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开始挑战的意思,很快就有两个工作人员上来给他穿戴好安全装置, 进入决赛的十人里不管冲走哪个人都是比赛事故, 提前做好安装准备就很重要了。
不消岑念嘱咐, 身旁的成言和魏昊霖就认真地观察起第一个想吃螃蟹的德尼罗了。
他颤颤巍巍地走上第一个浮标,在浪花和大风的洗礼下摇摇欲坠,勉强前进。
德尼罗在第四个浮标上犹豫了。
在三个挨个往前排列的浮标之后,他面对的是同一水平方向的三个看似一模一样的浮标。
德尼罗的视线在三个浮标上来回, 愁眉不展地盯着上面若隐若现的字符。
在他犹豫的时候,他面前的三个浮标眼睁睁就沉没了一个。
岸上传出一阵惊呼声,选手们这才发现挑战居然有时间限制。
德尼罗也意识到了,他咬咬牙,只能听天由命随便选了一个跳上去。
噗通一声!
浮标翻了, 德尼罗也落入了水中!
有绳索拉着他, 德尼罗只是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就爬了起来,然而15分是不用想了,身上还被冰冷彻骨的河水打了个透。
他面色青白,也顾不上丢脸了,踩着水花飞快奔向对岸结算点。
许多人尴尬地互相看了一眼, 觉得15积分也不能他们的劣势,十分自觉地转身往吊桥方向走了。
留在河边的, 也就只剩下有希望夺冠的雷娜和岑念,以及各自战队的人而已。
已经抵达对面的德尼罗结算后快速躲进节目组安排的保姆车里。
从头顶天桥抵达河对面的一行人也结算了积分, 他们站在河边, 等着看中德两队最后的对抗。
“我们去吗?”成言问。
岑念叹了口气, 往前又走了几步,直到成言连忙拉住她,飞溅的浪花打湿她的鞋面。
“小心些。”他叮嘱。
“嗯。”
岑念盯着离岸边最近的浮标看个不停。
在这个时间差里,红发的德意志玫瑰潇洒拨开落到肩前的红发,无畏地举起了右手。
工作人员给她穿戴好安全装置后,她毫不犹豫踏上了第一个浮标。
根据之前的经验,前三个浮标都是安全的,难点在于之后的浮标,有的浮标是活动的,有的却是稳的,浮标上的字符一定就是区分的关键。
雷娜大步踏进,直到来到德尼罗之前落水的第四个浮标前站住脚步,和岑念怀疑的地方一样,她的目光也是不停扫视浮标侧面的字符。
她没有思考太久,紧接着就向其中之一的浮标跳了过去。
即使并非德国战队的魏昊霖和成言也不由为雷娜捏了口气。
她的无畏似乎有着充足的底气,就像她自信的表情一样,脚下浮标稳稳载着她飘动在河中。
岑念没有错过她的表情,谜底果然藏在浮标侧面的字符上。
她不再观看雷娜的闯关过程,而是全力研究起离岸边最近的浮标侧面来。
上面印着十二星座的白羊座标志、一个三位数数字以及物理符号。
第二个浮标离得太远,浪花遮掩着看不清了。
身旁响起一阵德语的欢呼声,原来是雷娜已经抵达对面了。
飒爽骄傲的德意志红玫瑰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从河对面得意地横了她一眼,想表达什么,不言而喻。
继她之后,又一名德国选手挑战,和走了正道的雷娜不同,这位曾经在白色迷宫里想要干扰岑念的马里奥选手采取不听不看埋头冲的策略,竟然也在踩翻四个浮标后顺利到达对面。
除了美国战队里那名天才橄榄球选手,马里奥是此次天赋异禀国际赛里唯一进入决赛的运动型天才,他能在浮标踩翻失去平衡前先跳跃离开,其他人却没有那个爆发力和速度。
自此,留在岸边的只剩下中国战队了。
“我先来吧。”魏昊霖撸起袖子就要举手,岑念一把按住。
“我先来。”她顿了顿,说:“轮到你们的时候,注意浮标侧面的提示,之前没有踩翻的浮标在这一次挑战里可能就是活动浮标,还有,每个浮标之间的移动时间只有三秒,三秒一到,就有一个浮标下沉……暂时只发现了这些,之后如果有新的线索我再补充。”
岑念把先前观测到的线索一股脑说了出来。
她刚刚看见马里奥踩翻的四个浮标里,有两个就是雷娜先前踩过却没有翻的。
这说明浮标的活动与否是可操控的。
她打头阵,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线索,帮上后面两人的忙。
魏昊霖听她说完,重点不在她刚刚说的线索上。
他一脸诧异:“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也会说这么多话。”
岑念想给他一下。
就像“意大利的佛罗里达”一样,魏昊霖也有让人喘不上气的能力。
她看也不看他,高高举起右手。
两名工作人员快步走了过来,给她戴上安全装置。
“勒紧一点,再紧一点——放心吧,不会勒死的,客气才可能要死。”
魏昊霖看着两名工作人员,喋喋不休地在一旁“指点”。
“别乱说。”成言看了他一眼。
终于,安全装置穿好了。
岑念深呼吸一口,踏上第一个浮标。
