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宋瑶闻言, 不由心中一凛。

原书的剧情里, 永平帝在认回楚承昭不久后, 就表露出了想立他为太孙的意思。

当然, 进展并不如他预想的那么顺利。

一众年长的皇子, 连带着他们麾下的文武大臣, 纷纷上书反对。

大皇子如今还是称病不出,皇子中领头的就是二皇子。

反对的理由也很无稽,就拿外面的流言说事。

但是朝中但耳目灵敏些的, 也都知道那流言就是他们放出去的。

百姓们对皇家的事情本就不了解,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可如今他们反倒过来那流言做文章,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流言代表了民意, 永平帝若是坚持立楚承昭为太孙,便是枉顾民意了。

永平帝又被气着了, 在殿上就差点一口气没回过来,吓得身边服侍的人立刻把他抬了下去。

宋瑶虽只听了这一句,但看楚承昭的脸色,再联系原书的剧情, 就知道这立太孙的事情很不顺利。

朝堂上的事情, 宋瑶也实在无能为力。

当然, 楚承昭也不是让宋瑶给她想办法, 只是这事儿压的他心里难受, 想让她帮着分担而已。

宋瑶拉住他的手用力轻轻揉捏,“殿下不急,我看殿下面带倦色, 不如先去躺着休息一番。”

楚承昭的面色依旧算不上好看,他点了点头,便去了炕上假寐。

宋瑶起身去了门外,让轻音点了一炉宁神香过来。

宁神香是赵颐宁自己研究出来的,里头添加了一些药材,味道清雅,隐隐还有药香。

宋瑶坐到楚承昭身边,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给她按摩头上的穴位。

“你今天去悬壶阁了?”楚承昭不想再去想那些恶心人的事,就问起旁的,想换换心情。

宋瑶轻声细语地回答:“是啊,去看了看阿月。那里生意也不大好,偶尔来了病人,也不乐意让她瞧,情缘去找县主那里放出来的白大夫。幸好阿月坐得住,不急不躁的看起了医书。我看外头日头大,就陪了她一会儿……”

宋瑶说话的时候一直留意着他的神情,见他没有不耐烦的,就接着说了下去。

“后头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阿月的姐姐。今日给她放了个假,让她回家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她突然就回来了,形容还很狼狈,流着眼泪光着脚,我问她发生了何事,她也不肯说,就把她带回来了。”

正说到这,轻音轻手轻脚地进了来,禀报道:“那位陈姑娘换好了衣裙,说要回悬壶阁去,临行前想亲自给您道一声谢。”

这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她是赵颐宁的姐姐,宋瑶和赵颐宁要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才特地来为她禀报的。只是不巧,今天楚承昭的心情有目共睹地差,轻音才没有直接领人进来,只让她在门外等着。

宋瑶想让轻音直接把陈香草送走,还没张嘴,却听楚承昭道:“无妨,让她进来就是。”

轻音应了一声‘是’,旋即就出去领了陈香草进来。

楚承昭从宋瑶的膝头坐起身,理了理衣襟。

陈香草换上了飞歌的衣裳和鞋子,收拾好了头发。只是眼睛还是红红的,看着有些憔悴。

她给宋瑶深深地福了福身,“侧妃对我的大恩,我实在无以为报。侧妃要是不嫌弃,就收我在您府中当个丫鬟吧。”

这倒很是出乎宋瑶的意料。

这时代一旦上了个奴籍,除非主家开恩,便是一辈子都当奴仆的命。且不只是自己,连带着生下来的儿女也要为奴为婢。而且时下杀人犯法,杀自家的奴仆却不算犯法,就算给告到公堂,也只是赔些银钱的事。

所以即使是饥一餐饱一餐的穷人家,不到是万不得已的地步,是不会卖身为奴的。

宋瑶又想知道陈香草今日回家后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又想着这鸡毛蒜皮的事情会让心情本就不美好的楚承昭越发厌烦。正犹豫着怎么劝慰,就听楚承昭道:“你家里发生了何事?”

陈香草进来之前就听轻音说了府中皇孙殿下回来了。

普通百姓对皇家中人有天然地敬畏感,加上楚承昭威严正盛,即便是嘉平县主也比不得的。

陈香草吓得头压的更低了,双腿发抖,直接给跪下了。

她也不敢再隐瞒了,一五一十地就把回家后的事情都给说了。

楚承昭听完,倒也不意外。早在赵颐宁投靠他的时候,他就吧陈家人的底细都彻查了。

陈家几个年长的,对着陈大郎偏心偏到了身子外头,一心指望着他改换门庭,对家里的女孩说是看成草芥也不为过。

“你爷奶爹娘一直只看重你的大哥,吃喝都先紧着你大哥,你难道不会觉得不公平吗,不会怨怼吗?”

