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7个小时后,岳秋洋在岑溪预估的时间里终于按耐不住, 亲自打来了电话。

他言明利害、苦口婆心, 讲完大道理又大打感情牌, 即使身为对手,岑溪也想对他赞不绝口。

“岑溪,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情分,何必要因为一个八卦杂志的主编而毁于一旦呢?”岳秋洋说, 耐心温和得像是一个真切关心着他的长辈。

岑溪听了,却只想冷笑。

“我和你爸都不希望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岳秋洋说。

“如果仅仅因为这样两家关系就毁于一旦……”岑溪打断他的话,笑着说:“我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我们两家的情分太轻, 还是八卦杂志的主编太重?岳叔, 您知道答案吗?”

岳秋洋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说:“岑溪,你一定要这样不讲情面吗?”

“你弄错了一件事。”岑溪说:“我和你们,从来没有情面可言。”

电话挂断,忙音响彻。

岳秋洋放下手机, 对岳宗逊摇了摇头。

“哼……好一条狼崽子!居然能够隐忍这么多年,从前倒是小看他了!”岳宗逊怒不可遏, 一拳锤在轮椅上。

书房里落针可闻, 岳秋洋和岳宁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只有岳宗逊急促的呼吸声刺耳地响着。

过了一会, 岳秋洋像是才注意到父亲的异样一样,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爷爷,越康医药今非昔比,就算谭旌吐出当年的‘致癌药’背后由岳家主导,我们也有能力自保。”岳宁安慰道。

“商业竞争,千百年来都是诡计百出,不过是操控舆论而已,这有什么稀奇的?!是林成周自己抗压能力太差,他自己要跳崖,关我们什么事?退一万步,我算计的是林家,这又关他一个姓岑的什么事?!这么多年,我们岳家亏欠过岑家吗?!”

岳宗逊怒不可遏,挥开岳秋洋的手,指着他的鼻子怒声说道:

“早知今天,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你和那姓岑的小子来往!要不是你求我,我管岑善克去死?当初他就该被卫兵打死,岑家一窝狼心狗肺的崽子都该被打死!说不定岑善克就是日本鬼子的儿子,所以他的儿子、他的孙子都才这么忘恩负义,没良心的狗东西,要不是我们岑家……”

岳宗逊越说越急,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翻起了白眼。

岳秋洋收回手,冷淡平静地看向一旁脸色惨白的佣人,说:“让医生过来。”

看着岳宗逊接上氧气面罩后,岳秋洋走出了书房。

岳宁跟在他身后,想了又想,小心地问了一句:“爸,刚刚爷爷说的都是真的吗?岑善克真的是……”

“不是。”岳秋洋打断他的话。

“可是……”

“岑善克是孤儿不假,他连父亲面都没见过,从小被母亲带大,但是说他父亲是日本人,是谣言。”岳秋洋说:“那时候人心惶惶,被打成汉奸和资本家的人天天都有。”

父亲的血统被恶意猜测,岑筠连自然也背上了杂种的骂名,岑善克是立有军功的成年人,没人对他做什么。

而岑筠连……

遥远的记忆从回忆海中翻出,依然还清晰恍如昨日。

“爸?”岳宁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岳秋洋捏了捏鼻梁,疲惫地说:“……让集团公关做好最坏情况的准备。”

……

一天后,岑溪把梅婧留在洛杉矶,独自踏上了归国的旅途。

走出出口后,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引颈翘首的少女,单单是望着她,这一路上的疲惫好像都不翼而飞了。

岑溪张开双手,示意她来一个欢迎的拥抱。

岑念轻轻抱了抱他,飞快离开时,胸口里的心脏咚咚直跳。

“是齐佑送你来的吗?”他问。

“我去了彩虹中心,然后坐机场专线来的。”

“下次让齐佑送你。”岑溪摸了摸她的头,说:“我会担心的。”

“你在美国办的事顺利吗?”

“顺利。”

岑念闻言,不再追问。

这是他们不用言明的默契和信任。

就像是要把这几天没有说过的话全部补回来,岑溪在岑念的卧室里留到深夜。

他提前托运回国的行李箱此刻就在岑念卧室里,里面装的全是礼物。

在美国的这几天,他的时间也不是全花在了警局和酒店里,他去了不少地方,每次看到什么新奇好看的东西,都忍不住买了下来。

他一个一个礼物的拿出来,挨个说着买它的缘由。

满满一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贵的便宜的都有。

对岑念来说,里面装的不是礼物,是心意。

她对谭旌一事心有疑惑,可是她决定什么都不问,她相信岑溪自有分寸。

岑溪帮她把一行李箱的礼物都找地方放了,看了眼就快指向零点的时钟,开口道别。

他开门走出后,看见还没来得及走远的岑筠连。

岑溪平静地带上了身后的房门,视若无物地进了对门卧室。

岑筠连面色尴尬,犹豫片刻后还是跟了进去。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妹妹房里?”

