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阳眉头一挑,“你养我?”
迟梅宁故意道,“不行吗?”
若是俩人刚好的时候,程子阳或许会当真,甚至觉得自尊心受损,然而与迟梅宁熟识之后便知她只是玩笑话,便点头道,“成。”
他答应的痛快,迟梅宁反倒觉得无趣,撇撇嘴,将荷包小心翼翼塞到袖袋里去了,“从今儿起我就是富婆了。”
两人已经快要定亲,多以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说了会儿话程子阳便回去了,迟梅宁将迟老太叫进屋然后把门关上将银票拿了出来,“娘,这次得了八百两,我还是给您四百两。”
“八百两?”迟老太听的直咋舌,“咋这么多啊。”
迟梅宁将程子阳的话解释了一下,然后把银票塞过去,“您和爹留着养老的。”
“养老哪用得着这么些,”迟老太嘴上这么说心里乐呵的很,之前迟梅宁拿出来二百两银子她已经非常满意,这会儿拿着四百两却乐开了花,她把银票塞回去,“那二百两就够养老了,哪用得着这么多。你好好攒着,等有朝一日程子阳进京赶考的时候用得着。”
迟梅宁推拒,“我这里的也够了,况且以后还有呢。这些闺女孝敬您的,而且您还得给我做嫁妆呢。”
“哟,想嫁人了。”迟老太调侃两句将银票收了起来打定主意等闺女嫁人的时候放嫁妆里头,怎么也得让闺女挺直了腰杆嫁过去,省的一个两个的说她闺女配不上程子阳。
眼下迟梅宁不知她娘的打算,自己把剩下的四百两收入小金库喜滋滋的对老太太道,“娘,以后咱想吃啥就吃啥。”
迟老太道,“行,晚上咱炖羊肉锅子吃。”
晚上的时候迟老太果然收拾做锅子,又让迟长海跑了一趟将程子阳和李秀娥叫来,两家人吃了痛快。
黄二花难得嗅觉灵敏,饭后还暗搓搓的问迟老太,“娘是有啥好事吗?”咋又吃好吃的啊。
迟老太白了她一眼,“再两天就是你小妹订亲的日子,这算不算好事儿?”
“当然算。”黄二花赶紧点头,然后嘴巴闭紧可不敢说话了,万一做了好吃的不给她吃咋
办。
过了两日便是腊月二十八到了迟梅宁订亲的日子,一大早迟梅宁还没起来呢,外面程子阳和李秀娥便带了家伙事来程家开始准备了。迟梅宁翻个身挣扎了一下便坐了起来,外头迟老太听见动静道,“天还早你再睡会儿。”
迟梅宁闻言咚的一声又倒下了,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然而睡了没一会儿突然又坐了起来。
她在干嘛?
今天可是她订亲的日子啊,她咋能睡大觉呢。
她翻身起来找出一身桃红色对襟褙子,里头穿了厚厚的棉袄,头上金钗一戴,拿着巴掌大的铜镜照了照很是满意。
到了外头程子阳瞧见她起来了眼前一亮,他过来从袖中取出一物道,“这是娘给你的。”
迟梅宁惊讶的接过,打开一瞧竟是一个水头很足的玉镯,难得的是拿在手中竟不觉冰冷,暖融融的一片。迟梅宁惊诧道,“这难不成是暖玉?”
程子阳摇头,“我也不认得,但与暖玉解释合得上,娘送给未来儿媳妇的你收着便是。”
迟梅宁心中欢喜将镯子小心翼翼放了回去,“等咱成亲的时候再戴。”她不由得看了眼自己正在忙碌的未来婆婆一眼,咋样都觉得一个农村妇人能拿出这样的暖玉很不一般,莫非作者给男主的娘家了什么了不得的身世?
程子阳见她突然发愣问道,“怎么了?”
迟梅宁笑笑,“没啥,觉得你家真厉害还有这等好东西呢。”
程子阳微愣,嗯了一声,“祖传下来的。”至于到底从何处而来其实他猜测是外祖家的,只不过这事儿他娘不说他就更不好往外说了。
说了两句话程子阳便去忙了,迟梅宁问老太太有没有要帮忙的,迟老太直接问她,“你会啥?”