陈香草连忙摇头道:“大哥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通,乡亲们都说他是有大本事的人。爷奶和爹娘看重他,也是在情理之中……”她的声音越说越低。

她以为自己是没有怨怼的,只是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后,她才发现原来她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原来她靠自己,也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并不是非要依附家里,并不是非要指望着大哥,并不是非要指望任何人。

这种感觉她从来未曾有过,在婆家那短暂的几个月里也没有过,是进了城里,开了眼界,在她妹妹的影响下才有的。她甚至在后悔,当初要是和妹妹一起逃出来了就好了。一起到了侧妃身边当丫鬟,也不用去给人冲喜,落下个克夫的名声,被人指指点点……

“不敢欺瞒殿下,我现在并不想指望大哥了。我并不想回去过那样的日子了,我在外面做活也好,乞讨也好,不想再回到那个家了。所以我想求侧妃,开恩收我做丫鬟!”

楚承昭沉吟不语,宋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劝慰她道:“陈家姐姐莫要置气,如今你在医馆里做活,既有月钱,又是个自由人,这多好?你要是不想和家里人有牵扯,不回去就是了。医馆是我和县主合开的,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再那里闹事。只是陈家姐姐也要坚定一些,莫要让你娘说几句好话就哄回去了。若你的态度松动了,我们这些外人就真的帮不上忙了。”

宋瑶这话的意思就是虽不把她收作丫鬟,却愿意庇护她了。

陈香草又感激地红了眼眶,忙不迭地给她磕头。

宋瑶让轻音把她拉了起来,让人把她送回医馆去了。

她走后,楚承昭又倒在了宋瑶的膝头,闭上了眼睛。

宋瑶也不吵闹他,依旧伸手给他按摩。

按了不知道多久,楚承昭才伸手把她的手捉住轻揉了起来:“揉了这么久,手累坏了吧?”

宋瑶说不累的,又轻柔地叹道:“是我没用,帮不上殿下的忙。”

“哪里就需要你来帮忙了。你陪着我就很好了。”他回来的时候心情差到了极点,连面上都藏不住了。

先见了周嬷嬷,本是想寻求一二慰藉。

但这时候他才发现,周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有些畏惧他,见他脸色不好也没有出声询问,只把其他人都屏退了,给他上了茶水。

幸好,他的阿瑶还是从前阿瑶,并没有不敢询问,他这才有了一个吐露心声的地方。

“陈家的事情你怎么看?”楚承昭问。

宋瑶叹息一声,“还能怎么看。她爷奶爹娘都偏心偏到身子外头了,浑然不把女儿当人看。她也是个傻的,到了这会子才觉出味儿来。这但凡换个精明些的,早就该和家里人离了心了。”

“是啊。”楚承昭垂下眼睛。他唤陈香草进来说话,何尝不是觉得皇家和陈家也有几分相似呢。

只是不同的是,陈家人倚重的是陈大郎,永平帝倚重的则是他的父亲。

所以也难怪他那些个年长的叔叔对他父亲嫉恨到了那种地步,先是设计陷害了他父亲,如今连他都不放过了。

他那皇祖父估计也是觉得愧对其他皇子,所以被他们威逼的时候,总不能强硬起来。但凡他杀伐决断一些,便没有人胆敢在皇权面前弄鬼!

好一个‘出身不正’的传言。

只要这传言在一日,只要他没办法让天下人都心悦诚服,他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置。

“叫我说,也是这位陈家姐姐太傻了些。老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现在她大了,估计这法子不行了。可她若是小时候,能利用父母的慈爱之心争上一争,便不一定就会境况如此艰难。”宋瑶推己及人,想到之前安安和怀远刚生下来的时候,她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安安长得格外好,总是不由自主地先抱她。但怀远会假哭,弄得她后来反倒是多关心他一些,总怕他是哪里不舒服了。

话说到这里,宋瑶又想,她对自己两个孩子都是爱的,但是不代表陈家父母也是这般,所以她又是一叹,“不过我说的这法子,也只对有慈爱之心的长辈有用。若是长辈不理,便是再没有办法的。”

对啊!永平帝对早年被被疏忽的儿子有愧,对他不是更加愧疚么?

一直以来,他表现出来的都是隐忍、退让。虽然得了永平帝的欢喜,却没有落到实际的好处。他那些个皇叔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他就是不会‘哭’,让他们都以为他是逆来顺受之人!

楚承昭翻身坐起,将宋瑶拉到怀里狠狠地亲上一口。

宋瑶被他亲得糊了糊涂的,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他兴冲冲道:“我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