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比赛结束后,角逐冠军的十强选手们跟着节目组一班飞机飞回了上京, 不论本地人还是外地人, 通通住进了节目组安排的大酒店, 等待第二天晚上全球直播的颁奖典礼。

当天晚上八点,天赋异禀国际赛全球同步开播。

无数人早早就在准备好了零食和饮料,陷在沙发或床铺里,做好了今天熬夜奋战的打算。

B站的天赋异禀国际赛视频刚一上线, 观看人数就突破了一千万,刷了满屏的弹幕墙直白地表达着对这一届国际赛的热烈期待。

“我等了两年终于来了,苍蝇搓手Ing……”

“今年的王者又会是谁?”

B站的弹幕之最是两年前的天赋异禀国际赛,可以预见的是,今年的天赋异禀国际赛还会再度打破自己创下的记录。

从8点到12点, 弹幕不断激增, 并在12点整,决赛播完时达到一个新的巅峰。

在所有受到监控的社交媒体上,“岑念”这个人名出现的频率呈爆炸式增长,今天晚上,所有人的讨论都离不开一个话题:

“你看天赋异禀没有?你觉得冠军会是岑念还是雷娜?”

只要搜“岑念”两个字, 微博里就会出现目不暇接的彩虹屁:

“对岑念改观了……她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好相处。”

“岑念的存在是为了反驳‘人无完人’四个字吗?”

“我原本以为密室就够烧脑了,没想到确实如节目组所说, 密室只算是比赛的开胃小菜。提到密室不得不提岑念,她破解魔方墙那里真的让人鸡皮疙瘩都起了。”

“我还是没想通, 大家都是人脑子, 怎么岑念的人脑子就这么不同呢?”

“岑念从来没有撇下队友独自得分, 是很温柔的人呀。”

“六种破关方法,岑念偏偏选了最难的那一种,NB。”

“我怀疑岑念是不是那种超忆症?她昨天看的指纹怎么可能第二天下午还记着?那不是什么事,是指纹啊??”

“念神就是念神。”

“念神瑞思拜。”

“德国那个红毛到底有没有收下队友的积分卡?”

“魏昊霖说的有道理,要是人人都用这种方法来赢,谁还会来看下一届的天赋异禀?”

“明天才能看到颁奖典礼,我已经想看到钻心挠肺睡不着了。”

……

网上热烈的讨论一直持续到天赋异禀国际赛召开的第三天傍晚。

七点整,灯火辉煌的鸟巢大门前车水马龙,气派豪华的大门大敞,年轻秀美的男女志愿者穿梭其中,热情洋溢地招待着来自五国的重要人士。

数台直播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门前穿着正装的人来人往,几个年轻的央视记者礼貌请住门前宾客,做一些诙谐轻松的简短采访。

国内直播这次晚会的央视三台和数个线上直播网站的观众人数一直飙升,B站更是因同时在线人数超出负荷崩溃两次。

全球的人都在瞩目这次盛会。

从一辆低调沉稳的黑色红旗汽车上,走下一位满头白发却神采奕奕的老人。

他下车后,来到后座,小心牵出一位年纪相仿的老夫人,满眼爱意,他们像是刚谈恋爱的小年轻一样,携手往鸟巢里走去。

有记者想要上去采访,然而他已经慢了一步,他的那些采访目标——各界精英和要员都涌向老人,满脸笑容地主动问好。

“汤老——”

“钱老夫人——”

有不熟悉但认识的人想要拍个马屁,也殷勤地叫一声“汤老、汤老夫人”,钱老却不予理睬。

要是来人再叫,他就会先介绍自己的夫人:“这是我的夫人,姓钱,你叫钱老夫人好了。”

汤老从不认为自己的光环大到可以让她只做自己的“汤夫人”。这是狂妄,也是对同为科研工作者的妻子的不尊重。

他牵着妻子走进鸟巢,想招待他的人数不胜数,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资格的。这几十年来,他参加过无数重大典礼,那些招待他的人有的还在,有的却已经落魄,甚至已经睡进地底。

权利这东西,不是越多越好。可惜古往今来,没有几个人能够明白。

汤老和妻子被引到观礼台坐下。

同桌和附近的人看到他出现,都慌了神,争相让座——不是说来的是汤老的弟子代他出席吗?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请动本尊出席?

