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表姐,我过两日要去明州办差, 要去一两个月呢。可是我舍不得离开你, 你说怎么办啊?”
“……要我一起去吗?”
“太好了, 兮表姐,那我这便让青儿收拾行李去!”
在甄兮还没睡醒迷糊间经过了如上这样的对话之后,她不得不开始收拾东西, 跟瞿怀安一起准备出远门。
不过, “不得不”这个说法其实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 甄兮实际上十分想出个远门。她先前看了那么多游记, 对这个书中世界的自然风光很向往。
于是, 在二人成婚三个月后,正是秋风送爽的好时节, 一直都知道甄兮愿望的瞿怀安便借着出公差的机会, 带上甄兮一起出去玩。
因为并不赶时间,外表低调朴素的马车行驶得很慢,而马车内, 还没出新婚蜜月期的瞿怀安搂着甄兮, 像挂件似的靠在她身上,昏昏欲睡。
甄兮推了推他, 后者只是拖长音嗯了一声, 换了个姿势继续搂着她不松。
“重死了。”甄兮掐了掐他的脸。
瞿怀安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眸,懒洋洋地说:“就让我靠一下嘛。”
他说着忽然搂着她躺下, 将她当成大型抱枕,四肢都缠了上去。
甄兮:“……”
反正她力气也没他大, 真挣扎弄到最后走向总是少儿不宜,她只得随他去了。
瞿怀安此次出差是领了钦差衔,调查地方缙绅兼并土地的案子,这本来是个相对危险的活,一般小钦差去了还要担心回不来。
但瞿怀安不一样,他是护国公的弟弟,瞿琰担心他和甄兮的安全,便在他自己那十几个出身军伍的护卫基础上,再加了三十个护国公府的私兵。本朝规定,国公府中可养私兵不得超过一百人,瞿琰这是派了三分之一的人出来保护他。只要不是遇上某地大规模武装起义,这些身经百战的兵完全可以横行了。
甄兮对本朝朝政并不了解,但在知道瞿怀安去查的是土地的案子后,她便有些担心。在历朝历代,土地和人口都是十分重要又敏感的问题。
甄兮把自己的担忧跟瞿怀安说了,后者只是让她不用担心。
车队在十天后到了地方,瞿怀安先将甄兮安置在驿站,随即自己去见了当地的地方官,甄兮在驿站等了大概一个时辰,瞿怀安便回来了,让甄兮好好休息一日,第二日便去附近最有名的赤霞山游玩。
“……不是要先干正事?”甄兮问道。
瞿怀安抱住甄兮,懒散地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在她耳旁低笑道:“既然兮表姐这么说了……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甄兮反应过来之前,他已将她拦腰抱起送到床上,他自己也跟了上去。
甄兮:“……怀安,适可而止哦。”
瞿怀安在甄兮肩窝处蹭了蹭脸,整洁的发髻被他弄得毛毛的,他润泽双眸就好像是某种小动物,只听他压低了声音撒娇道:“我喜欢亲近兮表姐也有错吗?”
甄兮想,那自然是没错的,毕竟他们是夫妻。然而……
“纵欲过度伤身,况且现在是白天。”她推了推瞿怀安,“快起来,我都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那我给兮表姐渡口气……”最后的尾音被瞿怀安含住了。
甄兮到后来才知道瞿怀安为什么如此悠闲。
因为瞿怀安是护国公府的人,而护国公瞿琰有爵位也有能力,又得了皇帝的青眼,如今六岁的太子都是跟着瞿琰在学武艺。护国公疼爱的弟弟来办差了,当地的县太爷即便从前跟缙绅豪强有勾结,这时候也当自己是清白的,仿佛是刚知情似的,立即将人下狱。
瞿怀安没立即将人带回望京,因为这意味着他就白出来了,他留了几个心腹来“协助”县太爷审理办案,而他自己,则要带着甄兮先去周边的名山大川浪一浪了。
这时候,甄兮从前看的诸多游记就派上用场了,那些游记可以作为导览,让她在游览之前心里有个数。
接下来的十天,二人将周边的有名景点都游了个遍,甄兮毫无疑问累得够呛。这时代可没有“旅游景点”这样的说法,也没有开发商弄配套设施,很多地方连路都没有,要么自己辛辛苦苦找路,要么就远远地看一眼,也算到此一游了。
可即便是累,甄兮也很开心。大自然的风光,总教人心旷神怡。
回程路上,车队中多了好几个敢跟皇帝抢土地抢人口的阶下囚,按照皇帝的命令,这些人要押送望京,由皇帝亲自发落。
不过囚车离得远,对甄兮也没什么影响,她正舒服地倚坐在马车中,而瞿怀安在替她按摩捏肩——这是他因不知节制而主动做出的讨好之举。
在甄兮舒服得昏昏欲睡之时,瞿怀安忽然道:“兮表姐,你下回想去哪儿?”
