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裴珏随便寻了个由头,“我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块。”

凌姒不大开心,觉得嫂嫂可能是嫌弃她了,毕竟裴珏风姿绰约,穿着的衣裳也名贵时兴,想来应是某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肯定不曾与别人挤过一张榻,不习惯倒也正常,于是她妥协一步,好声好气与裴珏商量,

“可我就这一间屋子,你先忍忍,改天我请二牛哥帮忙再做一张榻,就不分房睡了。”

裴珏本想借坡下驴,可突的想起今早的“意外”,到嘴边的话立马收了回去,厉声疾言,“不行。”

见她这般得寸进尺,凌姒面色也有些挂不住,板着张脸,气鼓鼓的,“我就这一个屋子。”

“那我出去睡。”裴珏面无表情。

大抵是彻底拿捏了凌姒的性子,知道她定不会放任自己不管,便就仗着她心软,很是恶劣的逼她妥协。

凌姒哪能真让裴珏去外面睡,且不说无家可归多可怜,便她这般漂亮身姿的女郎随时都可能被坏人给欺负了去。

垮着一张脸,平日里总亮晶晶的杏眼眸子此刻也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只能退让,“行了行了,屋子给你睡。”

裴珏也不见得多开心,他觉得自己活像个不择手段的奸佞小人,行径卑鄙的逼迫凌姒让步。但他别无他法,不能告知凌姒身份也不能坏她名节,只能求个两全之策。

他毕竟心中有愧,关心道,“那你打算去哪睡?”

凌姒正怄气着,柳眉拧在了一块,咬的后槽牙咯吱作响,说话也阴阳怪气,忿忿不平,“我出去找个土堆把自己埋了。”

裴珏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心虚极了,原本飞扬跋扈此刻就像个鹌鹑,不敢再颐指气使,生怕将人给逼急。

凌姒眼神太过怨怅,水润透亮的杏眼瞪着他,怕是下一秒过来将他咬上一口裴珏也不觉得奇怪。

直到凌姒抱着鹅绒被子出去,裴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轻快的躺在榻上,蹭了蹭柔软的被子舒服的喟叹出声。

原本略显狭小的弹丸之地此刻只剩他一人,竟显得空荡,屋内的寂静悄然蔓延,耳边徒留屋外轻柔的风声与阵阵蝉鸣声,本应是嘈杂无比,但他偏偏觉着安静的厉害,怅然若失。

裴珏翻了个身,沉默不语。凌姒也不过才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他竟隐隐觉着不习惯,耳边没有她清脆软糯的声音,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若是回了长安,他该如何自处?是以他这个决定没有错,他与凌姒不过是萍水相逢,早晚会分道扬镳,自然不该过多依赖她。

可早习惯了凌姒在身侧的裴珏如何能睡得着?

一晚上,身形瘦弱的女郎在榻上翻来覆去,呼吸急促,叹气声连连,将被子掀了盖,盖了掀,辗转反侧,心烦意乱。

直至明月落下,天空隐约泛起了鱼肚白,裴珏才浑浑沌沌的睡过去。

只是刚睡着一刻钟,突的,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震耳欲聋。

喔~呜~喔——

裴珏霎时惊醒,被吓得猛的坐起身来,一双桃花眼噙着朦胧水汽,半梦半醒,呆愣的左顾右盼,还以为是凌姒回来了。

眯着眼睛确认这狭小屋子里没有那抹娇小玲珑的身影,长吁一口气,又睡眼惺忪的躺下,阖上双眼打算补个回笼觉。

喔~呜~喔——

裴珏睁着布满血丝的桃花眼,一脸木然,一夜未眠使他头疼欲裂。可偏偏屋外那只黑毛公鸡像是与他过不去,扯着破锣嗓子叫个不停。他便是再困也不可能睡得着。

裴珏被吵的耳朵痛,一夜未眠的火气直上云霄,当即怒气冲冲拿着扫帚便出去要与那黑毛公鸡大战三百回合。

咯咯哒~

一阵鸡飞蛋打后,裴珏清醒不少,他举着扫帚,气得牙痒痒,一双桃花眼恶狠狠的盯着在屋顶上昂首挺胸的黑毛公鸡。

那黑毛公鸡毛掉了一地,也不怕他,很是得意,抖了抖身子,脖子伸得长长的,又喔喔喔得打起鸣来。

裴珏觉得大约是物似肖主,惠香不喜他,肯定教唆了这黑毛公鸡什么,让它来折磨他。

眼见着快到辰时了,凌姒快到时候来做早饭了,裴珏将手中的扫帚一抛,也不打算继续睡,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打定主意等凌姒回来便去告状,让她把这公鸡给杀了煲汤。

他到时候来拔毛,祛祛心里的火气。

可是,他等到了巳时,也未见着凌姒的身影。

他倒是不担心她遇见危险,凌姒在村里很受欢迎,四处都是熟人。她面子薄,应当不会去麻烦交好的惠香,昨夜该是宿在了学堂。

毕竟要上早课,来回不方便,没回来做早饭也情有可原。

正午三刻,明晃晃的日头悬在头顶。裴珏黑沉着脸,抱臂而立,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午饭也不回来煮,这小傻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裴珏气笑了,聊以自.慰,“没事,说不定在训学生。”

申时一刻,还是未见凌姒的身影,裴珏脸黑的如阴云密布,怒不可遏,气的坐不住,来来回回将昨日刚修好的门扉摔得哐哐作响。

那只黑羽大公鸡还伸着脖子,叫的洪亮,像是在嘲笑他。

裴珏的肚子早唱起了空城计,他咬牙切齿,不再傻等,很有骨气绝不认输,转头便进了厨屋,怒气冲冲,“不就是做饭,有何难的?”

