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小爱回到阳家老宅别墅。
这栋别墅已经有些年头了, 她母亲搬进来之前,阳启刚就找人把别墅里里外外重新装修过一遍,五百平的大别墅, 刚买来时价格不算高, 后来附近建立高校研究生院、人民公园等, 市价已经被炒得翻了几十倍,建筑设计古朴, 虽为人作, 宛如天开, 里面奢华得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懂风水的人就知道, 这栋别墅有照有靠, 是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阳启刚这么多年不肯搬迁自由他的道理。
靳小爱把车停到地下车库,乘电梯准备回自己房间休息。
客厅有人也在等电梯,门被打开,刘婼君走进来,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靳小爱, “去你房间,我有话要说。”虽然卸了妆, 一张脸仍是美得不像话。
靳小爱遗传了母亲的美貌, 性格一点也不像她。
她把玩着围巾上的流苏, 语气漫不经心:“不用准备春晚么,这么有空。”
刘婼君说:“明早去彩排。”
电梯很快到四楼,刘婼君走在前头, 靳小爱实在不想多说什么,又不想跟她再起冲突,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哪怕她惹下滔天大祸,也是生她养她的人,她没有资格去质问去指责她,她所能做的大约就是在阳剡面前低人一等,让他多欺负几回。
刚才被录像里的声音弄得好羞耻,加上自尊心受挫,脾气上头,没忍住对他冲了点,想到他的病情,突然有点后悔刚才的暴脾气。
她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阳剡:【还活着吧?】
等了很久对方都没有回复。
不回算了,明明是他惹她不高兴,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靳小爱盯着手机,不放过任何一个消息,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不会又变了吧?
想到上一次惹他生气,还有今天在办公室里,好像两次都是他情绪失控后,他才显露那种奇怪的面貌。
她有点不放心,速度在九宫格打出一行字发出去:【没死吱一声。】
手机被抽走,刘婼君不悦道:“跟人谈话的过程中认真听对方说话,是最基本的礼貌。”
靳小爱:“抱歉,您说到哪了?”
刘婼君说:“我跟你阳叔叔商量过了,他认为我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你,让你知道。”
靳小爱兴致缺缺,目光一直停留在手机上,“什么事。”
“是关于阳剡的亲生母亲,臻美卿的。”
靳小爱猛地抬起脸。
刘婼君知道靳小爱一直都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说也是碍于阳家的面子,既然阳启刚建议告诉她,也就没必要瞒着,“听着,我没有介入她的婚姻,你阳叔叔跟她,从来没有过夫妻之实。”
靳小爱:“那阳剡是从哪儿来的?”
“别插话,让我说完。”
“哦。”
“这件事要从二十九年前说起,那时候阳氏依靠帝家的帮助,事业才逐步有了起色,但是生意场上,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为了迅速翻身,阳氏和臻家进行了一场商业联姻,那个时候的社会风气就是如此,外界看强强联姻,噱头一下子就打上了,那场联姻可以说是非常顺利。”
不愧是节目主持人,直奔主题,总结能力可以。
靳小爱已经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
“但事实上,这对新人各自都有心头爱。”
不必说,各自的心头爱,一个是她,那另一个呢?
靳小爱没插话。
“一个是阳家的独生子,另一个是臻家的独生女,在那个年代,生在那样的家庭,为家族放弃爱情的多不胜数,称不上伟大,他们的行为只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
刘婼君看她一眼,靳小爱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刘婼君才继续说:“我,启刚,美卿,还有你爸爸,我们四个人之间本来就是谁也不亏欠谁,美卿厌世,是因为另一个男人,破罐子破摔同意联姻,也是因为那个跟她同居了一年多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离开,对她打击太大,她所能做的,就是为家族尽一份力,等完成了这个使命,就是离开的时候。”
事实上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靳小爱忍不住问:“那阳剡究竟是谁的孩子?”
