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闻言, 不由心中一凛。
原书的剧情里, 永平帝在认回楚承昭不久后, 就表露出了想立他为太孙的意思。
当然, 进展并不如他预想的那么顺利。
一众年长的皇子, 连带着他们麾下的文武大臣, 纷纷上书反对。
大皇子如今还是称病不出,皇子中领头的就是二皇子。
反对的理由也很无稽,就拿外面的流言说事。
但是朝中但耳目灵敏些的, 也都知道那流言就是他们放出去的。
百姓们对皇家的事情本就不了解,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可如今他们反倒过来那流言做文章,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流言代表了民意, 永平帝若是坚持立楚承昭为太孙,便是枉顾民意了。
永平帝又被气着了, 在殿上就差点一口气没回过来,吓得身边服侍的人立刻把他抬了下去。
宋瑶虽只听了这一句,但看楚承昭的脸色,再联系原书的剧情, 就知道这立太孙的事情很不顺利。
朝堂上的事情, 宋瑶也实在无能为力。
当然, 楚承昭也不是让宋瑶给她想办法, 只是这事儿压的他心里难受, 想让她帮着分担而已。
宋瑶拉住他的手用力轻轻揉捏,“殿下不急,我看殿下面带倦色, 不如先去躺着休息一番。”
楚承昭的面色依旧算不上好看,他点了点头,便去了炕上假寐。
宋瑶起身去了门外,让轻音点了一炉宁神香过来。
宁神香是赵颐宁自己研究出来的,里头添加了一些药材,味道清雅,隐隐还有药香。
宋瑶坐到楚承昭身边,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给她按摩头上的穴位。
“你今天去悬壶阁了?”楚承昭不想再去想那些恶心人的事,就问起旁的,想换换心情。
宋瑶轻声细语地回答:“是啊,去看了看阿月。那里生意也不大好,偶尔来了病人,也不乐意让她瞧,情缘去找县主那里放出来的白大夫。幸好阿月坐得住,不急不躁的看起了医书。我看外头日头大,就陪了她一会儿……”
宋瑶说话的时候一直留意着他的神情,见他没有不耐烦的,就接着说了下去。
“后头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阿月的姐姐。今日给她放了个假,让她回家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她突然就回来了,形容还很狼狈,流着眼泪光着脚,我问她发生了何事,她也不肯说,就把她带回来了。”
正说到这,轻音轻手轻脚地进了来,禀报道:“那位陈姑娘换好了衣裙,说要回悬壶阁去,临行前想亲自给您道一声谢。”
这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她是赵颐宁的姐姐,宋瑶和赵颐宁要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才特地来为她禀报的。只是不巧,今天楚承昭的心情有目共睹地差,轻音才没有直接领人进来,只让她在门外等着。
宋瑶想让轻音直接把陈香草送走,还没张嘴,却听楚承昭道:“无妨,让她进来就是。”
轻音应了一声‘是’,旋即就出去领了陈香草进来。
楚承昭从宋瑶的膝头坐起身,理了理衣襟。
陈香草换上了飞歌的衣裳和鞋子,收拾好了头发。只是眼睛还是红红的,看着有些憔悴。
她给宋瑶深深地福了福身,“侧妃对我的大恩,我实在无以为报。侧妃要是不嫌弃,就收我在您府中当个丫鬟吧。”
这倒很是出乎宋瑶的意料。
这时代一旦上了个奴籍,除非主家开恩,便是一辈子都当奴仆的命。且不只是自己,连带着生下来的儿女也要为奴为婢。而且时下杀人犯法,杀自家的奴仆却不算犯法,就算给告到公堂,也只是赔些银钱的事。
所以即使是饥一餐饱一餐的穷人家,不到是万不得已的地步,是不会卖身为奴的。
宋瑶又想知道陈香草今日回家后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又想着这鸡毛蒜皮的事情会让心情本就不美好的楚承昭越发厌烦。正犹豫着怎么劝慰,就听楚承昭道:“你家里发生了何事?”
陈香草进来之前就听轻音说了府中皇孙殿下回来了。
普通百姓对皇家中人有天然地敬畏感,加上楚承昭威严正盛,即便是嘉平县主也比不得的。
陈香草吓得头压的更低了,双腿发抖,直接给跪下了。
她也不敢再隐瞒了,一五一十地就把回家后的事情都给说了。
楚承昭听完,倒也不意外。早在赵颐宁投靠他的时候,他就吧陈家人的底细都彻查了。
陈家几个年长的,对着陈大郎偏心偏到了身子外头,一心指望着他改换门庭,对家里的女孩说是看成草芥也不为过。
“你爷奶爹娘一直只看重你的大哥,吃喝都先紧着你大哥,你难道不会觉得不公平吗,不会怨怼吗?”
