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律师被迫脱下裤子,还有衬衫。
侧眼瞧着陆老板慢条斯理套上他的衣服裤子甚至鞋子,从罪孽深重的杀人犯摇身变回光鲜亮丽的年代商业大腕……
他低头瞅了瞅自己。
大红色的毛绒背心配西装外套。必须庆幸自己今天出门老实穿了奶奶牌毛毛裤,为他残留几分人间温暖。——毛毛裤保暖耐穿又方便,当然,不是红色的就更好了。
现在的他根本就是没品位的暴发户嘛!
还格外风骚耀眼的那种。
徐律师内心:啊啊啊啊啊啊!!!
徐律师表面:“到了。”
车平稳停在朝柳巷宋宅附近,他该死的顺嘴问了声:“你自己能行么?”
话音刚落,陆珣刚刚直起来的腰板蓦然又靠了回去。整一人活像养尊处优的狗太子,或者太上皇,矜贵且慵懒地等待伺候。
“不行。”
徐律师下意识:“我觉得你能行!”
陆珣抬起眼皮子:“你下车搭把手。”
“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徐律师义正严辞:“你要相信自己战胜自我!连放火扒裤子逼良为娼你都行,世上压根没有你不行的事!区区顶伤夜访丈人家,瞒天过海做个客而已我真诚相信你——”
说到高潮处,被老板冷酷打断:“让你下就下。”
啊心脏疼。
徐律师双手抱膝,“敬爱的陆老板,麻烦您看在我三年如一日战战兢兢尽职尽责的份上,别让我穿成这样下车成不?我年纪轻轻,不想被误会成有变态癖好的怪男人。”
“我还没媳妇呢。”
他露出几欲落泪的表情,弱小无助,又卑微。
陆珣信口拈来:“冬至红包……”
话仅仅起个头,徐律师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下车,拐到副驾驶座那面拉开车门。
“陆老板请下车。”
满脸堆砌虚假的笑容,他上身微微前倾做出邀请的绅士姿势。过两秒还有情附带伸手垫车顶功能,来了个细心叮嘱:“记得小心头。”
原来这就是红包的魅力么。
太恶心了以后少发点。
陆老板如是想道。
悲惨徐律师浑然不知其算盘,谄媚搀扶住老板胳膊,堪比狗腿小太监。
两人沿斜线往宋家走,远远听到宋家前院热闹动静。再走近些,便能望见三个裹成球的小姑娘,人手好几根细长的烟花条,正在里头高高兴兴地玩烟花。
最大最圆润的那团黑影是徐洁。老爹老哥出门赴宴,家里空荡荡不好玩,她干脆跑到这来蹭吃蹭玩,顺便买来烟花条玩那个谁线条最后烧完,谁就赢的游戏。
她手里捏着好长的线,费尽心机去追堵王君的线,差点成功烧断大半根。谁知道胜利在即的时候,王君拍拍屁股就跑,她顿时拉长脸:“你干什么啊?!游戏规则不能跑!!”
王君不以为然:“规矩死的人活的没听说过?有本事来追我呗,略略略。”
徐克己最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简单概括就是好吃懒做脾气大,八辈子不肯跑动两步。
果然。
徐洁不想动,直接停在原地娇气大怒:“回来你个赖皮狗!再不回来我就不跟你玩了,你这人真烦你们乡下来的怎么这么烦!”
“我不我不我就不。”
王君挤眉弄眼:“城里大小姐也烦得很!”
“臭王君敢当我的面说坏话,你死定了!”
徐洁暴跳如雷追了上去,喜中激将法。
两人围绕院子追来打去钻进后院,剩下个阿汀文文静静蹲成一小团。柔顺细长的头发披在身后,手中烟火璀璨,照亮她白皙的脸庞。
似乎在地上烫字烫画,一脸专注的表情。
猫则偷偷摸摸的凑近地上完好的烟花条。小鼻子嗅嗅,后退,再认真嗅嗅。它左右张望,趁着没人留意果断抓住线条,倒在地板上跟线扑腾翻滚。权当发明新玩具的新玩法了。
“阿汀!君儿!徐洁!”
