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外面吃了晚餐,回家后, 岑念叫住正要回房的岑溪:
“你等一下。”
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过了一会, 拿着自己准备的圣诞礼物走了出来。
“……圣诞礼物。”她把浅灰色的礼盒撞进他怀里,眼神有些飘忽。
过了一会,他也没说话。
岑念疑惑地抬眼看去,他正惊讶地看着盒子里的灰色围巾, 像是在看什么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不要吗?”她皱起眉头。
“要,怎么不要?”他忽然用力在她头上揉了两下,说:“不送给哥哥,你想送给谁?”
她刚想反驳一句,就算不送给他, 也不会送给别人, 没想到抬眼却看见他明亮的笑容。
岑念看惯了他风淡云轻的散漫微笑,再看这样的笑容,就好像被太阳晃到一样,不禁一愣。
岑溪眉眼弯弯,黝黑的眼睛里灿灿生光, 让看得人也不由开心起来。
在时停世界里,他也曾露着类似的笑容, 满怀期待和喜悦地端着一盒小蛋糕走向母亲的病房。
他大概很少这么情绪外露过了,连自己都察觉到了, 岑溪取出围巾围在脖子上, 恰好遮住他泛红的耳垂。
“好看吗?”他看着她。
“好看。”岑念说。
她的眼睛瞥到他戴在手腕上的红绳, 那也是她亲手编织的,颜色已经有些褪色了,但这正好是他天天戴着不离身的证据。
岑念看着那根褪色的红手链,像是触了电,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我回去看书了。”
她转身,飞快进了卧室。
关上门后,岑念靠在门扉上,心里如同小鹿乱撞。
等她听到外面传来岑溪关门的声音后,她又站了一会,才走到浴室里开灯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脸颊有些绯红,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她从没见过自己有过这样的表情。
岑念略带茫然地注视着镜中人,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不知所措。
她摸了摸有些烫的脸颊,满腹疑惑,她这是怎么了?
忽然震动的手机唤回她的心神,她打开一看,是成言的信息:
“我把扫描件发到你邮箱了。今天的事,对不起了。”
岑念没多想,回了句“没关系”。
因为不会有下一次了。
有了成言的信息打岔,她心里没那么乱了,转头就把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抛在脑后,看起了成言发来的天赋异禀资料。
……
成言在手机上删删减减十几遍,打好的信息改了又改,最后还是没有发出第二条信息。
他想辩解,又不知道如何辩解,蒋怡畅肚疼是真的,急性肠胃炎是真的,他让她一人在电影院苦等也是真的。
更何况,他已经解释过失约的原因了,再解释也说不出新的理由。
他想解释,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再听,岑念的冷淡让他克制住了冲动,知道再纠缠下去只是烦人。
天色已暗,他坐在桌前呆呆地看了一会,从书包里拿出那盒黑色的巧克力。
他取出一枚心形的巧克力放入口中。
只尝到了苦涩。
……
零点十二分,岑念躺在被子里,目不转睛地望着隐在幽深夜色中的玻璃窗,怀疑下一秒就有血手印啪叽一声出现。
岑念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那部挂羊头卖狗肉的科幻片看的时候没多少感觉,等到夜深人静她打算睡觉了——
后劲来了。
背后仿佛凉飕飕的,就像有人在吹气。她不回头,悄悄捏紧了手里的被子。
岑念信奉科学,但她不否认神鬼。
无法被证明存在的东西,同样无法被证明不存在。
她想起白天看的电影。
观影之前,她真情实感地以为这是一部讲述隐形涂料的科幻电影。
虚假宣传害死人。
越静,脑子动得越活跃,短短几分钟,岑念脑中已经脑补出了一部《透明人2》。
岑念:呵呵,吓不到我。
一墙之隔传来的开门声宛如救星,岑念动作一气呵成,飞快地下床穿鞋,再开门出门——撞见岑溪意外的眼神。
“……你怎么了?”岑溪扫了神情紧张的少女一眼,眼神往她身后看去。
……活像被鬼追了似的。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笑得很僵硬:“……我渴了,出来喝水。”
岑溪往她手里看了一眼,好心提醒:“你没带水杯。”
岑念:呵呵。
“……你等我一下。”她把大门敞开,把灯开得亮亮堂堂,转身回去拿水杯了。
岑溪看着她比平时略显慌张的表情,忽然想到什么。
他看着拿了水杯走回的少女,挑眉说道:“你身后是谁?”
岑念瞪大眼睛看着他,身体一颤。
岑溪心中的预想中了,他忍俊不禁,上前将僵硬不敢回头的少女搂进怀里。
“我开玩笑的,念念。”他努力忍笑,声音里还是透出了笑意。
岑念回过神来,恼羞成怒,挣脱岑溪后,气得用力踩了他一脚。
“你不准开这样的玩笑!”