迟梅宁想了想她会做的还真不多,直接被迟老太撵屋里去了,“先进屋将糖果瓜子装盘,过补了多久你姨母还有舅母他们也该来了。”
迟梅宁漫不经心应了,回屋按照迟老太的要求将东西装好。
辰时末迟老太太的娘家人还有本村迟家的人都到齐了,邻居迟老太只请了与她家和程家关系亲近的,像狗蛋娘他们家是不待叫的,这几家站在门口往里瞅,瞧着一盘盘的肉菜往桌上端馋的口水直流。
今日来迟家坐席面的人也觉得有面儿,瞧瞧这一桌子菜可真稀罕人啊。
狗蛋娘几个站门口眼馋的不行,可惜迟老太连客气都没打算客气,还吆喝着让客人吃好喝好。吃了好东西自然要回报主家,大家都是亲戚朋友也都晓得迟老太的德性,夸起迟梅宁来不要钱是的说上一箩筐。
迟老太就喜欢听别人夸她闺女,听的也乐呵,听见旁人说的不充分她再补充一下,得亏迟梅宁脸皮厚不然可真招架不住一帮老太太这么夸来夸去。
到了傍晚酒席散去
,迟梅宁和程子阳算是未婚夫妻了,想到来年秋天俩人兴许就要成亲了,迟梅宁感觉还挺羞涩的。
她羞涩程子阳也好不到哪去,两家人收拾了东西坐在迟家堂屋里说起今日之事,程子阳偷偷瞥一眼迟梅宁被迟老太逮个正着,拉着李秀娥瞧俩小的热闹。
程子阳吓得正襟危坐也不敢乱看了,迟梅宁却厚脸皮笑嘻嘻的和她娘插科打诨。
笑闹说够,李秀娥自然说起两人亲事。迟老头道,“仙姑说了,十月初九日子不错。”
李秀娥去看程子阳,“那时可能回来?”
程子阳算了算日子点头道,“八月初九开始考试,等十月初九该回来了。”
一听这话,这亲事便定在了来年十月初九,迟梅宁全程没有发言权,听着两家将两人婚事定了下来。
晚点的时候李秀娥先回去了,迟梅宁受迟老太的嘱咐去送送程子阳,到了门外天都黑透了,程子阳笑道,“你送我待会儿你怎么回来?”
迟梅宁想都没想就道,“你再送我回来啊。”
她说的理直气壮,程子阳无奈笑了,“好。”正好能得一段路程相处也是不错。
外面天黑,程子阳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他步子迈的很慢,等着迟梅宁跟上来,迟梅宁道,“你过了年什么时候走?”
程子阳道,“年后过了十五便走,不过这次我想去府学试试,看能否入学,若是侥幸过了的话恐怕会一直到秋日乡试后才能回来。”
这一算大概有九个月不能在家了,迟梅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上辈子没谈过恋爱,这辈子好不容易有未婚夫了本以为可以过段恋爱的日子,没想到这刚订亲就要两地分居了。
迟梅宁这人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心里有不舍也有不快,整个人都恹恹的。
见她不说话了,程子阳瞥了她一眼,灯笼映照下迟梅宁的脸看起来有些失落,“怎么了?”
迟梅宁低着头,“没怎么。”
程子阳停住,手里提着的灯笼突然被风一吹晃动两下灭了火。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程子阳彻底看不清迟梅宁脸上的表情了,黑暗中迟梅宁听见程子阳道,“梅宁是舍不得我?”
还不等迟梅宁回答,程子阳哀叹一声,“我也舍不得梅宁。”
迟梅宁不说话,她其实知道也理解程子阳科举事业,也知道程子阳想去府学是为了能得到更好的师资,可她想到远在府城的王嫣然,想到大半年不能相见,她心里就是不是滋味。
她想听程子阳说不去了,可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自私,一时陷入自我纠结与批判中。
程子阳笑了笑,这会儿逐渐适应了黑暗中的样子,程子阳伸出胳膊扶住她的肩膀,“梅宁在家等我好不好?”
