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好笑地推开了楚承昭, 去了碧纱橱看怀远。
怀远哭的可怜兮兮的, 豆儿大的泪珠子挂在小脸上。
“怎么还真哭上了?”宋瑶说着上去摸了摸怀远的尿芥子。尿芥子干干的, “刚吃过奶啊, 也不饿啊。”说着又摸了摸怀远的肚子, 肚子鼓鼓的, 显然也不是饿着了。
怀远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宋瑶,无奈宋瑶也不懂读心术,实在不知道他是哪里不高兴了。
她把怀远抱了起来拍着哄了会儿, 怀远终于不哭了,又迷瞪着眼睛睡着了。宋瑶就把他放下了,轻手轻脚地出了去。
谁知道宋瑶刚出去没一会儿, 怀远又哭上了。
这回楚承昭和宋瑶都一起去了碧纱橱看他,又是一通哄。
哄好以后, 他们两人走到碧纱橱外没有离开,而是猫着身子往里看。
只见怀远刚睡下,他旁边的安安就一个翻身,小手小脚全搭在了怀远身上, 把他整个人都熊抱在怀里。
怀远扑腾着手脚, 就是推不开姐姐的桎梏, 然后小嘴一咧, 又哭上了。
安安听到他哭, 一个翻身又翻回去了。
楚承昭扶着槅扇哈哈大笑,“这小子,让他懒。姐姐翻身了他看都不看, 也不学,可不是挣脱不开。”
宋瑶也看着好笑,不过还是拍了楚承昭一下,而后进去把怀远抱了起来。
“看来以后两个孩子还得分床睡了。”
楚承昭道:“这又不难,让人在这里多家张小床就是。”说着又抱起安安,颠着她笑道:“是不是之前弟弟故意不看我们安安翻身,我们安安生气了,故意整治弟弟的?”
安安还不会说话,自然是不会回应的,只是咯咯笑着。
宋瑶看着怀远道:“儿啊,有句话叫‘落后就要挨打’。你看姐姐现在只是先学会了翻身,就已经能治住你了。往后姐姐要是先学会了说话走路,你还不被姐姐治得死死的?”
怀远止住了哭,一张小脸满是严肃,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后头楚承昭抱着安安出了碧纱橱,宋瑶看怀远还是睡眼惺忪的,就还把他放在床上任他睡着。
她放心不下,出去后又偷偷看了会儿。
只见怀远躺下没多久,就开始扑腾着手脚自己练习翻身了。
乖乖,这小子难不成真听懂了?!宋瑶心下惊叹,一边心里为怀远加油,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怀远扑腾一会儿就休息一会儿,如是过了快一刻钟,他终于顺利地翻了第一个身。而后又过了快一刻钟,怀远又翻回了本来的姿势。
宋瑶也算看出来了,怀远根本不是学得慢,而是懒得学!
也幸亏一下子生了两个,有个姐姐在旁边对比,不然这懒小子,怕是万事都要比旁人慢些。
…………
搬家后的第三天,也就乔迁宴的正日子了。
这天一大早,宋瑶就起身梳妆打扮。
周嬷嬷给她选了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下配一条散花如意云烟裙。轻音给宋瑶梳了飞仙髻,上簪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额头贴了梅花形状的花钿,另配一副翡翠玛瑙耳珰。
一通打扮下来,宋瑶的容貌显得成熟妩媚,看着也越发稳重了。
楚承昭看到她打扮完,忍不住笑道:“时人都是爱往年轻了打扮,你倒好,这么一身富贵装扮,美则美矣,成熟过头,看着倒像是长了几岁。”
宋瑶嘟了嘟嘴,道:“我本就年纪小,今日来的女客多是各府当家太太,我若往年轻了装扮,还如何同她们交际应酬?”