要不是旁边有台直播摄像机在拍,他们此刻都要勃然变色了。

谁有那么大的面子?

同桌的受邀宾客中有和汤老交情不错的人,忍不住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大家心中的问题。

汤老得意一笑:“我是来给我关门弟子掠阵的。”

他旁边的钱老夫人乐呵呵地点头附和丈夫,对这位弟子的喜爱不吝于表现在脸上。

桌上有一半人都因为听到这句话而一惊,他们只知汤老有个得意门生江世杰,什么时候又有个关门弟子了?

剩下另一半,则处变不惊,面色如常,仿佛早已知晓这个消息。

“汤老,能透露下您的弟子是谁吗?”直播摄像机拍着汤老二人。

“时候到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汤老提起关门弟子就乐得合不上嘴:“不世之材啊。”

有心里活络的已经在盘算了,有机会站到今天的颁奖台上的只有十人,其中有三人是中国人。汤老的关门弟子,掰掰手指头就知道了,肯定在魏昊霖、岑念、成言之间。

成言名不经传,有才能且性格温和,剩下两个,不论是魏昊霖还是岑念都恃才自傲,性格张狂。

这三人,光就才智来说,岑念显然是最高的。

但是……她不仅高二,还是个女生,虽然大家都说男女平等,但科研室里究竟是男多还是女多,大家有目共睹。

更何况,汤老从未收过女徒弟。

要猜汤老究竟是收了谁,还真不好说,但不管是收了谁,这都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一群白皮肤的美国人从不远处走过,谈笑风生中走到美国区受邀宾客的观礼台坐下。

贾安娜·哈芬作为斯坦福大学派来的代表,又是美国数学界和金融界的精英,被安排了一个居中的位置。

当她被场内徘徊的记者抽中采访,询问今晚支持哪个选手获胜,哈芬大大方方地说:“岑念。”

“你们以前认识吗?”

“说来话长,我们是因为一个彩票漏洞而认识的。”哈芬笑着说:“她是一个大胆的女孩,你们在比赛中应该看到了,但是在天赋异禀大赛之前,她就因为算出了我负责的某个彩票的漏洞,而找到了我的面前。”

“找你做什么?”

哈芬耸耸肩:“打工挣生活费的年轻人你没见过吗?不过因为那只彩票就在几天前下架,所以她算出的漏洞也用不上了,我给了她家教的工作,她是一个博学、勤劳、认真而温柔的老师,我的女儿很喜欢她,当然——我也喜欢她,不然,今天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哈芬笑着说:“毕竟,加州离上京还是挺远的。”

离舞台最近的观礼台上坐着天赋异禀国际赛的评论员,人已经齐了一半,谢丽尔正在和前来套近乎的英国人闲聊,目光时不时飘向大门。

宁涛已经准备就绪,正拿着手机安静看B站直播。

大家来B站看得就是弹幕,宁涛身在鸟巢现场,看直播当然也是看的弹幕。

汤绛出来的时候,观众们都在猜测他的关门弟子是谁:

“那是汤绛啊汤绛啊!!这尊大神怎么舍得从文华山下来了!”

“他的徒弟究竟是谁?”

“汤绛的关门徒弟命也太好了,一步登天,前面还有几个已经功成名就的师兄给他铺路。”

“我觉得不是成言,不是魏昊霖就是岑念,我觉得像是魏昊霖。”

哈芬出场后,观众们的焦点又转移了:

“我的十六岁在找我妈要钱,人家的十六岁已经在敲……咳,和□□公司做买卖了。”

画面忽然一转,拿着手机一脸严肃看B站的宁涛进入画面。

宁涛一愣,随机抬头露出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嗐,拍我是要给钱的!”

摄影机旁的主持人问:“还有一位评论员呢?”