主屋灯下出现个林雪春,双手端着陶瓷碗大喊:“别玩了!热乎的汤圆赶紧过来吃!”
“来了来了!”
“你不准来,我来!”
徐洁王君照例抢着出头,三岁毛孩似的。
“行了别吵,又饿不到你们谁!”
林雪春两手叉腰:“阿汀!还要叫几次?!”
阿汀回过头去:“我待会儿吃。”
“待你个头头,还等陆珣是吧?八点半了还没来,鬼晓得他来不来!待会儿冷了你自个儿热去,不够填肚子你就饿着,甭想给我添事!”
林雪春骂骂咧咧坐下去,阿汀软软应好。
屋里光影交错、食物热气腾腾往上腾升;屋外有人哈气暖手,猫没头没脑过来蹭。一腔柔嫩的少女心事肆意流淌,刹那间盖过初冬寒冷。
“挺温馨的嘛。”徐律师感叹。
陆珣却忽然停住脚步。
“嗯?”徐律师偏头:“怎么停了?不进去?”
“不进了。”
他掉头走,他稀里糊涂跟上去。
未免今天有人趁机下手,阿彪今天开车停在宋家对面。正坐在驾驶座上打着手电筒看,忽然车窗被人敲响,他抬头差异:“老、老板?”
“老板徐律师你们怎么来了?那边完事了?”
手忙脚乱地收起,打开车门。阿彪嗅觉灵敏,分分钟捕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血腥味,皱起两头粗重的眉毛:“这味儿……”
“电话。”
陆珣再次摊出恶魔之手,徐律师反射性打哆嗦,抬高右手护毛绒背心。左手则是严严实实摁在大红色毛毛裤上,一副‘你连这都要抢我绝对揭竿而起’的防备表情。
对方懒得给眼色。
角落里翻出笨重的随身电话,陆珣作势打电话。这边阿彪小声问:“出什么事?你身上出血还是咱老板身上?陆家那边当场打起来?”
再上下瞅瞅,忍不住疑惑:“徐律师你看着怎么……像个乡下来的土鳖上呢?“
徐律师:“呵呵。”
来龙去脉太复杂说不清楚。徐律师神秘地勾勾手指,高兴问:“今天冬至红包你有么?”
阿彪:“没有啊。”
徐律师更高兴了:“我有啊。”
“怎么来的?!老板给你发的?!”
错失红包的强烈震惊痛苦感,导致阿彪的音量不受控制直线上飙。
“闭嘴。”
他后知后觉捂住嘴巴,徐律师做出无辜安静脸。两人被陆珣阴森森地瞪了一眼,有种大冬天被捆起来扔进海水里泡发的感觉,车内冷透心扉温度骤降。
但下秒钟,话筒里传来糯糯的一声:“你好?“
“是我。”
陆珣声音瞬间软化百倍。
徐律师:……厉害!
阿彪:难怪老板有媳妇咱们没有!
两只单身的傻狗孤独对望,陆老板嫌蠢,偏头过去看着窗外:“你饿了没?”
“你要来了吗?”
对方欣喜的声音同时落下。
两个眨眼的间隙,戴毛线帽围围巾的小姑娘从门边冒出来,口里呼呼冒出大团的白气儿,脑袋瓜子左转转右动动,边问:“你现在在哪?从哪个路口进来?我在门口——”
“我还没。”
有点残忍地打断了。
暗淡的窗户覆着白雾,陆珣用手指抹开一个规整的桃心妆,瞧见小姑娘低垂下脑袋。
“手上的事情很难处理吗?”她问。
陆珣嗯:“还没弄完。”
“这样啊……”
语气里多多少少掺杂失落吧,连搭在门边的手指都缓缓滑下去。
小姑娘抱膝坐在门口台阶上,瞧这是毛绒绒的白团子。分明可以有理取闹一番的,她不闹,反过来调整语气安慰他:“没关系你慢慢来吧,别太着急了,着急容易出错。”
差不多该挂电话了,陆珣想。
稍微低估了身上的伤势,被风吹过小阵,这会儿便乱烘烘泛起疼痛。仿佛变成破洞的塑料袋,体力源源不断地往外漏。他不太确定自己能说多久的话,很清楚这时候挂断电话最好。
走趟医院,搞不好赶得及回来。
当然更可能赶不回来。
他想了想,接着问:“在干什么?”
