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惊奇的是, 谢尔特小姐并没有难为在此次谈判中闹出事故的彭格列——啊当然也没有让步就是了。
但这样已经足够让彭格列方满足了。
这就像善人一直做善事不会让人感到惊讶, 但是一旦一个几乎从没做过善事的人忽然做了一件好事却容易让大部分人感动震惊般。
自从这位谢尔特家主上位之后,动作都偏雷厉风行, 几乎鲜少有宽容退后的时候,在将横滨的港黑纳入麾下之后更甚。
“因为势力权利过大反而要更加谨言慎行,阿纲, 那个谢尔特比你多将近十年的资历,而她,从来都不是没天赋的人。”
“我知道。”
沢田纲吉回想起方才见到十年前那位凛小姐的模样, 点了点头。
毕竟在他还是废柴纲在学校天真度日的时候, 她就已经是美国谢尔特家族的可靠首领了, 这样的差距并非是他一朝一夕能填补的。
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根做工精致的丝毫看不出是锗非银的手链, 抬头看向刚刚拜别的谢尔特小姐和她那位重力使的背影。
中原中也将她保护的滴水不漏,身形虚弱却依旧直挺着背姿态从容的少女抬手,似乎在说些什么, 脸上带着些揶揄的笑意,而赭色卷发的青年抽了抽嘴角,也添上了几分怜悯。
说像也不算像。
沢田纲吉目送他们离开, 眼前却骤然出现了在暮光下随意转过身冲着自己笑得随意又调侃的少女的身影,手中的细链似乎还带着温度, 不知不觉侵蚀着他的意识。
……
“中也你注意到没?刚刚那个十年前的彭格列喊太宰喊的是‘老师’啊。”
凛眼里带着兴味, 原本还顾虑着她的状态不敢提起这个名讳的中原中也这才意识到这件事。
……他的注意力都在名字上了根本没注意那个十年前彭格列的具体称呼。
“哈……?”
“我虽然顾虑着那些人没有用能力, 但有些事还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嘛。”凛弯了弯眼, 笑道, “那个世界的‘我’真是做了相当了不起的事情呢。”
中原中也:“……我觉得怎么想问题都很大,太宰那家伙当老师……”他想了想自家的那个曾经的白色死神如今的吉祥物中岛敦……“啧”了声。
“想想就可怕,那个彭格列……”
再回忆起刚刚那个十年前沢田纲吉的情态……中原中也忽然难得的觉得自己对他的态度有些恶劣了,他现在甚至有些……微妙的肃然起敬,情绪十分复杂。
如果有下次……对他态度稍微好一点吧。
“对了,我想吃草莓蛋糕了中也——”
“BOSS,你只是想吃蛋糕顶上的草莓。”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的指出,“下面的蛋糕你都塞给我了,每次。”
“……中也好冷淡哦。”
“哦。”
话虽如此,回去之后还是让女仆做了草莓蛋糕。
……
…………
白兰·杰索最近遇到了人生中最复杂的事件,没有之一。
这大概是比他家BOSS转头翻脸不认人捡了个人间失格更令人难以言喻的事情——他在部下震惊的目光中加班了十几天后终于得以翘班来找他的负心BOSS,刚到并盛降落就被凛抓着衣领,扯到了他所谓的“宿敌”沢田纲吉面前。
身上看似伤痕不算重,但能从眼神中看出重重憔悴的少年瘫倒在地上,艰难地爬起来。
白兰:“……”
隔壁世界的他也没把这家伙弄得这么惨过吧。
同样对自己一点b数都没有的白兰·杰索眼中甚至带上了掺和了几分怜悯的笑意。
然后下一秒他懵了。
“……BOSS,你再说一次。”
“很少有人让我把同一件事重复第二次的哦。”凛眨了眨眼,双臂环在身前,“白兰,你来教他怎么控制火焰的精度,这些我和太宰都不了解嘛。”
白兰:“……”
那么问题来了,是他疯了、世界疯了还是他的BOSS疯了。
“我是来接小凛你回美国的吧……?而且彭格列的那个负责人Reborn不是要来了吗,把这家伙丢给他不就行了。”看上去比沢田纲吉高瘦许多加上阅历差异显得比他成熟但实际和头差不多年龄的白兰,毫不掩饰其嫌弃与拒绝,虽然语气带着些许甜腻的尾调,但他紫色的眼里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冷淡。
沢田纲吉:“……”他明白眼前这个人也很强的事实了,那么……他还有一个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眼前这个人是和太宰老师一样,是那种虽然方向不同但都问题很大的类型……?
凛小姐你收属下的时候是只看能力不看性情的吗……?