“阳剡是美卿的亲生儿子,也是你阳叔叔的血脉。”
靳小爱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狗血的私生子戏码。
又疑惑:“不是说他两从没同过房?”
还是说,阳剡是动用科学医疗手段搞出来的试管婴儿?
“阳剡是试管婴儿。”刘婼君说:“两人因为架不住双方家庭的压力,你叔叔和她商量过,就一块儿到医院做了试管,那个时候国内这方面还不够成熟,她一个人在国外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
靳小爱自然是不能理解那个年代人的想法,既然相爱,为什么都要分开,既然不爱,为什么要通过那样的方式留下一个孩子。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两个大家族,都是独苗,大家族注重香火继承,要是没有继承人,祖辈们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对拥有几百亿身家的大家庭而言,领养来的孩子始终没有自己生出来的靠谱。
“两人相敬如宾,各过各的,日子原本也算过得去,可是突然有一天,美卿最爱的那个人出现了。阳剡看到的是母亲疯狂爱着父亲,而实际上另有其人,这个人是她的初恋情人,也是辜负她的人。”
一个被宣告死亡的人,爱到骨子里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如花美眷在侧,儿女双全,任谁也接受不了这种事吧。
“那个男人,拿了臻家的钱远走高飞,到了国外,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某一年偷偷回去祭祖,正好被美卿撞见。要知道她当初因为他的死讯,整个人抑郁了一年多啊,她本来的性格是非常活泼热情的,当时的她,就像行尸走肉。她那样高贵优雅的一个人,在大街上抓着男人的袖子,被对方无情甩开,哭着喊着质问,最后得到的答复是一句从没爱过。他坦言看上的是臻家的钱,多么现实的说法。”
靳小爱气得肺都要炸了:“那个欺骗她的渣男实在可恶!那她为什么不告诉阳剡实话?”
“告诉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住在他爸爸家里,吃他的用他的,心里却爱着别的男人?这是多么失败的人生,孩子心目中伟大母亲的形象将会荡然无存,她做不到,换做是我,也同样做不到。”刘婼君看着女儿,“就如同现在,我一定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就是不想让你认为,你的母亲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靳小爱胸膛剧烈起伏着,如果被他遇见那个渣男,一定会让他感受到生不如死的待遇,“叔叔为什么不澄清自己?他明明什么也没做,两个人之间清清白白,阳剡的妈妈心里也有别人,最后为什么要他独自承受被人非议,替那个渣男背锅呢?”
“父母是可以为了孩子牺牲很多东西的,包括自己的理想,这算不得什么。”刘婼君说,“至于你爸爸,他是一个好父亲,但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你要明白一点,如果真的是我对不起他,他绝对不会把遗产交给我,更不会让我替你监护。”
靳小爱对父母的故事其实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疼爱自己的父亲当年强迫了母亲,迫使她生下自己,总是在下意识的回避这个问题罢了。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个男人呢?死没死?”
“拿了钱移民了,就回来过那么一次,后来消失得很彻底。”
刘婼君带靳小爱到对面的画室,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画册。
靳小爱第一次踏进这里,感觉和想象中的貌似不太一样。
“这是美卿生前最爱的一幅画,她亲手画的,原图是一张黑白照。”刘婼君指着画册上的人,笑着说:“这个是我,这是你阳叔叔,我们在学校门口,我和她十九岁,你阳叔叔二十一,那个时候,真好啊。”
靳小爱很少看母亲发自肺腑的笑容,做节目的时候偶尔会笑,那也是职业微笑,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真的很美。
画室里陈列着各种画册、画纸和名贵木材制成的书架,这里有专人打扫,虽然尘封多年,依然整洁如初。
刘婼君轻抚着木质书柜,这些遗物有太多年少的回忆,她们曾是最亲密的朋友,整个青春都有对方的身影。
“美卿从来不让阳剡进来,因为这些画,大部分都是画的那个男人。不过后来都被阳叔叔烧掉了,他说这种人不配留在这个高贵的地方。”
靳小爱明白过来,“妈妈和臻美卿阿姨是大学同学?”