陈香草连忙摇头道:“大哥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通,乡亲们都说他是有大本事的人。爷奶和爹娘看重他,也是在情理之中……”她的声音越说越低。
她以为自己是没有怨怼的,只是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后,她才发现原来她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原来她靠自己,也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并不是非要依附家里,并不是非要指望着大哥,并不是非要指望任何人。
这种感觉她从来未曾有过,在婆家那短暂的几个月里也没有过,是进了城里,开了眼界,在她妹妹的影响下才有的。她甚至在后悔,当初要是和妹妹一起逃出来了就好了。一起到了侧妃身边当丫鬟,也不用去给人冲喜,落下个克夫的名声,被人指指点点……
“不敢欺瞒殿下,我现在并不想指望大哥了。我并不想回去过那样的日子了,我在外面做活也好,乞讨也好,不想再回到那个家了。所以我想求侧妃,开恩收我做丫鬟!”
楚承昭沉吟不语,宋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劝慰她道:“陈家姐姐莫要置气,如今你在医馆里做活,既有月钱,又是个自由人,这多好?你要是不想和家里人有牵扯,不回去就是了。医馆是我和县主合开的,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再那里闹事。只是陈家姐姐也要坚定一些,莫要让你娘说几句好话就哄回去了。若你的态度松动了,我们这些外人就真的帮不上忙了。”
宋瑶这话的意思就是虽不把她收作丫鬟,却愿意庇护她了。
陈香草又感激地红了眼眶,忙不迭地给她磕头。
宋瑶让轻音把她拉了起来,让人把她送回医馆去了。
她走后,楚承昭又倒在了宋瑶的膝头,闭上了眼睛。
宋瑶也不吵闹他,依旧伸手给他按摩。
按了不知道多久,楚承昭才伸手把她的手捉住轻揉了起来:“揉了这么久,手累坏了吧?”
宋瑶说不累的,又轻柔地叹道:“是我没用,帮不上殿下的忙。”
“哪里就需要你来帮忙了。你陪着我就很好了。”他回来的时候心情差到了极点,连面上都藏不住了。
先见了周嬷嬷,本是想寻求一二慰藉。
但这时候他才发现,周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有些畏惧他,见他脸色不好也没有出声询问,只把其他人都屏退了,给他上了茶水。
幸好,他的阿瑶还是从前阿瑶,并没有不敢询问,他这才有了一个吐露心声的地方。
“陈家的事情你怎么看?”楚承昭问。
宋瑶叹息一声,“还能怎么看。她爷奶爹娘都偏心偏到身子外头了,浑然不把女儿当人看。她也是个傻的,到了这会子才觉出味儿来。这但凡换个精明些的,早就该和家里人离了心了。”
“是啊。”楚承昭垂下眼睛。他唤陈香草进来说话,何尝不是觉得皇家和陈家也有几分相似呢。
只是不同的是,陈家人倚重的是陈大郎,永平帝倚重的则是他的父亲。
所以也难怪他那些个年长的叔叔对他父亲嫉恨到了那种地步,先是设计陷害了他父亲,如今连他都不放过了。
他那皇祖父估计也是觉得愧对其他皇子,所以被他们威逼的时候,总不能强硬起来。但凡他杀伐决断一些,便没有人胆敢在皇权面前弄鬼!
好一个‘出身不正’的传言。
只要这传言在一日,只要他没办法让天下人都心悦诚服,他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置。
“叫我说,也是这位陈家姐姐太傻了些。老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现在她大了,估计这法子不行了。可她若是小时候,能利用父母的慈爱之心争上一争,便不一定就会境况如此艰难。”宋瑶推己及人,想到之前安安和怀远刚生下来的时候,她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安安长得格外好,总是不由自主地先抱她。但怀远会假哭,弄得她后来反倒是多关心他一些,总怕他是哪里不舒服了。
话说到这里,宋瑶又想,她对自己两个孩子都是爱的,但是不代表陈家父母也是这般,所以她又是一叹,“不过我说的这法子,也只对有慈爱之心的长辈有用。若是长辈不理,便是再没有办法的。”
对啊!永平帝对早年被被疏忽的儿子有愧,对他不是更加愧疚么?
一直以来,他表现出来的都是隐忍、退让。虽然得了永平帝的欢喜,却没有落到实际的好处。他那些个皇叔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他就是不会‘哭’,让他们都以为他是逆来顺受之人!
楚承昭翻身坐起,将宋瑶拉到怀里狠狠地亲上一口。
宋瑶被他亲得糊了糊涂的,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他兴冲冲道:“我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