“好好好——”岑溪憋住笑意:“哥哥错了,不开玩笑了。”
白天是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心率偶有加速,大部分情况下保持正常。”
……糟了。
岑溪一不注意,没憋住,又笑了出来。
“你还笑!”岑念恼得不行,转身就走。
下一秒,她双脚悬空,竟然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岑念憋住差点出口的尖叫,紧紧抓着岑溪的衣袖。
“我不笑了,你别生气。”岑溪说,脸上还带着笑意。
岑念抿紧嘴唇不说话,耳朵有些发烫。
太近了、太近了!
岑念从没这么慌张过!
难道其他兄妹也是这样的?
从前没有过兄妹的岑念只能从记忆力搜寻别人的经验。
除了诸宜,她身边的朋友都是独生子女,而诸宜和她弟弟水火不容,更谈不上参考价值。
仔细想想也就成言符合条件——成言,成言好像和他的妹妹也这么亲热。
可是他妹妹最大的也才上小学啊!
没等岑念想清楚,岑溪已经把她放到了他的床上。
他重新站直身体,微微笑着,一副坦然的样子,倒显得胡思乱想的岑念心里有鬼。
他的表情太正经了,正经到岑念开始反思自己——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安心睡吧。”岑溪说:“我在旁边工作,有什么事叫我。”
岑溪坐回书桌前,电脑屏幕里投射出的光幽幽照在他的脸色,在他硬挺清晰的轮廓上镀出一圈光晕。
岑念看着看着,眼皮渐重。
等岑溪处理完堆积的工作,他起身走到床边,弯腰观看。
少女已经熟睡,左手伸出被子放在头旁,手腕上的纤细血管在白得发透的皮肤下根根分明。
他心生怜爱,轻轻提起她的手臂重新放回被子下。
岑溪抚开落在她脸颊的发丝,低头看着她,眼中露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
天刚蒙蒙亮,佣人房里就响起了清亮的闹钟。
在主人起床之前,大小许要先别墅里里外外给清扫一遍,一天大扫两次,小扫无数次,这是女主人的吩咐。
小许打着哈欠走向杂物间的时候,姐姐先一步走进,几秒后,她严厉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许,怎么扫地机器人少了一个?”
姐姐的声音一下驱走了她脑中的瞌睡虫,她“呀”了一声,说:
“我忘在楼上了!昨天定时后就没管,一定还在楼上呢!”
大许走出杂物间,责备地看着她:
“你怎么天天丢三落四的?还不快去拿回来?”
“知道啦。”小许吐吐舌头,转身跑了。
她提着裙摆,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跑上四楼。
这时候少爷和小姐还没起床,她要小声一些免得吵醒他们。
小许跑上四楼,找到了藏在角落里自动休眠的扫地机器人。
“嘿,我找到你啦,快跟我下去!”
小许抱起圆饼状的扫地机器人,快步往楼梯走去。
她刚刚走下一阶,身后忽然传出开门声。
作为人的本能反应,她下意识回头看去——
之后的数个不眠夜,小许都会在想,如果没有回头看上那一眼就好了。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她回过头,看见穿着睡裙的二小姐从少爷的卧室里走了出来。
“啊……”
小许的脑筋反应速度一下提到巅峰,猛地捂住自己险些发出惊叫的嘴。
她屏息凝神,等到二小姐进了自己卧室关门后,她才被鬼追了似的,慌里慌张跑下一楼。
大许站在客厅里,正擦拭一座鸟人雕像,她听见声音,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教了你多少次了,除非先生他们叫你,否则不要在家里奔跑。”
小许张了张嘴,狠狠吞下自己的话头:“……哦,知道了。”
她跑回杂物间,把扫地机器人放回原位。
杂物间光线昏暗,对此刻的她来说却正正好。
昏暗的光线,有益于隐藏她失控的表情。
小许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她伸手按在胸口,依然按不住它的惊慌。
她刚刚看到了二小姐从少爷的卧室里走出——大清早的!
他们昨天睡在一起吗?
他们、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他们一个二十三,一个十七,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也不会再睡在一起了吧?
更何况……二小姐刚刚搬进岑家一年都不到,在这之前她和少爷一点联系都没有,两人就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小许很茫然,这……这到底正不正常?
接下来,小许抱着秘密心神不宁,几次出错,在主人们留在餐厅用餐的时候,她躲在房间里不出,等他们走了,她依然心不在焉,还把洗洁精当牛奶倒进麦片碗里,要不是大许及时发现,她就要去医院一日游了。
“你今天怎么了,一大早就在出神。”
大许帮忙倒掉加了洗洁精的麦片,皱眉看着脸色苍白的妹妹。
小许端着重新泡好的麦片,背过身说了句“没什么”,做贼心虚地跑回自己卧室吃了。
大许看着她的背影,紧紧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