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颐宁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 当天晚上去和邱大夫夫妇说了要盘下医馆的事。
邱大夫夫妇也是厚道人, 并没有多要什么银钱。
他们的医馆当时是买的两个门头并后头两个小院, 打通之后成了一个大铺面。要价二千两很是公道。
又因为和赵颐宁有些渊源, 所以店铺里的药材、家私他们只另外收了五百两。
合计二千五百两, 可以说是童叟无欺的价格了。
也是他们喜欢赵颐宁这小学徒, 才愿意提前透风给她。
不然只要放出风去,这个价格多的是想接手的人。
赵颐宁和邱大夫夫妇交接了五日,办好了契书, 老两口就准备动身离京了。
赵颐宁亲自相送,看着邱大夫夫妇的马车消失在了视野中,才动身折返。
她也不是贪图享受的个性, 本来医馆建筑和设施有点老旧,她只是想稍作修葺的, 但是宋瑶和嘉平县主都说要把这里当成一个可以小住的场所,她就想着好好拾掇一番了。
赵颐宁本是想自己去联系工人和泥瓦匠的,没想到第二天嘉平县主就派人过来了。
对于嘉平县主来说,这可能就是一句话的事, 对赵颐宁来说, 却是帮了大忙了。赵颐宁上下两辈子也没搞过修葺房屋这种事, 只知道里头水深得很, 就怕被工人也哄了去。
如是修葺了一个来月, 天气已经完全暖和了,医馆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
宋瑶和嘉平县主一听都弄好了,迫不及待地相约来看。
前头铺面都上过了新漆, 换上了青石板地,药柜也都是新木头重新做的,布满了一整面墙。后头的小院子修葺之后,家具虽然都还没换上,但是瓦片和地砖也都换了新的,还盘了新炕,连窗户纸都换了崭新的。只要换一套家具进去,立刻就能住人。
宋瑶和嘉平县主从里到外一通稀罕,越看越满意。
宋瑶激动地拉着赵颐宁的手,歉然道:“之前孩子有些不好,我没抽出空来帮你,让你一个人监工,辛苦了。”
换季的时候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也容易生病的。宋瑶最担心安安了,她最喜欢往外跑,每天不让人抱着她出去转悠个半个时辰,一整天都要不高兴。
天气暖和了,宋瑶也没让她脱下夹衣,就怕她吹了风生病。
没想到后头还真有一个孩子病了,病的却不是安安,而是镇日都乖乖待在屋里的怀远。怀远突然开始咳嗽了,一咳嗽起来小脸就涨得通红,气都快喘不上了。
宋瑶心疼坏了,只觉得自己疏忽了,没把他照顾好。
楚承昭安慰她说谁也没想到成日好好地待在屋里的孩子会突然病了,让她不要过于自责。
后来赵颐宁给怀远每日把脉,幸好他除了咳嗽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症状。
只是怀远那么小,出生的时候又略有不足之症,指甲盖都没有长全,实在是不好用药。宋瑶就让人用川贝炖了雪梨,喂一些汤水给他喝。
喝了大半个月,咳嗽才一点点好了。
宋瑶第一次遇到孩子生病的情况,虽然只是小咳嗽,但是她实在不放心这时候的医疗条件,怕一个不注意怀远给发起烧来,奶娘若是没注意到,那孩子可就真的要烧坏了。
所以一直到怀远完全康复之前,她不分昼夜,每过一个时辰,就给他试一次体温。所以她一直没能得空出府来,一直到这边修缮好了,才来了第一趟。
嘉平县主也致歉道:“我也是最近有些不方便,让你辛苦了。”
前不久嘉平县主终于推拒了和厉景轩的婚事,如今外头流言正盛,有说她一个嫁过人的寡妇还拿乔的,也有说厉景轩作风太坏了,所以才被给拒了。还有人猜测久未露面的大皇子身子很不好了,所以嘉平县主这当女儿的才推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风言风语地搞得嘉平县主不胜其烦,连门都懒得出了。虽然她平时也不怎么交际就是了。
赵颐宁笑着摇头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又怎么会怪你们?何况这里的工人都是县主给安排好的,我不过就每日过来看看,实在称不上辛苦。”
三人说笑了一阵,将医馆也看完了,就准备回去了。
她们刚从后院走到前头,就看到一个穿荆钗布裙、膀大腰圆的妇人在门外探头探脑。
宋瑶看她还挺眼熟,转脸想问赵颐宁来人是不是找她的,却看赵颐宁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不见,唇瓣紧紧抿着,下颚紧绷,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
宋瑶这才想起来了,这妇人可不就是赵颐宁的养母!