“还在准备吧。”宁涛话音刚落,他就朝着主持人身后露出笑容:“瞧,那不是来了。”

主持人和摄影师一同转身。

岑念挽着岑溪步入会场,两人穿着同色系的礼服,鸟巢的万丈光芒好似都集中到了两人身上,让他们瞬间成为人群瞩目的中心。

岑念的容貌太甚,往往让人比起她的心灵和才学先注意到那冷漠带刺的美丽,岑溪站在她身边,英俊高大,眉眼风流,比不上她夺目,但弱得恰好,一如半放的玫瑰和翠绿的叶片。

两人稍微打扮,站在一起就像一副和谐优美的画卷。

随着两人相携走来,被宁涛扔在桌上的手机里,弹幕多到几乎溢出屏幕。

“aaaawsl”

“今日的柠檬,我先干未尽。”

“神仙颜值,绝美兄妹。”

“每次看见岑念我都要舔柠檬。”

“我老公和老婆出场了!!”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幸好他们有血缘关系,否则这CP我能磕一辈子。”

“这兄妹两好可怜哦,看惯了对方,以后能找到对象吗?”

……

“什么叫幸好有血缘关系?磕CP又是什么意思?”

岑筠连望着大会议室里的直播投影,一脸狐疑。

听到这句话的人,就算知道什么意思也故意闭口不言。

他们一群下属,能怎么说?

大会议室里有十二排桌椅,岑筠连作为岑氏集团的董事长,带着一群大股东坐在第一排,身后坐得全是集团高管和分公司领导,每个人面前都有吃有喝,几个漂亮高挑的行政部女职员站在一旁——包括岑筠连那个大胸的性感秘书,随时候着为上司添茶倒水换零嘴。

今晚是天赋异禀国际赛的颁奖典礼,冠军落到谁头上很快就会揭晓,岑筠连三个孩子都不在身边,不想回家孤零零一个人看比赛,又巴不得布告全国自己有两个大有出息的儿女,于是组织了这么一群人和他一起看比赛。

美名其曰——“提升团队凝聚力”。

“岑董,贵千金要是能拿到今晚的冠军,未来贵不可言啊,说不定又是一个汤绛呢!”坐在岑筠连右手方的张董一脸笑容。

“哪里哪里,这孩子就是有点小聪明,哪里比得上汤老爷子呢……”岑筠连脸上笑开了花,双手却在胸前连连摆动。

“张董说得哪里话,岑小姐作为岑董的千金,有没有这个冠军不一样贵不可言?”坐在岑筠连左手方的李董笑眯眯地说。

“呵呵,抬举了,抬举了……”岑筠连满面红光,胸前那只手再次急摆。

这两人都是岑氏领导层“新贵”,他们原是小股东,这几年收了不少散股,又遇上捡漏,慢慢成为集团的大股东,私底下小动作不断,让岑筠连几次恼火。

但外人看来,这两人却是岑筠连面前的红人。

“李董这意思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你是觉得岑小姐今晚拿不到冠军?”

“哪能呢?输赢都有岑小姐定夺,赢,是争锋,输,是藏拙,就像料事如神的岑董一样,不仅年纪轻轻就挣下这么大一份家业,膝下三个儿女都大有出息,俗话说人看从小,马看蹄爪,我觉得,看父一样能看出子女未来!”

两个老董眼看要起争执,岑筠连一只手勾住一个,亲热地勾肩搭背起来。

“老弟们别吵,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来来来,继续看比赛!”

张董和李董互瞪一眼,心里都在想:哼!!岑狗的狗,好一条狗中狗!

岑筠连左拥右抱,脸上笑得开心,心里却在盘算找个机会把岑溪再提一提,好把这两条狗丢给岑溪养。

两父子在公司里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已经兵不血刃分解了好几股势力。

要不人们怎么说上阵父子兵呢?!

侯予晟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一走进大会议室,里面的气氛就有些微妙。

谁都知道,侯婉被岑董扫地出门了,侯予晟也被收走了手中实权,做个挂名顾问,要不是手里还握着一部分股份,现在的他怕是连股东大会都没资格参加。

侯予晟对场内的气氛变化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微笑着走向岑筠连。

岑筠连除了最开始愣了一下外,接下来都全程笑容,他还“不计前嫌”,亲热地抱了抱侯予晟。

“哎呀,小侯来了,你迟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快快,安排个位置……”

“岑董。”如今侯予晟已经换了称呼,他笑着说:“我有点事找您,能耽搁一会吗?”

