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钧被这一声女婿恭维得有些不明就里,幸好他自成年以来变练就了一副冷面孔,无论心中多澎湃,脸上还是能强压着镇定。
柏立人丝毫没有吝啬,将纪宁钧一一介绍给现场的好朋友。
这下子惊讶的不仅仅是纪宁钧一个人,所有人都知道柏立人平日里公私分明到有一些苛刻,向来不许有人拿他的名号在外面讨好处。
今天忽然主动跟大家介绍起自己女婿,实在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
场馆里这么走过一圈,纪宁钧大大小小的人物都见过,岳父不仅仅是给他解了围,还帮着纪宁钧又一次扩充了人脉。
两个人随后在休息室里聊了会,纪宁钧像对待父亲一样,跟他提了将这一年的工作。
柏立人抽了两根烟,虽然一直点着头,但看起来并不太感兴趣的样子。等纪宁钧说完,岔开话题道:“你跟柏溪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问倒是问住了纪宁钧,柏溪说老两口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情况,现在是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就看谁先憋不住气。
纪宁钧跟她一样,还不想开诚布公,但又不想说谎话来骗岳父岳母。
他想了片刻,说:“前一段时间,我跟溪溪之间确实有一点问题,都是我的疏忽,不过最近已经好多了。”
柏立人边听边点头:“你们过年没有回来,我跟朱老师都很担心。这次过来看到你们,又觉得是我们多虑了。”
柏立人顿了顿,问:“溪溪很任性吧。”
“任性不任性,是因人而异的。如果是对不合适的人,就算是真情实感也会被说成是任性。”纪宁钧笑了笑:“但在我这里,我只会觉得她很可爱。”
柏立人分明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纪宁钧这番话却硬是将他说笑了。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大男人,突然打起了温情牌,还要被逼着听对方说着十足肉麻的话。这种事,只是想着就觉得尴尬。
柏立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我们只有溪溪一个孩子,又很少在她身边,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什么都想满足她。”
所以她说喜欢裙子,他们就给她买很多裙子,她说要去娱乐圈,就随她去娱乐圈,后来某天她回来说自己嫁人了,夫妻俩也只能默默忍下这样的任性。
身为父母,总是不遗余力地想宠着孩子。
而身为丈夫,纪宁钧对柏溪的纵容,丝毫不比他们这一对夫妻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愿意给的还更多一点。
纪宁钧说:“我知道她很害怕孤独,所以我现在有意减少工作量,想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她的身上。”
柏立人问:“不觉得可惜吗,你原本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
纪宁钧笑着说:“人的**总是无穷无尽的,但人的野心不一定要放在工作上。过去那些年,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现在是时候改变重心了。”
柏立人忽然长叹出一口气,淡淡道:“真希望我以前也能有你现在的自由和从容。溪溪很怕孤独,但她又很习惯孤独,希望你以后能多带她来看我们。”
柏立人又抽了根烟,说:“最近记性越来越差,她小时候的事倒是记得很牢。她高中的时候也是短发,有一天回来,整张脸都带着光,我问她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最烦念书的她居然跟我说,上学真好。”
柏立人跟朱志兰夫妇来得匆匆,走得也很快。不过短短几天,这边海市的工作结束之后,立刻搭乘专机又回了京市。
柏溪又回到了每晚在电视新闻里追踪柏立人行程的日子,这一年里,柏立人老得特别快,原本一头茂密的黑发,如今早已斑斑矣。
再看纪宁钧,曾经意气风发的男孩子,也随着日子一天天老了。这几天来回搬了几次被子床垫,居然闪了腰,躺在床上怎么都起不来。
柏溪原本等父母走了,自己立刻要回公寓,因为不忍心看纪宁钧连翻身都成问题,才又耐着性子留了几天。
这几天里她除了日常听童杉汇报工作,多余下来的时间全给了纪宁钧。
他一生病连着整个人都娇贵了起来,嘴巴挑剔得完全不要不要的,家里大厨的精心烹制一律不碰,每天靠着她熬一锅粥续命。
柏溪本性善良,自然看不过去纪宁钧只喝白粥是不是,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好菜好饭地供着,还要亲自到市场里挑好鸡好肉,煨成一锅浓浓的好汤。
等柏溪回过味来的时候,纪宁钧的逍遥日子已经过了数天。她越来越觉得这男人不过是诈伤,种种摇尾乞怜都不过是一种套路。
哪有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随便搬搬东西就会闪到腰的,还一动不动趴床上,一副很快就要不行的样子。
柏溪笃定了纪宁钧是骗她的,这天趁着买菜出来后就没再回去,只发了个信息过去知会一声,顺带骂纪宁钧无耻。
纪宁钧大概自知理亏,也没多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再次分居。
奇怪就奇怪在,一直跟屁虫似的粘着柏溪的纪宁钧,自这天分开之后,居然一连数天都没在她门前出现过。
两个人都像较着劲似的连短信都不发,就看谁先破功谁联系谁。
柏溪现在姿态放得很高,既然不明白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就保持沉默,反正她有的是耐心跟他周旋到底。
这几天她闲来无事就在网上畅游,上了瘾似的猛刷自己的消息。
大V曝出她跟纪宁钧离婚的风波仍旧没有过去,李珩的身份到底还是被曝光了,于是豪门兄弟争抢一个女人这样吸引眼球的新闻一时甚嚣尘上。
闻到热门气味的营销号们尽数下场,自说自话将三人的恩怨情仇演绎得轰轰烈烈。
有些甚至让人觉得他们是不是请来了言情写手,对感情戏的刻画已经细致到他们各自做过几次,数据精准到仿佛趴在床下偷听过一样。
柏溪气得肝疼,偏偏自己势单力薄,拿这些网上口嗨的小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纪氏那边为了消除影响,也只是让微博删帖,官网亮出律师函,除了迎来新一轮的嘲笑,根本一点影响都没有。
李珩亲自给柏溪打来电话解释,可惜两个人说不到几句,立刻就因为想起网上言论而尴尬到脸红。
紧跟着就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要挂电话,李珩方才去问柏溪:“有没有后悔跟我做朋友啊?”