“你站了那么久,难道没听到一言半语吗?”

岑筠连尴尬地笑了两声:“没多久,没多久……”

“只要你听见了,就不应该再问这种问题。”岑溪说。

“好,不问,不问……”岑筠连说:“我是来……”

“来给岳家做说客的。”岑溪先说出他的台词。

岑筠连咳了一声,说:“我知道谭旌和林家有仇,但你也不该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这么……岳家对我们岑家有恩,你让我夹在中间很尴尬,一方是我多年好友,一方是我亲儿子,你让我怎么办呢?”

岑溪无动于衷,笑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是来和你讲道理的……”岑筠连说:“谭旌当年是造谣了生命制药,既然你用赌场让他欠了债,那就让他倾家荡产得了,做人留一线,不用把人往死路上逼。”

“你既然做了岳家说客,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为一个八卦杂志主编忙前忙后吗?”

“……”

“你猜到了。”岑溪笑着说:“你猜到了,却还是要让我放弃?”

“……现在再来追究过去的事有什么意义?”

岑筠连避开他的视线,说:

“商场如战场,你是年纪还小,不知道这种事在商场有多常见,我们不该一直想着过去谁让我们遭受了多少损失,而是要往前看,未来谁能给我们带来更多利益……你要是再冥顽不灵,再不放人,我就……”

岑筠连没有底气,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别说威慑别人了,就是威慑自己也做不到。

“你就怎样?”岑溪笑道。

岑筠连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就冻结你的信用卡……”

他话一出口,自己都脸红了。

他给岑溪办过信用卡吗?岑溪不是岳尊,难道冻结信用卡就能让他乖乖低头吗?

“你还记得给我办过哪张信用卡吗?”

岑筠连梗着脖子说:“我可以去查!”

“不用查了。”岑溪说:“中国银行,尾号678的信用卡,这是十六岁生日那年你送给我的礼物,你说过去亏欠了我很多,每当看见我心里都会十分愧疚,你还说今后会好好对我,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这些,你都一并忘了。”

岑溪从钱包中摸出一张卡片递给岑筠连。

“这张卡我一直没有用过,但是你从来没有发现。”

岑筠连愣住,双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怎么可能?没有刷卡,你是怎么在国外读书生活的?”

岑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一如平常地笑着,说:“不用冻结了,直接销卡吧。”

岑筠连的目光落在那张卡上,火烧一样飞快避开了。

“你是翅膀硬了,我说不听……随你去吧,别事后来找我哭。”

岑筠连飞快逃出卧室,别说岑溪没留他,留他也坐不住。

他回到二楼的主卧,唉声叹气不止,正好岳秋洋打来电话,他不敢接,把手机像烫手山芋一样扔到床上,还好岳秋洋的电话响了没多久就挂掉了。

林成周和林茵都已经是逝去之人了,逝去之人,只能藏在心里怀念,真要比较起来,轻若鸿毛。

如今能被他放到天秤上比较的只有岑溪和岳秋洋。

一个是此生挚爱和他的亲儿子,一个是雪中送炭、患难与共的多年好友,岑筠连自认开明,但他始终是个重视血脉的凡人。

岑筠连一夜未眠,在两难平的天秤上犹豫了很久。

第二天天还不亮,他怀着满心愧疚,无颜面对岳秋洋,只能悄悄发去一条短信:

“秋洋,对不起!我辜负你的嘱托,没能说动这混账儿子,这事我爱莫能助了……”

在血脉和挚友之间,他最终还是隐晦地往岑溪身边站了一脚。

岳秋洋只能影响他的现在,而岑溪却能影响他的现在和未来,虽然难以取舍,但真正到了该取舍的时候,岑筠连虽然心痛,依然能理智地看清现实,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这事,他不搀和了。

……

谭旌被捕,岳岑两家异动,但真正的影响还要等很久以后才能看出。

在岳岑两家默默博弈的时候,二月来了。

岑念上次来机场是为了接岑溪,这次却是为了离开岑溪。

天赋异禀国际赛分为初赛和决赛两场,决赛在六月举行,初赛则在二月二月二,也就是明天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