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颐宁带着养母一路到了外头。
陈家养母被吓破了胆, 战战兢兢地问她:“香兰, 你给娘透个底, 那买你的夫人到底是谁啊?”
赵颐宁压下心头的厌恶, 面无表情道:“是皇孙殿下的宋侧妃, 那位殿下想来娘也听说过, 是先太子的遗子,前不久才被认回的。”
陈家养母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心里又把赵安宁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贱妮子, 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身上的血脉了。只让她过来多盯着养女,却没告诉她这养女竟跟了这么一尊大佛!这要是她得罪了贵人, 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香兰啊,你可千万给你家夫人好好说说, 我真不是有意要冒犯的!我就是没办法了,没办法了才来寻你的!”
陈家养母紧紧攥住赵颐宁的手,苦苦哀求。
赵颐宁生生忍住想要抽回手的抽动,弯了弯唇角, 淡笑道:“娘不必惊慌, 我家夫人是个大度的。方才县主也说不计较了。”
“这就好, 这就好。”陈家养母还是心有余悸。
“对了, 您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听她问了起来, 陈家养母稳住了心神,勉强地笑道:“没事,没啥事儿, 就是想你了,来瞧瞧你。”
她虽然想要银钱,但是也得有命花不是!她方才看里头两位贵人对养女多有维护,已经歇了要敲竹杠的心思。
不过让陈家养母没想到的是,她都没接着说下去了,反倒是赵颐宁已经提起来了。
“一年多了没回家,也不知道家里可好?我走的时候大哥还犯着咳嗽吧?姐姐可还好?她应该已经嫁人了吧?还有小弟,他长大了没有?”
赵颐宁一通询问,使陈家养母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听听啊,到底是自家养大的孩子,虽然叫她卖了,心还是向着家里的!
陈家养母心中得意,对着宋瑶和嘉平县主的忌惮就少了不少,她笑道:“你大哥吃了几副药早就已经好了,你弟弟也长大了一些。就是你姐姐,是个命苦的,成亲半年就守寡了。她那婆婆也是个厉害的,把过错全归到她头上,竟然就把她赶回来了……”
赵颐宁唇边泛起一个冷笑。
陈家人眼里只有两个男孩,并不把女儿当人看。
打小,她们姐妹就是做家里最多的活计,吃最少的饭。手脚慢一点的话,动辄就是一通打骂。
陈家之前想把她卖给老鳏夫当填房,还勉强可以解释是她并非亲生,陈家人跟她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才对她心狠。
但陈香草,可是陈家亲生的女儿。
陈家给她说的是一个痨病鬼,眼瞅着就没有几个年头好活了。
也因为对方是个富户,愿意多出聘礼,填补陈家的窟窿。
所以陈香草成为寡妇,并不出人意料。
她和这个姐姐倒是有几分情谊的,这辈子重生回来的时候,她还想过带着陈香草一起逃走。
但是陈香草已经让陈家人养成了一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她并不想跑,也对外面未知的世界很是恐惧。
不过她还是帮助了赵颐宁,在送饭的时候和她交换了衣服。
两人都是瘦瘦小小的个子,陈家家贫,晚上除了陈大郎的屋里,都是不点灯的,就也没人发现。
赵颐宁这才顺利跑了出去。
“你让姐姐到我这来吧,我家夫人和县主合开了这处医馆,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让姐姐来给帮忙,也能得一份工钱。”
陈家养母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这敢情好!”
陈香草是个女子,本就做不得什么农活。又是新寡,不少人家都嫌晦气,连缝补浆洗的活计都不乐意给她做。村子里也是闲话一堆,陈家养母可以不介意,还能插着腰杆把人给撅回去。
但是家里老大是读书人,那可是正经秀才,从小就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神童!
陈家人可不想因为陈香草的事毁了陈大郎的清誉,早几个月,陈家老太太就对着陈家养母念叨了不止一回,让她赶紧把陈香草给送走,实在不行送到庵堂里当姑子也成,只是别连累她的宝贝大孙子。
陈家养母对着陈香草,也不像对养女那么狠心,知道这女儿要是真被送走了,也就是死路一条了。到底不忍心看着她去死,她跟陈老太太斡旋了好一阵。那会子赵安宁还经常送银钱去,陈老太太这才给了她几分脸面,态度不是很强硬。
最近赵安宁不知所踪了,陈老太太又摆起婆母的谱儿了,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还把陈香草的口粮给减半了,一顿只允许她吃小半碗豆饭。
陈家养母对女儿的感情到底也有限,心里也在想着,今天要是找不到便宜女儿了,回去就还是把陈香草送走吧——家里是真的穷,少一个人的口粮,就能给读书的陈大郎多吃一口不是!
没想到便宜女儿心里不止记挂着家里人,还给成了祸害的大女儿想到了出处!
“不知道你家夫人能给多少银钱?”
赵颐宁看着她贪婪的神色,越发觉得恶心,偏偏面上还不能显出来,只道:“娘看一两银子一个月可还行?”
“还有这种好事?”陈家养母面上狂喜,已经扒拉着手指算起来一年家里能多多少进项了。
“这是我的意思,也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同意。”
“可以可以,你家夫人看重你,肯定听你的。”陈家养母怕赵颐宁反悔,又紧紧攥住了她的手,“香兰啊,家里的境况你都是知道的。你爷奶年纪大了干不动活,田里都是你爹一个人在忙,你大哥又要读书,小弟还在长身体……”
“知道了。娘回去吧,回去和姐姐商量一下,要是她愿意的话,就让她明天过来。”赵颐宁不耐烦她的絮絮叨叨了,抛下这句话就往回走。
陈家养母笑道:“这还有啥不同意的,我明天就把她带过来。”
此时赵颐宁已经进医馆去了。
陈家养母不大高兴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丫头虽然穿着男装,但是料子看着就不差,想来也是不差钱的,也不知道先给些银钱来。到底不是亲生的,养不熟!
