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娥手里本来正收拾碗筷,程子阳的话一落,李秀娥一怔,接着手里的碗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回神,蹲下去收拾碎碗,声音平淡无波,“不认得。”
闻言程子阳眉头紧皱,瞧着他娘的样子,哪里是不认得,可兰泰信是京城人士,母亲是济南人士,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与他的身世又有什么关系?
别说他惊奇了,就是迟梅宁也惊讶。因着她看原书的时候只看了半截,所以根本不知程子阳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头又有何际遇。她不禁有些后悔来之前没找迟菊打听一番,这会儿瞧着李秀娥就迫切的想知道点什么了。
李秀娥将碎碗扫起来扔到框里,将剩余的东西收拾起来,“我去做晚饭。”
说完快步的拿了碗筷往后院的水井那去了,迟梅宁眉头皱了皱赶紧提了菜跟了过去。
程子阳站在原地,想到兰泰信,又想到他娘,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有什么关系。
迟梅宁到了后院却发现婆婆正对着一盆子的锅碗瓢盆出神,她不知道婆婆到底怎么了,但肯定是与程子阳说的那个兰泰信有什么关系了。
她也没多问,过去提水将水倒入盆里,李秀娥这才回过神来,开始清洗新买的锅碗瓢盆。迟梅宁在一旁洗菜,不时抬头看她,她明显察觉出李秀娥现在的状况不对劲,可到底发生什么事又不知道,更不知道如何解决了。
因着心绪不宁,李秀娥在迟梅宁抢着做饭的时候也没有推拒,迟梅宁炒了辣子鸡,又炖了肉,还炒了几个青菜,至于米饭也蒸了一锅,香气扑鼻。
迟梅宁想到门房特意单独盛了一些饭菜出来,招呼张叔端去吃。张叔还挺不好意思的,“这咋好麻烦太太,小的自己对付一口就成,说起来本该小的来做,可惜小的不善此道,倒是让太太劳累了。”
闻言迟梅宁笑了笑,“不打紧,张叔去忙吧。”
这时程子阳过来帮忙,迟梅宁道,“夫君上值辛苦,进屋歇歇喝口水。”
程子阳笑道,“不打紧,而且如今在翰林院没什么大事,并不劳累。”说着非常自然的接过米饭将东西端进小花厅摆在饭桌上,转头回来瞧见他娘端着一盘菜往屋里走,头都没抬差点就撞到程子阳身上。
程子阳伸手扶住李秀娥,“娘,当心些。”
李秀娥抬头,有一瞬间茫然,接着笑了笑稳了稳心神往屋里去了。
迟梅宁手艺并不是很好,但许是因为亲人操刀的缘故,三人吃起来也香的很,饭桌上程子阳也没再提兰泰信的事,倒是李秀娥神色淡淡,不似早些时候恍惚的样子。
累了一天,饭后洗了澡李秀娥就睡了。迟梅宁磨磨蹭蹭的去洗了澡又催着程子阳去洗,待程子阳回来的时候他的小媳妇已经躺床上等着他了。
四月底的天气白天微微有些热了,晚上却有些凉意,程子阳走近一瞧,鼻血差点流了出来。
迟梅宁上身仅着肚兜,下头穿着亵裤,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额头,见他进来,目光盈盈瞧了过来,眼波流转,美的动人心魄。
程子阳目光微瞥不经意的又转了回来,那是他的娘子,他有什么好害羞的,看一眼四周的窗户发觉都已经关上了,程子阳不消多说,飞快的熄灭蜡烛直接飞扑过去。
迟梅宁没想到她夫君如此猴急被他一压五脏六腑差点都出来了,她咬牙道,“程子阳你混蛋!”
“压哪了?”程子阳一急,手在她身上乱摸,似乎在确定哪里压坏了。
迟梅宁被他弄的嬉笑不止,忙捉住他的手小声道,“这里。”
手底触到一抹柔软,程子阳心道你个妖精,俯身便亲上想了许久的唇,“还疼吗?”