楚承昭点了点她的鼻子,“刚夸你看着成熟,怎么又做这种孩子气的表情?我知道你是为了给我撑场面,只苦今天一天,往后在家,随便你怎么着都成。”
两人刚说上话,初十已经着急忙慌地在外道:“殿下,外头宾客已经来了。”
楚承昭当即拍了拍宋瑶的手背,又对这周嬷嬷和赵颐宁都打了个眼色,这便随着初十去前头迎客了。
宋瑶收拾妥当后,留下轻音和飞歌照看两个孩子,带着周嬷嬷和赵颐宁去了偏厅。
赵颐宁今日也是女装打扮。她近段时间肤色养的白皙了不少,也不似从前那般干瘦,穿一袭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通身上下没有多余的饰物,只有发上插一支蝴蝶振翅银簪,配合着她英气的五官,显得朝气蓬勃,却又不失女儿家的柔美。
两人走在一处,一个艳丽妩媚,一个英气蓬勃,谁也不曾抢了谁的风头,反倒显得相得益彰。
三人到了偏厅之后没多久,便有下人引着客人入厅。
先到的客人有大皇子独女嘉平县主,安毅侯世子夫人郑氏和其女楚雨薇,勇勤侯夫人曾氏和其女赵安宁。
几人之中嘉平县主身份最为尊贵,论辈分,便是楚承昭都该喊他一声表姐。
嘉平县主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姿容艳丽,梳着一个高髻,头戴一整套水头极好的老翡翠头面,看起来贵气逼人。
宋瑶先迎着嘉平县主入了座,而后再去招呼其他人。
因为嘉平县主和赵安宁不对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是以宋瑶就没安排她们坐到一桌,让郑氏和曾氏她们坐到了一处。
嘉平县主神色淡淡的,仿佛今日来吃这乔迁宴也不大情愿的模样。不过宋瑶待她客气周到,却也不显得殷勤,所以嘉平县主也没为难她,落座后便拿起茶盏,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而另一桌上,郑氏自觉很是尴尬,想她上回和宋瑶见面,还仗着侯府当家太太的身份,想教训宋瑶。如今宋瑶摇身一变,成了皇孙侧妃,还能联名和楚承昭一起发帖子了。再看宋瑶今日的穿着打扮,无一处不透着精致贵气,相比之下,她和楚雨薇身上的衣裙是去年做的,虽然没穿过几次,但到底不如新做的那么崭新。头上的首饰更别说了,也是让人炸过了翻新的。乍看之下可能跟新的没差别,但细看之下,总能窥探出一些端倪的。
郑氏素来要强的,但无奈此时情势比人强,宋瑶招呼她们的时候,她还得陪着着小心和仔细。
宋瑶待嘉平县主还算热情,对着郑氏和曾氏,脸上的笑就淡了下来。
郑氏是楚承昭的养母,但多年来对他可算是刻薄到了极致。楚承昭如今不发作,不过是看着老侯爷的面子。等老侯爷驾鹤西归了,陈年旧账他肯定是要清算清楚的。
至于曾氏,宋瑶对她的感官就更差了——这是个佛口蛇心的厉害人物,看着最是和善了,肚子里却满满都是坏水。
无奈宋瑶不想理人,曾氏却上赶着和宋瑶套近乎。
“上回看到府上两个孩子,我回去后还在和小女感叹,这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才能生出那么观音座前童子似的孩子。今日有幸一睹侧妃的容貌,我才总算知道,两个孩子长得是随了您呢。”
若是别人说了这么一番客气恭维的话,宋瑶也会回以相应的客套热情。可这话从曾氏嘴里说出来,宋瑶是半个字也不相信,便只是面色淡定地微微颔首,“候夫人客气了。”
说着下人又迎进来了其他客人,其中有几位王妃和几位皇子妃。
这些都是皇室长辈,宋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立时迎了上去。
赵安宁见了,难免心中有气道:“这个宋侧妃也忒张狂,母亲同她攀谈,她竟那般做派,这是看不起谁呢?”