“在门口……看月亮?”
她抬头看看,发现今晚月亮淡成虚无。
“你那边很吵。”
耳旁又落下那道低低的声音,夹杂电流似的带着微微磁性。
阿汀回头看看吃饱喝足再次打闹起来的小伙伴,不禁笑开:“是王君啦,我有没有说过她在写,古代武侠女主人公的那种?”
“有。”
大概有,鬼记得别的异性。
那边没有察觉话里的假意,径自说起来:“她的已经有前十五回,我和徐洁都觉得不错。文学组那边有的男同学看了感觉也好,她就去找出版社了。”
“那些人说不错,但是……女作家的武侠江湖以女主人公为视角,他们好像觉得太出格。口头说值得尝试,后面好多天没给通知。王君心情不好,徐洁在陪她玩烟花……”
小姑娘说话总是轻声慢语,字字咬出清晰细致的音色。下巴全部埋进围巾里,要是能搂在怀里抱抱,搞不好暖和得惊人。
陆珣隔着一层玻璃看她,间或应个声。
右手食指贴在薄雾车窗上,缓慢而用力地抹开笔划。细小的潮湿感破开皮肤侵入,阿汀两个字跃然窗上。
胸腔忽然剧烈的疼。
他咳嗽两下,那边正在问,屋里林雪春嘹亮喊话:“你跟谁打电话,是不是陆珣?死小子问他到底来不来,几点来!不来拉倒不早说,下次有他好受的!要么让他马上过来,省得平白浪费老娘花钱买来的粮食。”
阿汀边应着,边捂住电话筒说:“你别听。”
“什么?”他确实听不清了。
“别听我妈妈的,听我的。”
小姑娘煞有介事:“不要着急,不用赶过来。你把事情做完再来,家里汤圆还有很多。”
怪有威严的,集中注意力听清这个的陆珣翘起唇角。
“你吃了没?”
“我……”
对面支吾着,大约在实话与撒谎间犹豫。
“你吃你的,留碗给我就行。”陆珣伸手压住胸腔,“手头还有事,得挂了。”
“好。”
电话挂断,老妈子犹在发牢骚,嘹亮的嗓门一路传到这里。小姑娘掩上门往里走,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只留左右两串小灯笼光线微弱。
徐律师表情复杂地问:“真不进去了?”
不了吧,明知道很容易露馅,力气也不够装样子了。
红兔子始终在手里,除却粗织毛衣,额头脸颊不知何时沾上刺眼的血红色。
抹不掉,越抹越晕开。
陆珣放弃徒劳无功的尝试,懒散靠在车垫上,“去医院。”
到头来没进门照样去医院报道,那你前头折腾个啥劲儿?还扒我衣服裤子??
徐律师满脸郁闷:”你确定?“
不然呢?
“总得让她安心把汤圆给吃了吧……”
陆珣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疲倦的合上眼皮。
意识混沌到极点的时候,好像听到各种纷乱嘈杂的声音。还有她焦急地喊:陆珣。
不会被抓包了吧?
有那么狗血么。
他漫无边际想着,彻底昏厥了。
*
没两个小时就醒了,外面天色微明。
浑身散架似的,骨头缝隙全松散。还被纱布东包两圈西盖两层,陆珣自觉从僵尸狗跨越成活体木乃伊,就罕见度而言,还算有所进步?