视角原因,关键的浮标侧面看不见了,落入眼帘的是浮标正面,由长短线组成的凌乱螺旋,乍一看仿佛星图,不知为何,岑念看了一眼只觉得古怪,仿佛似曾相识。
第一个浮标侧面有着什么早已被岑念记入脑海,她收回落在浮标正面的目光,看向第二个浮标上的侧面,上面印着双子座符号,一个不同的三位数数字和不同的物理符号。
她再踏上第二个浮标,眼睛看着第三个浮标的侧面。
三个浮标的侧面在她脑海中相连成片,换来一句“原来如此”。
岑念不再犹豫,大步迈出,她毫不犹豫的姿态引起对岸观战的选手发出一阵惊呼。
她如履平地,仿佛每一步都不需要思考,观战的选手总担心下一步她就会踩翻浮标落入水里,但每一步她的脚底都稳稳踏在了浮标上。
不一会,她就踏过十几个浮标来到了最后一个浮标上。
顺利通关让她精神松懈,眼神不自觉又落到了浮标正面的花纹上。
她越看,越觉得上面的花纹眼熟。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岑念脑海。
对面的魏昊霖已经举起右手,岑念顾不上看他,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忽然跑向吊桥。
桥上寒风更大,轻飘飘的吊桥在晃,她抓着绳索也跟着晃来晃去。
成言和魏昊霖不知她为什么跑上吊桥,全都抬头望着她。
岑念目不转睛地看着漂浮在宽阔河面上的几十个浮标,视线从星图一般的螺旋图上一一掠过。
魏昊霖已经走上第五个浮标,正要踏上第六个,空中忽然出来一声呼喊:“走左一!”
魏昊霖惊讶地抬头,这才发现岑念站在吊桥上朝他喊话。
给他犹豫的时间不多,不过片刻,他就决定往岑念说的左一跳去。
随着一阵惊呼,他稳稳落地。
“左三!”
“左二!”
岑念占据地理优势,不断发号施令。
河边和演播室里观战的所有人都看见,容貌殊丽、身形纤弱的黑发少女站在摇摇晃晃的吊桥上,大风从她身后呼啸而过,她美丽的面孔被飞舞的发丝半遮半掩,却掩不住那抹惊人的眸光。
她成竹在胸,发出的每一道命令都换来胜利。
“她是怎么知道正确浮标的?”宁涛震惊地看着屏幕里指挥的少女。
无人机拍摄的画面被导演组播放出来,演播厅的评论员们用和岑念一样的角度俯视着河面的浮标,寻找着岑念致胜的原因。
忽然,谢丽尔喃喃了一声:“指纹……”
“谢丽尔桑,你说什么?”日本评论员凑上耳朵。
谢丽尔忽然激动起来:“溪,你看,是指纹!”
岑溪笑了笑,一点不为谢丽尔的说法吃惊。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宁涛一脸疑惑。
“那些浮标正面印着的花纹,是指纹。”岑溪缓缓道来:“短线是干扰项,去掉短线,剩下的螺旋状图案就是指纹。”
谢丽尔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仔细看的话,每副指纹图有微妙不同,应该是不同人的指纹。”
谢丽尔的话让其他几位评论员都不由瞪大了眼睛朝浮标正面看去,从这张长短线凌乱混合的星图里拆出一个指纹?
“我可能是个瞎子。”宁涛叹了口气。
节目组这时来人,给每个评论员递上了一张关卡说明。
上面详细列举了通关的六种方法,德国选手用速度暴力破关的方法也被列在其中。
岑念所用的破关方法在卡片上面被标注的难度是五星,最高难度,几十个浮标里有十名选手各自的指纹,只要是同队队友的指纹,浮标就不会被踩翻。
这个破关方法要求洞若观火的观察力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说五星难度还算保守了。
“她什么时候知道同队队友的指纹了……”宁涛话音未落,自己一拍手掌想了起来:“是昨天,他们刚走出白色迷宫那会!”
日本评论员摇了摇头,说:“都过了一天,岑念桑还记得指纹图什么样,我们日本队选手输给她,输得心服口服。”
……
岑念指挥完魏昊霖,故技重施,继续指挥成言渡河。
她已经把这场挑战的六种破关方法都摸清了。
她现在用的方法正好是最简单之一。
之前她就觉得浮标正面的花纹有些熟悉,等到身临其境俯视时,她一眼就认出浮标正面印着的是指纹图。
这么简单,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在岑念指导成言渡河的时候,岸上的一群选手脸上表情各异,只恨自己队里没有出现岑念这么一个掌控大局的队长。
他们都忘了,天赋异禀里有战队,却没有队长,没有人有义务帮助队员,只有岑念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可能耽误自己得分的事。
雷娜站在一边,连积分都没有清算,脸色难看至极。
她居然又一次输给了岑念。
同样都是渡河,她渡了一人,岑念渡了三人,孰高孰低,一眼就能看出。
她不明白,岑念多此一举是为什么?