他看了眼门外,示意出去说话。

岑筠连也没难为他,他对侯婉有恶感,对这个给集团出了不少力的侯予晟观感还行——至少能用。

能用就行,别的就不要太计较了。

这也是他没有收去侯予晟手中股份的原因,他那点股份——岑筠连拍拍脑袋就有一万种办法收回。

岑筠连亲切地把手放到张董和李董的肩膀上,笑呵呵地说:“我和侯董先出去说几句话,你们慢慢看啊!要吃什么喝什么就叫人送!”

岑筠连跟着侯予晟出门后,他没停留,继续往前走去。

“小侯,这是去哪儿?”岑筠连刹住脚步,狐疑地看着侯予晟。

侯予晟走回他身边,笑着对他耳语了几句。

岑筠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真的?!”

“真的,车就在集团下面,琰珠也在。”侯予晟说。

岑筠连的眼睛眯了起来,岑琰珠在,那侯婉是不是也在?

侯予晟看出他的想法,主动说:“我姐姐出国散心去了。”

“好好,那就走吧……等等!我要先回办公室收拾一下,五分钟,给我五分钟!”

岑筠连不等侯予晟说话,急急忙忙地走了。

走时路过大会议室,停下脚步冲里喊了一声,把他花枝招展的秘书喊了出来。

“快快,给我搭配一身英俊潇洒的衣服!”

……

入夜的彩虹中心,迎来了一群陌生的客人。

徐虹被叫出大门后,望着门口的一群生人和车辆愣住了。

“你们是……”

……

邬家宽阔豪华的客厅里,聚了一大群11班的学生。

庄辉和邬回第一次化妆,脸上被糊了粉底,肤色都白皙均匀了一层,两个少年互相嘲笑,坚决不承认自己的粉要厚上一些。

唐薇欢已经化好妆,正在四处问人“我怎么样?!”

康敏正在对着镜子里的娃娃脸发愁:“要不给我画点皱纹上去?这样怎么像个老师啊……”

诸宜拿着手机,忽然大叫一声:“开始了!开始颁奖了!”

……

鸟巢辉煌大气的舞台上,十名少男少女站在一起等着最后的结果出炉。

鸟巢中万灯齐亮,壮丽非凡,然而最非凡的还是站在舞台中间的十名少男少女,他们从五国众多天才中脱颖而出,每人都天赋异禀。

台下坐着观礼的,是五国现在的栋梁,台上站着获奖的,是五国未来的栋梁!

这十人里,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托着托盘的人,红木托盘上放着奖杯,奖杯上又覆盖黑色绒布。

绒布下是他们的半个命运。

“三——”

随着主持人兴奋地喊声传出,德尼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右手轻轻拉住绒布一角。

虽说早就知道冠军不会是自己,但该紧张还是会紧张。

他悄悄看了眼位于十人中央的岑念,不由怀疑,她都不知道什么叫紧张吗?

就连她身旁的雷娜·斯提格勒都面色发白、身体僵硬,她还是那副风淡云轻、冷漠安静的样子。

德尼罗怀疑,可能她就是今晚拿了冠军,也还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她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孤独无情的冰雪女王,世上会有令她开心,令她伤心的东西吗?

“二——”

魏昊霖平时放浪,此时面对众多国中精英,也不得不挺直了腰杆,板着脸装出一副庄重的样子。

他对待这次颁奖典礼很认真,真的很认真。

从他今天没穿破洞裤上台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

“一——”

岑念是最后一个伸手去拉绒布的人,她不急,也不怕,就这么在最后一秒,轻轻抓住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开奖!”

十张幕布一齐拉开。

成言看着托盘上的小金人,不由笑了。

成为天赋异禀国际赛十强,也算没有辜负父母和师长的养育之恩了。

十强奖杯,他心满意足。

另一旁,魏昊霖拿着小金人却有些遗憾。

要不……再留级两年,等着参加下次的天赋异禀?