甄兮抬了抬眼皮道:“去哪儿还能挑的吗?”
瞿怀安毕竟是公职人员,一般来说不太好请假那么久陪甄兮四处玩,只能利用他出公差的时间以公谋私……
瞿怀安手上动作轻柔,笑道:“我的同僚们宁愿留在望京发霉也不愿意出外差,堆积着的差事,还不是随我挑?”
毕竟望京生活环境好,没点目的的话,没谁乐意四处奔波。一般来说,那些外差,都是有野心的去争抢,或者没背景的被强行委派。瞿怀安是其中的特例,有背景有“学历”,升迁之路很平稳,本不需要抢着出外差,但甄兮消失的五年,他很多时候都在外地,等找到了甄兮才长时间留在望京,而在二人成亲后,他为了讨好满足甄兮,便又一次接外差。
甄兮笑了笑,刚想说话,突然一阵难以忍受的恶心感翻涌上来,她捂着嘴干呕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压下去。
瞿怀安的动作停下,刚想关切地问问怎么回事,就见甄兮扭头朝他望来,眼神里有那么点少有的谴责之意。
没等她说出口,她又是一阵干呕。
瞿怀安着急地扶住了她:“兮表姐,你怎么了?”
甄兮看他一眼,深吸了两口气才说:“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尚在望京时,你因为什么被我罚不许睡床吗?”
瞿怀安被一提醒便想了起来,毕竟没床睡这种事,在二人成亲后就那一回。
“我一时昏了头忘记用羊肠套了……”瞿怀安将自己干的糊涂事说出来,眼睛微微瞪大,显然他也想通了其中关节。
瞿怀安对要孩子的事并不迫切,而他也说好了要带甄兮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因此二人婚后都采取了恰当的避孕措施。这时代避孕措施有限,平民一般也不会避孕,而瞿怀安有钱有资源,做出一大堆羊肠套备用自然不是难事。
那次之后甄兮有侥幸心理,先前这个月的月事没来她还以为是出远门导致的,哪知道真的中奖了。
“那些外差,你一个人去吧。”甄兮在又一次干呕之后,拍开瞿怀安的手,躺下背对着他,身上传递出强烈的不想跟他说话的信号。
瞿怀安愧疚地凑上前去,一叠声地告饶:“都是我的错,兮表姐……答应你的事,我定不会食言,等你生完,我们一定再出来。”
甄兮其实也没怎么生气,只是为不能先痛快地浪两年而感到有些遗憾而已。
她转头看他,无奈叹道:“那也只能这样了。”
瞿怀安搂着甄兮躺下,好一会儿才终于有自己要当爹了的真实感。他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想起的孟世坤。
他亲手杀死的父亲。
他知道,他绝不会成为那个父亲的模样,他会学着做一个最好的父亲,让他的孩子喜爱他亲近他,以有他这样的父亲为荣。
他想象着那个许久之后才能出生的孩子的模样,想象着对方叫他爹时的场景,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他笑问道:“兮表姐,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甄兮昨夜没睡好,这会儿已经有些困了,闻言她打了个呵欠,极其敷衍地说:“随便吧。”
在古代世界,男女身份上的差异是一个迈步过去的坎儿。而身处一个人口简单的富贵之家的一个好处就是,生男生女都一样。特别是瞿家人,女儿又如何?他们照旧当掌上明珠哄着,女儿生的孩子也当瞿家人来疼爱,所以在猜测自己是怀孕之后,甄兮甚至没想过生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反正生出来什么就是什么,她都无所谓。
瞿怀安显然跟甄兮有一样的想法,他认真地点头道:“也是。”
片刻后,在甄兮快要在摇晃的车厢中睡着时,瞿怀安突然凑到她耳边低笑道:“那等过两个月胎儿稳了,就用不着羊肠套了吧?”
甄兮瞬间清醒:“……怀安,你一边去。”
瞿怀安却偏不,他手脚缠着甄兮,暗哑的声音里仿佛藏着钩子:“我不去,我就喜欢待在兮表姐身边……不要赶我嘛。”
甄兮不知道别的男人撒娇会怎样,她只知道,怀安一旦撒娇,她就有点招架不住,最后也没能把他赶开。
回京后甄兮被确认是怀孕了,她留在望京养胎,并在八个月后生出了一个健康的女婴。
而在休息一段时间,又陪了女儿一年后,出去游玩再次提上日程。在甄兮看来,自己就是蹭着瞿怀安做公费旅游,一年出去那么一两回,每回去一两个月,就当是休年假了。
这在古代没有空调和WiFi的日子,似乎也算过得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