然而沢田纲吉的灵魂质问并没有被凛听到。
她甚至是兴致勃勃地露出笑脸对眼前的白发少年命令道:“教。”
白兰:“噫——”
不情不愿的棉花糖先生,用埋怨的眼神看着凛,将早就准备好带给她的巧克力和干奶酪等零食拿出来递给了她后默默地瞟了沢田纲吉一眼。
“……噫。”
接着,沢田纲吉就经历了在被太宰老师折磨了一段时间后更恐怖的事情。
被白兰和太宰老师两个人,一起折磨——顺便白兰先生属于死不想承认当他老师的这个身份。
但更让人如坐针毡的,是这两个人一旦处在同一个空间,就有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氛围,仿佛空气都凝滞了让人无法呼吸。
沢田纲吉曾无数次的怀疑,凛小姐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看到她从容又随意地坐在这两人旁边喝茶喝的毫无知觉,这才慢半拍的意识到他和凛小姐的天差地别。
至,至少他是不会收这样可怕的属下还能在这样比修罗场还要可怖的氛围里仿若无事发生的。
凛小姐,太强了!!!
……直到又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的时候,凛才正式和他提起道别的事情。
“我要走了,和白兰一起回美国。”凛提起的时候神情随意,似乎早有安排,而沢田纲吉虽有准备,但真正到离别时还是有些无措,“太宰应该会去东京或者直接回横滨……他的话你可以努力一下。”
“这么快吗……”
如果沢田纲吉有耳朵,此时已经垂下来了。
“有事你可以随时联系我就是,但太宰如果留下来的话我有些担心……”凛说着皱起了眉,在旁边白兰笑意难以言喻的视线下,露出了丝丝担忧。
沢田纲吉忽然警觉!
“放心吧凛小姐,白兰先生,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太宰老师的!”
白兰:“?不我……?”
凛挑了挑眉:“不,我是有些担心你那个未来家教……顾虑到谢尔特和港黑他肯定不会对太宰动手,所以我比较担心他被气死。”
杞人忧天的沢田纲吉:“诶?”
“嘛,反正是别人家族的。”凛视线飘了飘,故作轻松地说道。
这发言好像没什么问题…吧?沢田纲吉感觉自己已经逐渐在生活的压迫下,反向成长了许多。
真是件悲伤的故事。
而就在沢田纲吉摸着自己尚在的良心已经决定维护他的太宰老师而对“后来者”不假辞色的时候,异变突生。
一团异常熟悉的粉红色气体骤然包裹住了凛的全身,白兰眼睁睁地看着自家BOSS消失在了自己面前,取而代之的……他垂下眼,惊异地看着因为突然的失力跌坐在地上的银发少女
“……谢尔特小姐?!”沢田纲吉骤然懵住,他看着虽然也茫然了下但很显然迅速反应过来的少女抬起头,扫过旁边表情微妙的白兰,点了点头。
“贵安,十年前的沢田君和白兰。”
“啊!我背你走吧,你的腿……”沢田纲吉想起不久前见她就是坐在轮椅上的姿态,这才焦急担忧地伸出手,却见她从容地搭上自己,像是接受邀约般缓慢地站了起来,他表情忽然空白。
“诶?!凛小姐你能走吗??你的腿不是……”
“我没有说过我残废了呀。”她好似理所当然地眨了眨眼,从容地说道,肩膀上的黑色长款外套依旧松松垮垮的,好似马上要将她瘦弱的肩膀压塌。
“那你为什么坐轮椅?!”
“因为累嘛,不想动。”她半埋怨半撒娇地说道,好似只是单纯任性的大小姐,淡金色的眼瞳清净异常,假装从未经历过如何的痛楚,只是沢田纲吉蓦然熄了声。
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离他们所在地不过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上穿着和她披着的仿佛没什么差别黑色外套的少年。
不知他们是沉默了几秒,亦或是几分钟。
“……太宰……先生?”
她虽有这样的预料,但真正见到时,还是感受到了偌大的不真实感。
好似她再上前一步,眼前的这个人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任职黑手党的首领长达数十年的谢尔特小姐,从未有过这样真实的空洞又胆怯的情绪。
深神色一贯淡然的太宰治最初也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曾在书中看到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凛小姐。”他勾了勾嘴角,眉眼间尽是轻松随意。
……如果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的话。
那该有多好。
你依旧出现在我的梦里,就像取回遗忘的东西一样。*
少女站在原地,丝毫未动,太宰治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最后停在她的面前,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将原本整齐的发丝弄得有些凌乱。
“谢谢,辛苦了。”
明明比眼前的少年要长将近十年,但泪水却忽然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