不过转念想到陈香草稍后一年能为家里带来十二两银子的进项,陈家养母又喜笑颜开了,立刻就往家赶去报喜了。
赵颐宁进了医馆,宋瑶和嘉平县主在医馆里的椅子上坐着,都在等她。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近前去和她们说话。
宋瑶都快被好奇心折磨死了,等她过来了,就让人都下去了,急忙问道:“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啊?”
嘉平县主也让自己的人都下去了,这才开口道:“这是我们的计划,这陈家妇人就是今日不来,我们也是要去寻她的。”
赵颐宁点了点头,道:“不错。”
接着她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她们的计划和安排娓娓道来——
原来早在去年嘉平县主上门致谢的时候,赵颐宁就同嘉平县主结成了联盟,目标自然就是赵安宁。
当时她们只是达成了一致的目标,还没有完整的计划。
后来嘉平县主回去后,就把赵颐宁的底细都给查清楚了。
她手底下也是能人,连当年相国寺那桩事都给查得差不多了。
之后她又找到了赵颐宁,直接向她询问她和赵安宁之间的恩怨。
赵颐宁知道她身份显赫,消息灵通,也不可能瞒住她什么,而且两人自然说要联手,就也不该有什么隐瞒,所以她便开门见山,如实相告了。
嘉平县主听完,倒也没有什么异色,毕竟皇宫里长大的,阴私事早就司空见惯了。
两人开始构想完整的计划。
毕竟赵安宁还是侯府嫡女的身份,嘉平县主设计个意外,毁她的容、要她的命,倒是简单。让她过得比死还惨,却是有些难度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赵颐宁有了新的想法。
她想到了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心软却命苦的姐姐陈香草。
陈香草和赵安宁的样貌可以说是有七八分相似。这七八分还是因为赵安宁娇生惯养着长大,皮肤白皙,身形纤细匀称。而陈香草自小吃不好睡不好,瘦的皮包骨头,还因为自小在田里干活,皮肤很黑。这才很容易让人区分开来。
但若是细看五官的话,两人足有□□分相似,不是朝夕相对的人,光看五官的话,可能根本分不出两个人的不同。
陈家养母不是使了一招‘狸猫换太子’毁了赵颐宁的一生么?
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赵安宁和陈香草换个个儿。
嘉平县主听完她的想法,直呼有趣。
然后就是商量着怎么实施了。
陈香草换出来容易,陈家都是眼皮子浅的,随便许个好处就能让她们把陈香草送出来。
难得的是怎么把赵安宁从勇勤侯府弄出来。
那时候嘉平县主道:“赵安宁到底是侯府千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弄消失,还是得让她长时间在外头,在勇勤侯府里可不好下手。她这样的娇小姐,除非是得了什么重病或者怪病,勇勤侯府把她移到庄子上疗养……”
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说的可不就是赵颐宁的长项。
赵颐宁仔细回忆了医仙传承里的内容,道:“我知道有一种药,让人沾上只会可以像浑身出疹子,除非吃解药,不然吃什么都不会好,还会越来越严重。只是这种药一次半次没有效果,起码得数次。”
她们和赵安宁都没什么交情,并没有什么由头频繁接触赵安宁。
勇勤侯夫人曾氏也是个精明强干的,将侯府管得和铁桶似的。想买通勇勤侯府的人,在侯府里下手也不大可能。
所以想给赵安宁下药,也很不容易。
但好在她们接触不到赵安宁,有人能啊!
英国公府的厉景轩,可不就是现成的媒介。
那段时间,嘉平县主几乎隔三差五地就吧厉景轩喊出来,然后在给他喝茶的杯盏上涂满了赵颐宁配出来的药。不止如此,她还让丫鬟带着涂过药的手绢,每次都假装打翻茶水,给厉景轩衣服上一通擦。
厉景轩虽然恼怒丫鬟的笨拙,但顾忌着嘉平县主,每次都只能硬着头皮吃瘪。
怕他先发了药性,惹来怀疑,嘉平县主还让人在他的茶水里放了解药。就是让他手上、身上都沾上药粉,自己却没有任何症状。
其实若是厉景轩是个讲究的,没有在见过嘉平县主后立刻去见赵安宁,可能这法子根本不会奏效。
但自从她和赵安宁在盛园乔迁宴的时候还敢私会那事之后,嘉平县主就知道这不是个讲究人。
就这么见了月余,到了正月里,勇勤侯府果然传出了赵安宁得了怪病的传闻。
嘉平县主立刻就去宫里找永平帝拒了婚事,再也不用应酬那个恶心人的厉景轩了。
接下来,她们自然就是要把陈香草给从陈家弄出来,然后才好进展下一步计划。
只是没想到,她们没去找陈家人,陈家养母今天倒是自己照过来了。
所以嘉平县主和赵颐宁这才对她态度良好,赵颐宁还对她十分亲近,拉着她到外面说话。
宋瑶听完,嘴巴都张成一个‘口’字了。
这是什么神仙发展啊,简直比小说里写的还带感!
“那下面要怎么做?”宋瑶觉得自己的智商和她们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实在猜测不到下一步要如何。
把陈香草弄出来,然后把赵安宁换回去?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简单啊。
别人发现不了,但是陈家人肯定能发现啊。而且赵安宁有手有脚有嘴,她难道不会和陈家人说吗?说不通不能跑吗?
这里头肯定还得再做安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