算了不开玩笑,他没什么幽默感。
病房里灯光浅淡,只有隐隐的啜泣声。
小姑娘埋头在手臂里,黑丝绒般的发丝散开。脱掉臃肿外套后,两只瘦削纤纤的肩膀不断抖动。哭得特别认真,委屈,以至于哭到喉咙哽住,狼狈地咳嗽好几声才缓过劲来。
继续哭。
这么来上三五天,眼睛不出毛病才怪。
“别哭了。”
他嗓音低哑如沧桑老烟鬼,轻飘飘落在夜里。阿汀茫然抬起头,果然是一双边角红透了的圆眼睛,膝盖上还抱着那只丑陋的蓝兔子。
“哭成丑八怪了都。”
手指在棉被下试着动弹,他垂眸深深望着她,“这不好好的么?哭什么。”
陆珣觉得她应该扑上来抱着他哭了。
嚎啕大哭不至于,多半是呜呜咽咽小动物似的,既心疼巴巴又担心害怕的那种哭。
他做好准备了。
靠顽强意志夺回手臂的控制权,他完全准备好迎接她的拥抱顺手揉揉脑袋瓜子作为温情安抚,然而——
阿汀红着眼看他,抱着兔子转过身去。
陆珣:?
就这样冷漠转过去了?
放着好好的他不抱反而去抱那个丑兔子??
这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么。
这是宋阿汀会干的事么。
陆老板有点点震惊,有点莫名其妙难以理解。有烦躁不高兴,还有更多的自我安慰:小姑娘脸皮薄不经笑话,肯定是因为上个月在医院哭鼻子的事情被他调侃太多次。这才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哭的,绝对不是不想搭理他。
郑重重复:绝对不是不理他。
他挪动手臂,手指头碰碰她:“转过去干什么?又不是没哭过,用得着躲着我?”
她不理。
大半张脸脸埋在兔子脑袋上,吸鼻子的声音似有似无。她背对着他自顾自无声掉眼泪,好像有些不会吵闹的小孩,别扭起来就这个样。有的还喜欢找个边边角角躲起来抹眼泪。
陆珣戳戳,语气放软:“转过来我看看。”
再戳戳:“不丑,你好看死了。”
三戳戳:“真不理我?”
尖削小指抵在腰侧,挠痒似的细细摩挲。老半晌小姑娘抓住他作乱的手,塞进被子里盖好,闷闷地命令:“你不要跟我说话。”
陆珣失笑:“那不行。“
“那你说你的。”
她带着鼻音放狠话:“反正我生气了。我真的很生气,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回你。“
“原因?”
“……”
已经开始不回了?这么狠心?
陆珣手指抓上她的衣角,“好歹给个原因?”
“……”
“汤圆?”
“……。”
好像,估计,大概麻烦大了。
小丫头正儿八经生气是前所未有的事,陆珣想了想,又想了想,想扶额但扶不到。
总不能真学狗叫哄媳妇吧??
不能,实在无力可走再说。
陆老板倔强扯衣角:“真不理我?”
不管用,那卖个苦肉计?
徐律师柔弱的模样语气划过心头,陆珣表示为不知数额的钱包低头很卑微。
不像他,为爱低头理直气壮。
“理理我不行么?”
对方依旧从头发丝气鼓鼓到脚底板。陆珣八辈子没这么难搞过,好想拔头发。
不死心地继续喊:“宋小姐?”
“宋同学?”
病房里始终回荡着他单独的声音,他静会儿,抛弃卑微徐律师。眯起眼睛很长很长地叫声:”陆太太。”
小姑娘脊背僵硬,犹如跳脚后的猫。
有效。
狡猾陆老板心里掂量掂量,继续低低沉沉地说:“不理我也行,好歹回头看看我?趁着伤口感染不严重,并发症没出现。现在不看待会儿说不准就……”
“不要乱说话!”
他故作欲言又止,阿汀反应很大地转过身,鼻子脸颊红红的,眉毛眼睛紧紧皱着。
你别说,生气起来比哭认真三倍有余。
挺凶。
“我、错了,错了错了。”
认错这事儿一回生两回熟,放下面子就不成问题。至于面子……
贤良淑德的好男人在家根本不需要面子。
陆珣撑着手掌往上抬身体。阿汀不说话归不说话,默默过来帮他,一不留神便被握住手。怎么都抽不出来,只能放任他拿捏着。
“气完了?”陆珣误以为她这是退让。
阿汀当下抽手,没气完。
“行行,你接着气我不打扰你。”
陆珣暗暗啧声。
要有个电话就好了,这时候管他徐克己阿彪或是陆以景,是猪是狗都该拉出来溜溜。谁能给他出主意哄好小姑娘,谁就是正经军师。
啊,烦。
金银珠宝收买不了,撒娇打滚猫会他不会。阴谋阳谋不好上,眼下陆老板空有大把钞票大批员工,狠狠栽倒在哄姑娘的路上。
怎么搞?