这个念头也就是闪现了一下,立马消失了。

他要是留级了,以后岑念那些人不是成了他的学姐学长?算了算了,他看这十强奖杯就很好。

对了,不知道那冠军奖杯……

魏昊霖朝中央一人看去。

台上台下,所有人都朝那个人看去。

岑念慢慢拿起小金人,奖杯是足金的,拿在手里沉甸甸,它的金光固然耀眼,但最为耀眼的还是小金人捧在右手高高举起的玫瑰色钻石。

一节小指大小,典雅素美,在聚光灯下折射出玫瑰色光辉!

岑念朝雷娜看去,她也正在看她。

她神色依然不忿,双眼望着岑念手中她心心念念的冠军奖杯,片刻后,用生硬的中文说:

“恭喜。”

雷娜看到冠军奖杯就想起当日渡河后,她拒绝了队友的好意。

德国队不需要那样的荣光。

岑念:“谢谢。”

雷娜哼了一声,不再看她,一头红发依旧夺目似火。

“恭喜岑念夺得本届天赋异禀国际赛的冠军奖杯!”

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台下掌声雷动,那些岑念认识的,不认识的,统统笑着鼓起了掌。

舞台灯光闪烁,彩色的巨大光斑在场中来回扫动,选手们身后忽然有强光照来,他们陆续转身。

身后的大荧幕已经亮了起来,上面只有一个数字,光线太强,晃得岑念眼花。

她听到周遭有人倒抽一口冷气,台下也纷纷响起不可思议的议论声。

主持人的声音在鸟巢中浩浩荡荡地铺开,每个地缝里都能听到他中气十足,欣喜而自豪的声音。

“恭喜我们的冠军——来自中国上京市的岑念选手,打破了天赋异禀国际赛以往选手的得分记录,获得有史以来的最高奖金——460万美元!”

主持人把话筒递到岑念面前:“岑念选手,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岑念冷静地点点头:“很激动。”

主持人:……看不出。

他也是对岑念性格有些了解的,为了不冷场,他迅速切换话题进入下一个环节。

“我们给冠军准备了一个惊喜!”

岑念听到惊喜就下意识看向评论员席,岑溪不见了,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她竟然没有发觉。

大荧幕上已经开始播放VCR。

她一开始是这么以为的,很快,她就发现,这不是VCR,而是现场直播。

岑筠连坐在一辆宽敞的保姆车里,身旁坐着岑琰珠,他们两人的神色一人紧张一人淡定,截然不同。

岑筠连:“……等一等,等一等,我这袖口好像扣得不太整齐……”

于是,全球的观众就这么看着他窸窸窣窣地重新扣了一遍袖口。

节目组小声提醒:“……已经开拍了。”

岑筠连“啊”了一声,强装镇定:“那就把刚刚那段剪掉。”

节目组:“不能剪。”

岑筠连:“胶片钱剪辑费我付。”他顿了顿,又说:“你们的修片师傅呢,让他把我的皱纹修一修,还有你这能拍到我的啤酒肚吗?能拍到也修一修……回头我封个大红包,当然,要是拍不到那就更好了。”

节目组严肃的声音也不禁带上了笑:“是直播。岑先生,已经开始直播了。”

“什么?!”岑筠连连忙正襟危坐起来,神色变得严肃正经,那凸出来的啤酒肚也瞬间收了回去。

转眼,他就变成了一个俊美的成熟男人。

鸟巢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岑筠连不仅没有引起众人的反感,反而让他们觉得岑念的父亲傻得挺可爱的。

这些社会精英如此,线下观看直播的普通民众更是如此。

豪富到处都是,但是一个亲民好玩,有点傻——傻得像屏幕面前你我他的豪富,却少之又少。

至于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只有他自己和极少数人知道。

后台休息室里,岑溪即使关着门也听见了外面传来的笑声。

手机开着,放着直播,一条条善意的打趣弹幕从屏幕上飘过,他看着那些带着亲近之意的评论,神色平静。

能白手起家创下岑氏江山的,怎么会是一个只知道吃喝撒野的傻瓜?