迟梅宁摇头,“不疼。”
“嗯,”程子阳说完便不再多想,将迟梅宁这样那样翻来覆去的折腾半宿。
但想到迟梅宁坐了那么久的船又乘了马车后半夜程子阳便放过她搂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迟梅宁醒来的时候程子阳已经上衙门上班去了,她其实是被饿醒的闻着外头的饭香味儿挣扎着起来,一下地方发觉昨夜闹的太狠腿儿都酸了。
迟梅宁心里骂了声禽兽,转而活动两下出去。
李秀娥明白小夫妻小别胜新婚,见她出来笑道,“起来了,快去洗漱过来吃饭。”
看到婆婆了然的目光饶是迟梅宁脸皮厚仍旧红了脸。洗脸的时候迟梅宁看着水的倒影下自己的容貌,不禁感慨,“我咋这么漂亮啊。”
上一世的时候她就顶着这张脸,这一辈子还是这样一张脸,可喜可贺的是看了两辈子也没看腻,这得多好看了。
迟梅宁自己乐呵呵的洗了脸净了牙,仍旧不施粉黛回了屋,与李秀娥一同用了早饭,饭后李秀娥非常体贴的让她多歇会儿自己去把碗洗了。
待回来的时间就瞧见迟梅宁在列单子,不由的好奇,“在写需要哪些东西?”
迟梅宁应了一声,“夫君明日正好旬休,我今日列好明日咱们就让夫君找
个相熟的人带咱们买东西去。”
李秀娥应了声,“也好,那咱们今日还出门买菜吗?要不然请你张叔去?”
迟梅宁没多想,“我想出去溜达溜达,还是咱们去吧,昨日有些调味料没买全,今日正好再买些。”
“也好。”李秀娥觉得京城这么不可能遇到,于是便放了心。
两人收拾一番出了门熟门熟路的又往昨日去的大街走去,她们前脚刚走,就有一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身后。见她们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不禁有些担心,要不然回头他给送几个伺候的人过来好了。
兰泰信想毕又在脑中思索那些人适合过来那些又能不被怀疑的送过去。
而迟梅宁婆媳上了昨日的大街买了一些小东西又去买了肉和菜,想起李秀娥喜欢刺绣,便去秀坊买了些针线回去。
哪知刚出了秀坊李秀娥又道,“马上就夏日了,要不顺便买些
布料回去做单衣?”
迟梅宁也想起来了,于是又去买了一些细软的布料,当然是要挑好的了,迟梅宁一点都不心疼。
李秀娥看着篮子里的针线,想着还是得再做些针线补贴家用的好,哪能一直用儿媳妇的嫁妆过日子。
两人前脚一走,兰泰信又远远的辍在后头将人送了回去,他瞧着李秀娥脸上偶尔露出的愁容心里又在想她到底是在发愁什么?
程子阳能买的起那样的宅子,那指定有点余钱,生活总不至于犯愁,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兰泰信百思不得其解,瞧着婆媳俩进了门这才转头去找长随骑马上衙门。兰泰信嘱咐长随,“回头挑几个信得过的婆子还有丫头让四爷想法子送程家去。”
长随并不多问,当即应了。
迟梅宁婆媳俩回到家挨着院子转悠,又把列的单子各种添,一番算计发现需要买的东西实在是多,李秀娥突然道,“出去两趟都忘了买菜种了,这时候种上刚好。”
迟梅宁眨眼,“要不下午再出去一趟?”
然而两人午睡起来的时候天已不早,算着时间足够,两人便挎着篮子出了门到了大街上找了卖菜种的铺子各种蔬菜都买了一些,刚想回转就听一熟悉的声音道,“迟梅宁,好久不见。”
在陌生的京城听到熟悉的声音,迟梅宁非常惊讶,她回头一瞧,眼神微冷,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王嫣然。
王嫣然面色不善肆无忌惮打量她的时候,迟梅宁也毫无顾忌的打量王嫣然。
眼前的王嫣然头上挽着妇人髻显然是已经嫁人了的,可从去年王嫣然去清溪村花钱买程子阳过去也没有一年的时间,就算在这一年里嫁了人也该是新嫁,但显然王嫣然脸上并没有新嫁娘的娇羞,面色阴沉,嘴唇紧抿,修剪的整齐的眉毛微微蹙着,似是……怨妇?
迟梅宁被自己的描述逗笑了。王嫣然身边的丫头是后来王太太拨给她的,在王嫣然嫁人的时候也跟了过去,这会儿瞧见迟梅宁眼神没有丝毫敬意不由呵斥,“哪来的村妇,见了我家太太不知见礼不说,还敢如此放肆。”
“这位姑娘,你……”李秀娥刚要说话,那丫头哼了一声打断她,“难道我说的不对?我家太太什么身份,你们又是什么身份。”
迟梅宁嗤笑一声,“你家太太什么身份?”