突然灵光闪过,他说之前有个礼物忘了给她。
阿汀疑惑地看他,一身病号服。
“不在衣服边,不用放在口袋里。”
陆珣似笑非笑,光滑漆黑的头发落下来。眉角伤口缝针贴好纱布,弄起这类吊胃口的小把戏,难得有两分公子哥式的玩世不恭。
比没伤的时候话多,比睡梦中还要孩子气。一双澄澄的眼睛漂亮而稀少,天生具有束缚力,令人逃不开躲不掉,无法拒绝。
“是什么东西?”她瘪着嘴问。
他挑眉:“念我名字试试。”
“嗯?”
“名字。”
“……陆珣?”
潜意识代入童话故事里的魔咒,阿汀左看右看没有新的东西出现,还以为陆珣玩魔术失败。
不料他道:“看我,再来次。”
……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阿汀半信半疑又喊了声:“陆珣。”
然后她看到了。
声音落下的片刻,他耳尖微微动起来。正如年少那一次两次好多次,被点名的时候心情不错的时候,这人总是保持谁靠近我就撕了谁的凶狠样子,背地里偷偷动耳朵。
“陆珣。”
她喊他,他就有板有眼的动动。
阿汀抿唇笑,很快又消散。
“别动了。”她眼中再度蒙上水光。
女孩子的心思变来变去,陆珣疲惫的大脑这次没跟上节奏,依然不厌其烦的动来动去。
“别动,你别动。”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人长大了有钱有势有手段,在她这里反而变得柔软易伤害?
汤圆到底算什么东西啊,值得他大老远撑着伤非要跑回来;她算什么她那点生气又算什么,就不能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伤势,问问陆菲然怎么样/会不会牵扯到他?
她看他耳朵好不高兴,连带着看他都不高兴。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捂住那两只耳朵,“别动了,这有什么好动的。你是傻瓜吗?怎么老这样,你老这样说不起那我怎么办?”
眼泪簌簌往下滚,眼睑红,那点红痣更红。
她看着他,边掉眼泪边含糊地呢喃:“早知道我不说汤圆的。要是你有事情,我该怎么办?那不就是我的错了吗?结果会变成因为我太任性非要你来才会变成这样。”
“不是做生意从来不亏的老板吗?”
“以后我不要说话,再也不跟你约定了。”
眼泪掉在陆珣的侧脸上,滑下去。
是热的,很烫心。
他总想把所有的东西给她。或许因为自身童年的匮乏,因为自身热烈的占有欲。即便得不到她所有的注意和心神,他还是想把好的坏的一股脑儿塞给她,把理想把意义把整个人生丢进她兜里,任她闲来把玩或丢弃。
但她并不想要这些。
如果她想要控制他,当初压根无法接近他。
“错了。”
指肚缓缓揩去泪水,陆珣喉结滚动,哑着声说:“知道错了。我会改的。”
“真的?”
她稀里哗啦哭更厉害:“下次遇到这种事呢?”
“上医院,让徐克己打电话给你。”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然后你把汤圆打包带过来,我醒了照样吃。”
“你是傻瓜吗。”
小姑娘又哭又笑:“你真的没亏本吗?”
没有,从来没有。
陆珣抬起头,吮去她下巴挂着的泪点。
咸。
“别乱动。”她摁他回去。
他这回乖乖躺回去,乖得不能再乖了。
“好了别哭。”
眼梢有着很淡的笑意,他软声哄:“过来亲亲。”
阿汀低头轻下去,脖颈一片脆白。他的手指犹如爬山虎般轻巧攀过,掌心扣住后脑勺。
往下压。
唇齿相依处舌尖勾缠,粘腻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