柏溪无奈而笑,说:“现在后悔能有什么用啊,还能把时间拨到以前吗?”她接着叹气:“这些人,无事都要生非,何况是被他们抓到把柄。”
李珩说:“别担心了吧,你前夫已经下场了,这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柏溪本以为李珩也不过就是安慰,毕竟从以往种种相同情况来看,资本在这种时候能做到也不过就是让人暂时闭嘴。
柏溪跟童杉那次替人出头,还不是被讽刺只会发发律师函警告吗?
可纪宁钧后续一系列操作让她大跌眼镜,他不单单只是发出律师函警告这么简单,甚至直接成立了一个律师团,开始真的将大肆造谣的人告上法庭。
而这一项工作并不是这几天的工作,他早在一个月前甚至是在事情刚刚开始爆发的时候就搜集证据和对方IP,只是在这些天集中爆发了。
粉丝百万计数的大V,因为享受在网上呼风唤雨的快感,像以往一样又精心炮制出了一则大新闻,并且笃定以自己体量绝对有能力应付一切时,突然被法院传票和巨额的索赔额所吓到。
正在积累粉丝阶段的小型营销号,为了流量一次次折腰,依靠不断转发吸引眼球的新闻和在各大热点新闻下以出位言语顶上热门,坚信法不责众,没人会找到他这种小角色时突然接到了应诉电话。
懒得找工作一直啃老在家的死宅,纯粹只是觉得好玩,为了满足自己的意`淫心理,随意写了几篇有柏溪的带色段子吸引起关注后,立刻变本加厉随意捏造事实地大写黄`文博取存在感,终于在某天午后被警察敲开了堆满快乐水的狭小房间。
平时低调少语刚刚找到稳定对象的乖乖女,每天卸下妆容后却成了网上满嘴脏话,真素质低假真性情的小人,嫉妒柏溪比她漂亮比她过得好,与一帮志同道合的P假照片当真料来爆,最后在与男友约会途中接到律师函。
……
无论是谁,无论在什么地方,凡是在网上造谣传谣造成恶劣后果的,一个接一个地收到了纪宁钧的律师函。
这件事立刻如一枚重磅炸`弹在整个社交媒体炸开,有许多网友纷纷责怪纪宁钧大惊小怪,□□都说了这是个言论自由的时代,他这么做是不是不想再让他们说话了。
也有很多人选择支持纪宁钧,言论自由不代表能随意诽谤,如果你说的是真话是好话,又为什么要怕人会告你呢?
纪宁钧丝毫没有退却,直接开通个人微博正面来杠网友,不仅附上不断增加的诉讼名单,置顶第一条写着:
“这些天总有人问我面对‘抵死反抗反被屠城’和‘选择投降却能保全所有人’时应该如何选择,我问他,为什么不先去问问那些总想着要掠我城池的奸人?”
网友众说纷纭各怀鬼胎,股票市场对这件事的判断倒是很直观,荣氏这边股票狂飙猛进,连续多次涨停,纪宁钧身价再创新高。
而因为曝出私生子丑闻的纪重楼却连累集团股票遇冷,一连数天高挂环保色。墙倒有人推,网上忽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不少人控诉他性侵,警方都不得不提前介入调查。
纪氏立刻与他做了切割,董事会请来纪宁钧救火,当晚即宣布由他接任董事长,此前被委以重任的李珩却被边无限缘化。
原本只是一场网络风波,忽然演变成了豪门的夺权战争,画风变得实在太快,以至于柏溪都有点发懵。
她原本还觉得解气又感动,纪宁钧本来是个工作高调私事低调的性格,这么轰轰烈烈闹一场,不过是为了维护她。
可越是暗中观察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纪宁钧这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又深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珩敢向她送花,他当时就一拳打过去,她敢维护他,他哪怕当时选择吃瘪,之后也要千百倍的将场子找回来。
他原本很少贪胜,纪重楼不喜欢他,一心要把位子给小儿子,他二话不说就选择退出,反正天下之大,总有让他大施拳脚的地方。
可一旦这些事情跟她沾上关系,他就一下变得锱铢必较,找准对方三寸,打得他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柏溪忽然觉得背后发凉,也幸好她从没有对其他人动过心,否则依照纪宁钧个性,岂不是要将她跟“奸夫”一起挫骨扬灰才舒服。
可她知道自己心里又是受用的,女人面对爱情总容易变得激进,要么是零要么是一百,哪怕决意放手,也要非要撕咬得彼此血肉模糊才是真的感情。
她忽然跟以前一样,不仅自己的新闻要看,也不断搜索纪宁钧的消息。他近日活动一堆,镜头里却仍旧神采奕奕。
可柏溪还是察觉出不对劲,他总不时用手撑一撑腰。柏溪顿时豁然,难道这家伙没有骗她,竟然是真的腰不好。
最近梅雨季节,童杉约她去做按摩的频率都高了很多。她怎么就没想到这可能是他辛劳工作落下的故疾,反而还对他百般挑剔。
再一联想那天逃跑的种种细节,柏溪更加觉得十分惭愧,连忙去附近菜场买了只老母鸡煨好送过去,居然跑了个空门。
她一阵扁嘴,还在想到底怎么跟那臭男人联络,纪宁钧居然给她打来了电话:“行了,你又赢了,过来开门,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柏溪:“你在哪啊?”
纪宁钧说:“还能在哪,你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