把他当傻瓜,才是最大的傻瓜。

明天开始,岑氏集团的股价和利润就要飞升了吧。

以岑筠连为代表的“亲人”VCR之后,岑念在六中的那些朋友和老师们也在下一段VCR中露面了。

“岑念岑念!我们早就相信你会是冠军了,我们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

活泼单纯的同班朋友,温柔亲切的老师,想要抢镜,一句话带一个“我们六中”的校长——他们都挤在镜头里,就像是挤在岑念胸口里翻腾的喜悦。

她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到获胜的喜悦。

他们相信她,而她回应了他们的信任。

白光现过,又是一段新的VCR。

彩虹中心的几十个孩子站在活动室里,拼命向镜头招手,身后是沈莲等中心工作人员和义工。

小孩们没有章程,一叠声地往镜头里抛问题:

“念姐姐你真的能看到我们吗?”

“念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们弹琴?”

“念姐姐,我学会乘法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考我?”

“念姐姐,恭喜你拿冠军了,等你回来,我想摸摸你的奖杯!”

“念姐姐,我想你了!”

“念姐姐……”

岑念忘了他们看不到自己,不由自主露出微笑,可是同时她又有些想哭,这嘴角就变得要扬不扬。

因为这些喊她“念姐姐”的孩子,台上台下无数好奇、疑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她无暇顾及,只是定定望着大荧幕里的孩童们。

徐虹让其他大人把孩童带走。

只剩她一人后,她对着镜头温和沉稳地笑了笑,一旁的字幕揭示了她的身份:“上京市彩虹重症儿童安护中心”。

“岑念,在一年前招收你为志愿者的时候,说真的,我犹豫了很久。我担心你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即使来做志愿者也坚持不了多久,但是你用事实向我证明——我错了。”

“彩虹中心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孩子可以随意哭闹,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可是我们懂,我们懂,却一滴泪都不能掉,很多时候,你做得比我们大人还好,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坚强又温柔的孩子。”

“以前我一直避免彩虹中心暴露于世人眼中,因为我吃过亏,不愿再让它成为商人逐利的筹码,接受采访前,我问过孩子们,他们愿不愿意为了念姐姐上电视,孩子们都说要上电视为你加油祝贺,他们相信你,我也就相信你。”

徐虹望着镜头的笑前所未有的温柔,就好像她真的能隔着一个黝黑的镜头看到舞台上此刻抿紧嘴唇的岑念。

徐虹坚定的声音传遍全场。

“你说想要改变世界,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场内的议论声不知何时停住了,鸟巢里静得惊人。

所有人都在注视台上那个背脊笔直的少女。

她身形纤瘦,五官精致柔美,因为冷淡的神情而美出一股似春雨似冬雾的仙感,这样一个外表柔美的少女,却有坚若磐石的勇敢和信念。

她很强大,强的是她直视黑暗后依然无垢的灵魂。

最后一段VCR里,出现在大荧幕中的是评论席上消失的岑溪。

他穿着蓝黑色的西装,扣得规规矩矩,内里却是一件解开前三颗纽扣的印花丝绸衬衫,露出一小片白皙平坦的胸口。

他微微一笑,风流不自知。

“念念,恭喜你取得优胜,你是岑家,也是我最大的骄傲。”

“我说过,不论你取没取得冠军都要送你一个礼物,这个礼物就是中华不忘慈善基金会,寓意念念不忘,也不忘那些因为病重早早逝去的小天使们。”

“这个基金会和岑氏集团无关,和任何商业目的无关,以你的名义发起创立,由我个人注入原始基金三亿人民币,每年的盈余都会用于帮助18岁以下贫困的重症孤残儿童及青少年得到舒缓疗护和临终护理。”

大荧幕里,岑溪笑如春风:

“我从不怀疑你能改变世界,因为你改变了比世界更难改变的我。”

巨幕上的光熄灭,岑念的泪水已经冲下眼眶。

灯光璀璨,她手中奖杯璀璨,脸上闪烁的泪光却更加璀璨。

人们以为她的美是回眸时的一笑,是冷傲的一个余光,却不知道,她哭的时候最美。

美得惊心动魄,那双乌黑剔透的眼眸中就像藏着揉碎的星光,让人不由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