那丫头最快道,“我家老爷卡是翰林院……”
“住口!”王嫣然面色阴沉出口呵斥,转而冷笑一声,“迟梅宁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你嫁了程子阳他就能一心一意待你了?”
那丫头惊讶,没想到眼前穿着普通的女子竟然是程状元的妻子,再听自家小姐的话顿时猜测许多事情,不过这对她似乎并非什么坏事。于是那丫头眼珠子转了转,朝迟梅宁道歉道,“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请程太太见谅。”
丫头如此,王嫣然讽刺一笑,“你倒是狗仗人势了。”
迟梅宁笑,“狗仗人势的难道不是你?若非有王家你王嫣然又算个什么东西。我今日就在
这说了,我迟梅宁嫁了程子阳,那就是他的妻子,即便他有一天不要我了,也不会要你这样儿的万一儿。”
“你!”王嫣然呼吸急促,面目狰狞,“他眼中只有权势,女人算个什么?”她瞧着迟梅宁被滋润的跟花是的脸嗤笑道,“他看上的不过是你这张脸罢了。”
“是啊,我好歹有张好看的脸呢,那么王小姐,你有这么好看的脸吗?”见王嫣然神情癫狂似有发怒的迹象,她挽着李秀娥往后退了两步,啧了两声,“我知道王小姐没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程子阳又不会看上你。”
“迟梅宁!”王嫣然浑身发抖,脖颈上青筋暴起,“色衰而爱迟,等你老了,有的是人给程子阳送年轻漂亮的姑娘,你到时候,会如丧家之犬,猪狗不如。”
迟梅宁看着她的模样满意极了,“好啊,那我就等着那一天好了。”
那丫头见王嫣然脸色不好似乎还想拿手去抓迟梅宁哎呀一声,对迟梅宁道,“程太太您快离去吧,我家太太……”
迟梅宁笑着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她脑子不正常吗,理解。不过请姑娘与你家老爷说声,脑子不好的人就不要随便放出来了,咬到人就不好了,京城当官的多,今日欺负我这在京城举目无亲的小妇人也就罢了,若是撞到达官贵人的手上……那就不好说了。”
那丫头笑着应了,“程太太说的是。”说着转头朝不远处几个丫头唤过来一起裹挟着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谁知这时王嫣然突然发疯是的挣脱开丫鬟们的钳制冲到迟梅宁跟前,怒吼道,“我要杀了你!”说着手指一屈就朝迟梅宁的脸刮去。
迟梅宁倒退两步躲开她的手,抬手就扇在她的脸上,“你当我迟梅宁是泥巴捏的?”
李秀娥瞧着儿媳妇和王嫣然你一言我一语早就吓傻了,这会儿瞧着王嫣然敢要打她儿媳妇顿时怒了,“王姑娘何必自取其辱!我儿娶谁从来与王姑娘无关,就是不知王姑娘与我家子阳到底有何深仇大恨竟一次次找上门来找不痛快。”
王嫣然呆呆的看着迟梅宁的方向,突然道,“程子阳,你瞧见了吗,你娶的就是一泼妇,你就心甘情愿娶这样的女人?”
闻言,迟梅宁和李秀娥俱是惊讶,迟梅宁回头,就瞧见程子阳与一二十来岁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正神色不明的看着这边。
见迟梅宁瞧了过来,程子阳安抚的点点头,缓步到了跟前,瞧着王嫣然,一字一顿道,“不管我妻何等模样,我程子阳都爱她,敬她,一辈子不离不弃。”
迟梅宁听着她夫君这话当即幸福的冒泡,她选的男人可真棒,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话,可真是不容易了。
见她这副模样,程子阳眼中颇为无奈,他继续道,“而且我程子阳在此发誓,今生只有迟梅宁一个女人,绝不纳妾,更不会养外室,若是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这誓言不可谓不重,王嫣然脚下踉跄,脸色苍白,癫狂之色也逐渐褪去,蹲在地上泪流满面。
程子阳毫不在意,过去挽住迟梅宁的手道,“娘子,咱们回家。”
一家三口转头朝家走去,王嫣然委顿在地,呆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