她一声“妈妈”总是能让刘婼君内心雀跃很久,刘婼君笑说:“她知道我和你阳叔叔的事情,一直鼓励我离婚,可以替我们打掩护,我又怎么能这样做呢。”说着翻开画册,“看,这是我帮她拍的,她的自画像。”
靳小爱看着画像上的女人,“她好美。”阳剡的五官完全继承母亲,美得无法用中华博大精深的词汇来形容。
但这神情样貌,她怎么看着十分眼熟?
刘婼君合上画册,平静地说:“她不仅美,还心地善良,她的画曾经被七位数高价拍卖,她有美貌和才华,只是错付了情。”这一份平静,是经过无数悲痛日夜沉淀下来的,用来掩饰内心深处那份痛楚的表象。
靳小爱低声说:“谁还没爱过几个渣男,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呢。”生怕声音太大会惊扰到画像上的绝色美人。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似的没心没肺。”刘婼君小心翼翼地把书柜锁起来,“这里对阳剡来说是禁地,这把钥匙也是美卿亲手交到我手里的,那天我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常,如果早知道……”
靳小爱瞅一眼笑容转为伤怀表情的母亲,不着痕迹地安慰了句;“一个真正打算轻生的人,是不会高调宣布自己将要自杀的,你难过也没用。”
“亏得你这没心没肺的性子。”刘婼君不准她再东看西看,关门上了锁,“别在阳剡面前提他的母亲,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死结,他母亲就是。”
靳小爱应了一声,问道:“你知道他的病情么?”
“听你阳叔叔提过,一直在治疗,阳剡不和他沟通,我们也不知道病情。”刘婼君迅速恢复了主导者的命令姿态,对女儿说:“你别瞎参合。”
阳剡长相帅气,给人第一印象高冷,却又有接地气的性格,女孩子容易喜欢这类男孩。其他人她管不着,她不允许女儿爱上一个无情的男孩。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独生女变成第二个美卿。
靳小爱了解自己的母亲,刘婼君是那种从不屑撒谎的人,她总是自命不凡,就算是做了逆天的事情也直言不讳,并且认为自己是对的,错的是这个世界。她讲述那段过往时,面对挚友的死那种伤情演不出来,不必怀疑。
靳小爱回到房间。
她这人什么不怕,就怕亏欠别人,得知这件事后,压抑的心情轻松起来。
手机屏幕一亮,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只有一个字:【吱。】
她气不打一处来,让他吱一声,他还真就吱一声?
板着脸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一拐弯就撞上靠在门框上,冲她笑得一脸好看的男人。
靳小爱惊诧地望着男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居然会回家?
阳剡替她带上房门,目光定在她身上,“不都说胸小的女人脾气大,怎么胸大的脾气也大?”
“……”靳小爱怕他突然发神经,也没敢太冲,“来找我吵架的?”
“来负荆请罪的。”他反手把她揽进怀里,“要我下跪还是磕头,一句话。”
靳小爱满脑子的精分戏码,因为这感觉太好了,一点不像他平时高高在上的装逼风格。
她忘了挣扎,趴在他身上问得极是认真:“阳剡?是你吗。”
他皱眉:“发什么神经。”
居然骂她??
是孔雀本人没错了。
靳小爱觉得不能再放任他占便宜,“手,摸哪儿呢?拿开。”
“还哄不好了?”阳剡低笑一声,死皮赖脸地搂着她不放手,任打任骂的样子。
“要玩爱情游戏找别人,恕不奉陪。”靳小爱背过身去,趴在床上肘击身后的男人,一点没留情。
阳剡捉住少女的手,一个拉扯把她翻过来,“我听说女朋友闹脾气,抱腿上亲一顿就好,想试试这招管不管用。”
“有个屁的……唔……”话音未落,男人的唇已经压上来,埋怨的声音被淹没在唇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