曾氏拍了拍赵安宁的手背,让她稍安勿躁。
赵安宁的声音压的算低,不过也没逃过旁边郑氏和楚雨薇的耳朵。
楚雨薇便撇嘴道:“赵家姐姐,这位侧妃过去还只是个外室的时候,手段就极为厉害的,当时她到我们府上,就惹了我父母大吵一架。”
“雨薇,不许多言。”郑氏等楚雨薇说完了才出声制止她,显然,她对今日的待遇也很不满意。自己不方便说,就让年纪小的女儿说了出来。
曾氏人精似的人物,哪里不明白郑氏的意思。
不过她可不想和郑氏混为一谈,郑氏苛待庶出子女的名声在京城上流圈子几乎是无人不知的,看宋瑶今日这做派,就知道过去楚承昭寄养在安毅侯府的时候,郑氏没少苛待他。
……这可真真是个蠢的,一手好牌叫她打的稀烂。
而曾氏自觉和楚承昭、宋瑶并没有什么旧怨,唯一的瓜葛就是相国寺那次,赵武全孟浪地多看了宋瑶两眼,和楚承昭发生了冲突。
这种冲突自然不好和郑氏那种常年累月积下来的旧恨相比的,曾氏可不傻,绝对不会去和郑氏站到同一阵线。
是以曾氏就表现地十分大度道:“安宁,不可胡言乱语。刚是进来了几位王妃和皇子妃,身份都比我们高。尊卑有别,侧妃先去招待她们,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赵安宁察觉到曾氏对他使的眼色,便抿唇一笑,像小女孩儿一般天真道:“母亲说的是,侧妃行事颇有章法。倒是女儿见识浅陋,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郑氏在旁边冷冷一笑,安毅侯府和勇勤侯府是世交,安毅侯世子和现在的勇勤侯更是臭味相投,没少结伴去寻花问柳。
曾氏看不上郑氏,郑氏又何曾看的上她呢?郑氏觉得曾氏不过是运气好,勇勤侯早早地没了长辈,后宅里的事情都是曾氏一把攥,所以勇勤侯府里还算清净,没有弄出那么多庶出子女。曾氏才能几十年如一日地戴着她伪善的面具,若是两人的处境换一换,她可不相信曾氏还能保持这副菩萨面孔。
曾氏和郑氏不再说话,带着女儿各坐一边。曾氏打量了一下偏厅的布置,而后视线就落到了宋瑶身边的赵颐宁身上。
这一回,赵颐宁穿了女装,她终于知道之前并非自己多想——赵颐宁的长相确实是像极了她曾经的闺蜜密友,勇勤侯的原配王氏!
她的目光沉了沉,心中总觉得事情凑巧得过了头。这无缘无故的,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想象的人呢?
她又转头看向赵安宁,赵安宁才是王氏的亲生女儿,被她教养得服服帖帖,早把亲娘抛到了九霄云外。可赵安宁越长大,她就发现赵安宁长得既不像王氏,也不像勇勤侯。她不禁想到之前王氏的旧仆曾经提到王氏在外和农妇一起生产的事,难道抱错的事是真的?
……………………
客人陆陆续续地到了,除了皇室女眷之外,另外身份最贵重的当属英国公世子夫人和忠国公世子夫人了。
英国公和忠国公都是历经风波的老臣子了,其后人在朝中也多有建树。像厉景琰他爹厉尚书,就是英国公的嫡次子。李皇后出自忠国公府,现在的英国公是她的亲哥哥。两府的超然地位不言而喻。
两位国公夫人都是耄耋之年了,不方便出行,便派了自家的世子夫人前来,也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宋瑶虽然身为皇孙侧妃,但是皇室宗亲和这两位国公世子夫人面前,那地位自然是不能比的。
不过好在长辈们都十分和善,便是几个年轻的皇子妃,年纪看着没比宋瑶大多少,也显得很是沉稳。
加上宋瑶早就熟记了她们的样貌特征和喜恶,不用人提醒,就能说出正确的称谓,做出合理的安排。偏厅内的氛围也算是其乐融融。
宋瑶看着客人差不多了,就唤了人上才开席。
菜陆陆续续地上了来,宋瑶招呼着客人先动筷,她也终于能歇一歇,喝口茶喘口气。
“我们桌上为什么没有那道酥炸鹌鹑?”
宾客中间,一个梳着双平髻,穿着一件鹅黄色袄裙的娇俏少女指着桌上的菜式发问,脸上写满了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