什么违禁的东西进去,不然还真叫这连翘巧舌如簧地把罪名给开脱了。

荷包很快就被呈了上来,上面还系着一个死扣,而且还是军中用来绑人的那种扣,若是不得章法,只会越解越紧。一般也只有习武之人才会知道解法。

李皇后也不会解,干脆就让嬷嬷拿了剪子给绞开了。

绞开之后,荷包里的东西便呈现在了几人眼前。

“这、这就是你说的不合规矩的东西?”李皇后指着一堆花样各异的点心,气极反笑。

连翘也怔住了,滑坐在了地上,“怎么会,怎么会……”

这竟然是一荷包点心?

只是点心的话,殿下为什么会那般郑重地交给宋瑶,还交代她一定得在人后打开?

“不可能,不可能!”连翘爬起身上前,将荷包里的点心一一揉碎掰开,可点心就是点心,里头什么都没有!她瘫坐在地,喃喃地道:“怎么会只是这些……”

若是旁的,就算是情诗、信物什么的,她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这点心,让她如何能编排下去?!

宋瑶也呼出一口气,笑道:“想来是殿下知道我嘴馋,所以才特地带了家中厨子做的点心来。让连翘姑娘误会了。”

李皇后点了点头,让嬷嬷把连翘带了下去,也让宋瑶回去偏殿歇着。

“是你害我!”连翘被嬷嬷带走的时候,看向宋瑶的眼神简直能喷出火来。

宋瑶无奈道:“连翘姑娘,我害你什么?难道是我把荷包放进你房间的?我入宫这段时日,除了来正殿请安,便是在偏殿和小花园里。别说我没有能耐指使地动这坤宁宫的宫人,即便是我自己动手,我连你的房间在何处都不知道!”

李皇后再一挥手,老嬷嬷就把连翘的嘴给捂上了。

之后的日子,宋瑶觉得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日日来关照她的,从连翘变成了一个叫白术的宫女。

后来到周岁宴之前,白术就告诉她连翘已经被放出宫去了。

宋瑶不知道为什么白术主动和她说起这个,却听白术又笑道:“也是娘娘宽厚,没有给连翘治罪,只放出宫去。外头的人念着她是娘娘身边长大的,也不会为难她,大概也会有不少人家求娶她。”

宋瑶从这话里听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来,也终于反应过来白术为什么和她说这些了——

大概是连白术都觉得,连翘被赶出宫去是她的手段。所以才急着把连翘下场告诉她。这是把她宋瑶当成人物了,特地来献殷勤的。

宋瑶也懒得同她解释了。只能把真相憋在心理,憋了好几天,终于到了两个孩子的周岁宴。

楚承昭提前入了宫,宋瑶瞅准了机会悄悄把连翘的事情告诉了他。

“连翘说我害她,白术也觉得是我施展的手段。可那荷包我自己都没打开过,只在衣箱子里放着。我如何就害她了?我还能明知道里头只是点心,然后故意设计她来偷不成?”

楚承昭笑得意味深长,摸了摸她的发顶,安慰道:“是她起的坏心,不论什么下场都是她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