迟梅宁闷闷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程子阳无奈的叹了口气,突然凑近她在她脸上迅速的亲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的撤了回去。迟梅宁却脑子一热,伸手抓着程子阳的衣襟便往她这一带,嘴唇自然的贴了上去。
晚上吃的锅子,程子阳甚至还与迟老头喝了一杯酒,迟梅宁亲过来的时候甚至闻到了淡淡的酒香味。程子阳没有推开他,甚至希望她更大胆一些。
可惜迟梅宁分明是不想要他好过,亲吻也是一触即离,“扯平了。”
程子阳咂摸一下嘴唇,失笑道,“梅宁这是惩罚我?”
迟梅宁哼了一声,然后道,“送我回家吧。”
“好。”程子阳一手提着灭了的灯笼一手去牵她的手,“路上不好走,梅宁别摔着了。”
迟梅宁没有挣扎,任凭程子阳粗糙的大手握着她的手,她感觉到程子阳的手掌竟完全不似读书人的手,在她印象里读书人的手该柔软细腻,而非粗糙,她不由想起每到农忙时候程子阳跟着下地的情形,而这粗糙又非一朝一夕之事,定是每次回来也要帮衬李秀娥做些活计的。
若是有别的选择,他定是不舍得离开她的
吧。迟梅宁心里这么想扭头去瞧他,这个男人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男人,她应该相信他才是。程子阳若是看上王家的背景喜欢王嫣然,早就不会有她什么事了。
快到迟家门口的时候迟梅宁停下,手还被程子阳牵着,程子阳驻足,“怎么?”
迟梅宁又拽他衣襟,然后凑上去加深了这个吻。
程子阳手中的灯笼掉在地上,他也无暇去捡,转而捧着迟梅宁的脸感受两人头一次这般深刻的亲吻。
过了许久程子阳分开她,只觉浑身难受,胸腔里不安分的心跳动的快要出来一般,双腿更是发软,脑子里一个声音叫嚣着想要得到更多。迟梅宁又能好到哪去,一张脸早就红的吓人,若非天黑看不清楚,她自己都能羞的掩面而去了。
“回去吧。”迟梅宁说完,慌乱的进了院门直奔后院井台去了,而程子阳站在原地回味那个吻,半晌不愿动弹。
回去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程子阳到了家看着身上的泥巴都不知道怎么回来的,李秀娥瞧着儿子的模样
,偷笑两声便催着他去歇着了,于程子阳而言,今夜注定是难以入眠之夜。
而迟梅宁去后院用冷水洗了把脸,冻的透心凉才回想起来自己刚才干了些什么,不过现在回想一下觉得还是很甜蜜的。
初吻呢,好羞涩。
迟梅宁擦了脸冻的哆哆嗦嗦进了屋,也没和其他人说啥直接钻屋里睡觉去了,躺在炕上迟梅宁又不睡着了,忍不住去想程子阳,想到程子阳去府城又忍不住想到王嫣然。若说之前她还觉得自己撬了男主有些对不起王嫣然,但在喜欢上程子阳后便渐渐没了这想法,她穿过来本就是意外,又何苦因为原书委屈自己,何况程子阳这辈子压根不喜欢王嫣然,她也算不上破坏别人的感情了。
迟梅宁胡思乱想半晚上睡着的时候还梦到了王嫣然,梦里王嫣然歇斯底里的咒骂她说她抢了她的夫君,迟梅宁气不过一巴掌直接糊了过去,然后便听啊的一声惨叫。
迟梅宁被惊醒,抬眼便瞅见黄二花满脸委屈的站在炕边看着她。迟梅宁瞧着这般委屈的黄二花竟生出不好意思来,“三嫂站这干啥?”
黄二花捂着脸气道,“娘让我来叫小妹起床用早饭了。”
她一副我委屈但我不跟你一般
见识的模样差点逗笑了迟梅宁,迟梅宁在她出去的时候道,“三嫂,以前的事我原谅你了。”
黄二花动作一顿,脸上顿时挂满喜色,“当真?”