是以,他薅了些干草,花了大把时间生起了火,才发觉自己不知道米放在了哪。

将厨房翻了个底朝天找到了米,匆匆放进了锅里才发现自己没有打水。

又慌里慌张的去打水。

手慌脚乱煮好了饭,厨屋也被他翻得乱七八糟。但裴珏饿的头晕目眩,顾不上收拾,先端起碗就喝了一口粥。

一口热粥下肚,裴珏眉心紧蹙。

很怪!再尝一口。

抿着唇角又喝了一口,甚是奇怪的味道在味蕾展开,难喝到媲美毒药。

裴珏木着脸,一把将粥给倒了,脸色铁青,怕把自己毒死了。

亥时,天色早已暗淡,明月高高挂枝头,院子里的那桂花树上有喜鹊安家,叽叽喳喳的吵闹不已。

凌姒还是没有回来。

裴珏气不过,偷偷去翻凌姒藏银票的箱子,打算实施点小报复让她也尝尝厉害。

他手一摸,箱子底哪还有什么银票,这小傻子一点都不傻,她把银票换了个地方藏。

“喔喔喔~”院子里的那只黑毛公鸡又开始打鸣了,它倒是不分昼夜,连带着那只母鸡也开始交相呼应,咯咯咯叫个不停。

裴珏转身将头埋进被子里,捂住耳朵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他一天一夜未合眼,头疼欲裂,昏昏欲睡,可肚子饿的他夜不能寐。

书院学堂,书房内,燃着一盏摇曳生姿的烛火。

深夜露重,微风习习还是有些冷。凌姒裹着被子,正拿着一本书在研读,专心致志,就连屋外的窸窣动静也未曾发觉。

直到“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拉回了她遨游在学识里的思绪,“来了。”

门扉打开,站在门外的赫然是为生活低头却依旧铁骨铮铮的美人嫂嫂。

凌姒被吓了一跳,她倒是猜到了裴珏会将自己弄得窘迫,但是此刻真正见到她灰头土脸的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那美人嫂嫂青丝凌乱,一双水润的桃花眼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小巧的瓜子脸似乎更消瘦了。

她也才短短一日没有归家,这人是如何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的?

凌姒心疼极了,哪还顾得上生气,连忙将裴珏迎了进来,将她用鹅绒被子裹住,倒了杯热茶送到她手上,“吃饭了吗?”

一杯热茶下肚,空荡荡的胃顿时好受了些,但听她这般问,被点破心思的裴珏耳根通红,强装镇定,“没有。”

“我给你留了馒头,你没吃吗?”凌姒哪能真放着她不管,知道她不会生火做饭就先将馒头蒸好了放在柜子上。特意想与她过不去也只是使了小心眼,罚她吃大面馒头配野菜而已。

“哪有馒头?”裴珏一脸懵,他将屋子都翻了一遍,什么吃的也没看见。

凌姒也不与他多说,去了书院里设的厨房,煮了些白粥与野菜,端到裴珏面前,“就只有这些了。”

自捡了裴珏后,凌姒生怕饿着她,除了刚开始那段时日让她喝了白粥,此后便连连用大鱼大肉养着,也不知道由奢入俭她会不会嫌弃?

裴珏哪会嫌弃,尝过了他自己做的堪比□□的粥后,他喝什么也是香的,三两下便将饭菜给搜刮干净。

胃里有了东西,他一日一夜未睡的瞌睡虫也出来了,裹着被子昏昏沉沉的,径直往凌姒那窄小的软榻上一趟,舒服的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野猫。

凌姒皱着眉,推了她一把,“这只有一张榻,你回去睡。”

裴珏困得睁不开眼,如何也不愿起来,“你回去睡,那鸡打鸣,吵死了。”

凌姒每日都得上早课,若说从家里到学堂一去一来倒没什么,可裴珏喜欢赖床,早上如何也叫不醒,总不能等她睡醒再上早课吧。

“你回去睡。”

裴珏早就没了什么骨气,他在来之前就想清楚了,凌姒也就一日没归家他便将自己过得一塌糊涂,以后怕是离了她也不习惯,打定主意若是能回长安城申冤,重振裴氏,那便将她也带上,做厨娘也好,做管事也罢,随她。

这般想着,睡一块也无事,他又没别的什么想法,何必庸人自扰,折腾自己。

“就在这睡。”说罢,裴珏迷迷糊糊往床榻里缩了缩,腾出一个狭小的空位,刚刚一个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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