天赋异禀国际赛只有淘汰者、十强选手和冠军的区别,她帮了队里的两个中国人得分,既不能拉高他们的名次,也不能拉高她自己的名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像雷娜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岑念不想让自己的朋友落水打湿衣裳。
“雷娜,这样下去不好,我怀疑岑念的积分……比你多一点。”德国队员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他说得委婉,但雷娜知道,她差岑念的积分何止一点?
多讽刺!
她早先调查参赛选手时立为夺冠竞争对手的两人止步十强,反而是她怀着轻蔑心情看待的岑念成为了和她角逐冠军奖杯的人!
“雷娜,我可以把我的积分卡给你。”队友侧身避着后面选手的视线,从挎包里拿出一叠积分卡。
雷娜难以置信。
“我们是一国的,你是德意志的荣耀,我愿意把积分卡给你。”队友殷切地看着她:“拿着,去获胜吧!比赛规律里没有禁止积分卡的转让,那个岑念,在密室不就借着这个漏洞赢了你吗?他们不遵守游戏规则,我们也可以!”
“拿着,去为德意志捧回荣耀吧!”队友不由分说将积分卡塞入她的手中。
雷娜望着手中积分卡,不由陷入沉思。
不远处鬼鬼祟祟偷看的德尼罗看到这一幕,皱着眉头转身走开了。
他在其他选手里穿梭了一阵,见没人注意自己,快步走到岑念面前。
“你这意大利饼子,想干嘛?”魏昊霖挡在岑念面前。
自从赛前采访被那个意大利制作人戏弄之后,魏昊霖连带着对意大利选手也没个好脸色,动不动就称他们为“意大利饼子”、“你这披萨”。
德尼罗听到耳麦中的翻译,还以为这是魏昊霖在表达亲切,害羞地说:“不行,不行,披萨是我们全国人的骄傲,我哪里配以披萨为名呢?”
岑念看着他:“有什么事?”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压低声音对岑念说:“不好了,雷娜·斯提格勒想要把两个人的积分都变成一个人的积分,这样雷娜·斯提格勒就可以赢了!”
“你怎么知道的?”
德尼罗斩钉截铁地说:“我偷听到她和队友的聊天了,我亲眼看到,雷娜·斯提格勒收下了她队友的积分卡!”
由于两人直接用的意大利语交谈,一旁的成言和魏昊霖都是一头雾水,直到翻译从耳麦中传来,他们都知道两人在聊什么。
魏昊霖说:“你什么时候学的披萨语?”
岑念没理他。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岑念问德尼罗。
德尼罗冲她眨了眨眼睛:“你长得漂亮,还有,你会说我们意大利语。”
德尼罗达成目的,转身离开。
“我们怎么办?”成言从挎包里拿出自己的所有积分卡,“不知道雷娜现在有多少积分卡,但是你的加上我的说不定够。”
“碾压她碾压她!要赢就赢得漂亮,让她作弊都被压着打!”魏昊霖大手一挥,厚厚一沓积分卡拿了出来:“拿着,魏老板的无偿赞助!”
岑念却望着两人的积分卡没有说话。
“放心吧,比赛规则上没有禁止转让积分卡,再说,这都是我们自愿的,你赢了我们也就赢了。”成言劝道。
岑念沉默半晌,推开两人递来的卡片:“不用。”
成言哑然,魏昊霖惊讶地看着她:“你不用?”
“她要用这种方式赢,那是她的事。”岑念说:“我不想要这样的胜利。”
岑念转身,向着积分卡结算点走去。
成言刚迈出一步,被魏昊霖拦下:“算了。”
“可是德国战队那里……”
“她不稀罕这冠军奖杯,你还想帮她拿回来?”魏昊霖说:“要是其他选手都像雷娜这样,干脆起个拍卖台叫价吧,谁能买到最多积分卡,谁就能成为冠军——这样的冠军有意思吗?德国战队已经不是钻规则漏洞了,他们是在破坏规则。”
魏昊霖看了眼已经站到清算点交出所有卡片的岑念,说:“……随她去吧。”
积分清算台前,岑念看着机器慢慢吞没她的卡片。
拒绝成言和魏昊霖的好心,她不后悔,即使明天晚上的颁奖典礼她因此错失优胜,她也不后悔。
她有自己的信念,不会因为某个荣誉某个重奖就因此改变。
随着机器吞没她的最后一张卡片,岑念知道,她的天赋异禀,结束了。
事在人为,她能做的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