迟梅宁躺在被窝里嗯了一声,便瞧着黄二花欢天喜地的出去跟人分享喜悦去了。
迟梅宁嗤笑一声无奈笑了笑。说起来这半年黄二花的确挺安份的,老老实实的也不敢说回娘家的事,除了有时候喜欢占小便宜似乎也没什么大毛病了。
腊月二十九上午程子阳带了年礼过来未来岳父家送年礼,有酒有肉来的路上羡煞一干人等。
瞧瞧,程家和迟家结了亲这日子过的都好了,送个年礼又是猪肉又是酒的,啧啧,那包里大概包的又是点心吧,迟家姑娘命真好,程子阳的命也好。
带着艳羡,程子阳到迟家送了年礼,按照规矩又在迟家吃了晌饭,傍晚的时候才离开。
到了年三十上,全家上下都忙碌起来,迟老太带着黄二花蒸馒头,马氏钱氏合伙烙煎饼,男人们则弄浆糊。
至于迟梅宁得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便是去程家找程子阳拿对联。
到了程家李秀娥笑着叫她进来给她拿了一块自己打的年糕才道,“子阳在房里写对联,你进去瞧瞧。”
进了屋迟梅宁发现程子阳不大的屋子里铺满了红彤彤的对联,一问才知是村里人过来央他写的,因为腊月二十八他们订亲,大家伙便没过来麻烦他,一直到昨日下午,村里人陆陆续续的上门,程子阳也不好拒绝,便写了一下午,今日早上又起个大早起来继续写。
迟梅宁瞧见他眼底的血丝心疼道,“还不如直接推了呢。”
程子阳笑道,“他们可是付了钱的,为了铜板也得好好写啊。”
迟梅宁一听才知,程子阳写这些对联是收费的,一副对联十五个铜板,另外送一个福字,这年头大家在大门口贴一副对联就非常好看了,大过年的也不在乎这几个铜板几乎人人都来写。她粗略数了数,这一屋子少说也有几十副,除却本钱,其实也赚不了多少钱。
“也没多少啊。”迟梅宁道,“要不我帮忙写?”
程子阳笑,“你敢写了贴出去吗?”
迟梅宁知道自己字迹不好看,讪讪道,“不敢。”
看着他还有一摞要写迟梅宁也不在这打扰他,拿了迟家要用的便告辞离开,再见面就是新的一年了。
回到家迟梅宁免不了把程子阳写对联这事儿说了,迟老太奇怪道,“他每年都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孤儿寡妇在村里住着李氏唯恐村里人排斥他们,对这样的小事又怎么会拒绝,别说人家给了铜板了,就算不给李氏恐怕都能答应。”
迟梅宁一打听才知程家居然是外来户,在李氏怀着身孕的时候便住了过来。
迟老太说起来就唏嘘,“那时李氏年轻漂亮,大概也就十五六,水灵灵的一看就不像乡下姑娘,挺着个大肚子被个穿着讲究的人送到这里来,要不是因为里正亲自将人送来并嘱咐村长好生照看,就李氏那模样早就让人抢走了。”她说着似乎眼前又回到二十年前,“过了几年附近的光棍儿见她一个妇人带着孩子,以前那有钱人也不来了,只当她被人抛弃了,就想将她娶回去,一个两个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李氏硬生生拿棍子打了出去。李氏看着温柔,逼急了也眼红,当时啊她当着全村人的面红着眼睛发誓,谁再来逼她,她就带着儿子一起上吊,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清溪村逼死孤儿寡母。”
听到此处迟梅宁倒是有些佩服李秀娥了,那时候李秀娥十五六,她上辈子十五六的时候在哪里?背着书包上高中呢,哪能想到一个十五六的姑娘挺个大肚子在乡下过日子了。
迟老太回忆起来就没完没了,“自打那以后啊这才渐渐的没人上门了,
程子阳也大了,偷偷去老秀才家偷听他念书,后来李秀娥就勒紧裤腰带将他送进了镇上的学堂。才有了如今的程子阳。”
“梅宁啊,在家你咋样都行,但你婆婆不容易,嫁了人与她好生相处,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程子阳啊。”迟老太一辈子不讲理也护短,但在李秀娥这件事上是的确佩服李秀娥,十五六就守寡一守二十年何等的艰辛。若是她年轻的时候没了男人,她指定早早的就改嫁了。
迟梅宁嗯了一声,难得乖巧道,“我知道了娘。”
一个女人活着不容易,更何况是古时候的女人,礼法大于天,再开放的风气也对女人苛刻。就像她几次与程子阳独处,若非家里人护着被人发现定要说她的是非了。
唏嘘完了,继续忙碌过年,到了傍晚,年夜饭做好,一家老小齐聚一堂。
穿越过来的第一个年就这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