她们瞧见人之后,那妇人也瞧见了她们,当她的眼神落在赵颐宁身上的时候眼睛猛地一亮,立刻就进了铺子里。
宋瑶因为是跟着嘉平县主出来的,所以就只带了飞歌一个丫头。
嘉平县主轻车简行出的门,侍卫留在外头看着马车,身边只带了两个大丫鬟。
飞歌她们三个丫鬟立刻把陈家养母给拦住了。
陈家养母看着这些穿的比富户家的小姐还体面的丫鬟,气势立刻跌了三分,赔笑道:“姑娘们,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寻我女儿的。”
飞歌嗤笑道:“大娘,你怕不是睡糊涂了?知道我们的主子是谁吗?这里怎么可能有你的女儿?”
说着她们就要把陈家养母推出去,嘉平县主的丫鬟还呼唤起了侍卫。
侍卫都在外头,之前没有拦着陈家养母,是因为他们知道这处是即将开设的医馆,想着她或许是来求医的也不一定,所以没有阻拦,只是不错眼地紧盯着她。
丫鬟们一呼唤,侍卫也立刻过了来,将陈家养母团团围住。
陈家养母急了,扯着嗓子道:“陈香兰,你这个丧门星!现在你跟着贵人发达了?一年多不回家不说,难不成还要眼睁睁看着你亲娘被人这么欺负?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没天良的啊……”
医馆附近都是大小铺子,行人更是不少。
陈家养母这不顾形象的一嗓子嚎出去,立刻就迎来了旁人的注意,不少人往医馆的方向靠近,来看热闹了。
宋瑶沉下了脸,叱责道:“你这疯妇,说的什么浑话?当日你已经以十两银子的价钱,把女儿卖给了我做丫鬟。如今她也不是陈香兰了,你也不是她什么娘!”
陈家养母怕众人把她托走,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怎么不算了?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我的亲生骨血,吃了我家十几年的白米饭,怎么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这明显就是无理取闹了。
宋瑶不悦地皱了皱眉,刚准备张口让飞歌把她拖下去。
赵颐宁却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裙摆,对着她摇了摇头。
宋瑶一脸疑惑,赵颐宁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宋瑶也就没再张嘴。
赵颐宁脸上的不愉不见了,她上前把陈家养母拉了起来,道:“娘怎么突然来了?我们侧妃脾气不大好,您不该怎么闹的。且今日不仅是我们侧妃在,她旁边的这位是嘉平县主,您要是还这样,女儿也帮不到你了。”
陈家养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宋瑶和嘉平县主,见她们脸色都沉了下来,也开始后怕起来。
她在心理咒骂了赵安宁一通。
赵安宁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之前也算把她认回来了,也接济了她们一家,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
可过年那阵,赵安宁突然生了一场怪病,分文银钱不给不说,她几次托人求见,她一次都没肯出来相见。
过完了一个年,之前赵安宁给的那些银钱都花完了,陈家人尝试过了好日子,自然不可能再去过从前那种食不果腹的穷日子。
陈家养母又试着来托人传了几次信,赵安宁的丫鬟还是让她先等着。
她等得,可陈家那么多张吃饭的嘴不能等啊!
陈家养母一筹莫展,只能沿街过来寻赵颐宁——赵颐宁的动向还是赵安宁打探出来的。
赵安宁自从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侯府千金,真千金还让陈家给卖了之后,愁的寝食难安。
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真正的侯府千金在盛园,她们已经见过不止一次。
她立刻就把消息告诉了陈家养母,让她多往医馆来,看着赵颐宁一点,千万别弄出什么乱子。
陈家养母口头应下,心里却没当一回事——本来嘛,赵颐宁又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白养了十几年已经是亏大发了。而且她之前已经把赵颐宁卖给宋瑶了,她虽不知道宋瑶的身份,但那时候看着她的衣着打扮和身边带着的人,就知道肯定不是她这种布衣百姓惹得起的人物。
所以陈家养母一直没来看过赵颐宁,眼下实在是穷途末路,没办法了,她才来找赵颐宁这个养女。
听完赵颐宁提到什么‘侧妃’‘县主’的,陈家养母的腿肚子都开始发抖了,噗通一声就给她们跪下了,“民妇有眼无珠,民妇什么都不懂……求两位贵人不要降罪!”
嘉平县主挥了挥手,面色虽然难看,说话的语气却算得上和善。她对着赵颐宁道:“既然是你母亲,便带她下去吧。想来她也不是要故意无礼,而是有要紧事才来寻你的。”
赵颐宁应了一声‘是’,拉着陈家养母去了外头说话。
宋瑶都快被她们弄懵了,赵颐宁不是很讨厌陈家人吗?怎么现在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还有嘉平县主,她一定是不知道内情,所以才会那么轻易放过。
“县主,你不知道……”
嘉平县主勾了勾唇,竖起手指到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而后才道:“我都知道,阿月都和我说了。我稍后同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