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头干啥啊……”
“哈哈哈这魔鬼的步伐……”
“我们的校长被京大附中那群变态压迫久了,现在一朝翻身, 终于疯了……”
“……老陈头中举?”
“哎我想到一个词, 老陈头不举!”
台下窃笑和小声议论起起伏伏, 台上的老陈头视若未闻——也可能是他真的没有听见,毕竟,魔鬼步伐都走出来了,听不见外界的声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陈文亮站在话筒前, 装模作样地重重咳了一声。
“同、学、们!”
他抑扬顿挫、激情四射地吼了一句。
台下又是一片笑声。
“今天的早会,我要宣布两个好消息!其中一个你们每个人都知道了,那就是我校在今年的七校联赛上荣获冠军。”
“我们要先感谢最先出战,为六中夺冠打下胜利基础的六个人,他们分别是武君君、雷鹏翔……我们再要感谢在比赛最后半小时里为我校重振旗鼓、力挽狂澜、伏虎降龙, 以1对36的艰难处境依然反败为胜的岑念, 没有她,就没有最后的胜利。”
“这是七校联赛创立以来,我们六中第一次夺冠,但我相信,这只是开始, 我们六中会越来越强,我们的老师会越来越强, 我们的学生也会越来越强!”
陈文亮捏着拳头吼完最后一句,台下的学生们一齐欢呼鼓掌起来。
这一刻, 乱如散沙的六中终于凝为一根结实的麻绳。
因为他们有了自己的骄傲, 他们打心眼里认同六中正在越来越好, 他们的归属感有了安放的地方。
岑念站在人群里,是最受瞩目的一个,其他人都满脸喜悦,唯有她一脸冰冷。
没有人觉得不应该。
念神嘛,高岭之花,大家都习惯了,有如此实力的人,高冷也完全可以理解。
念神要是哪天对着同学笑颜如花——那还是念神吗?
“现在我要宣布第二个好消息了——”陈文亮通过话筒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操场里扩开。
“第二个好消息就是,今年的化学竞赛省赛已经公布结果,我校自建校以来,终于有了第一个在化竞省赛上获得省一等奖的学生——”
“恭喜我们的高二(11)班岑念获得如此优秀的成绩!”
“岑念同学不仅获得了省一等奖,还在继预赛之后,在省赛中第二次获得了第一的佳绩!”
“现在,有请我们的岑念同学上台领奖!”
全场掌声雷动。
陈文亮一脸期待地站在升旗台上伸长脖子等了等,终于等到少女稳稳走上高台。
……只是,这脸色不怎么好看呀!
难道是早上王森林那家伙收拾东西滚蛋的时候又去给他的宝贝活招牌、当红掌中宝、甜甜心头肉找不痛快了?
陈文亮打量着岑念冰冷的神色,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哼!可恶的王森林,竟然还敢来招惹他步步高升的希望,不可原谅!
原本还因为王森林今早在他办公室里痛哭流涕乞求原谅而软了的心刹那又变得梆硬。
陈文亮决定,早会一散就去把王森林的调派申请给交了,让他赶紧麻溜地滚蛋。
“恭喜你,希望你在今后的竞赛路上再接再厉,为六中带回更多的荣誉。”
陈文亮笑眯眯地将奖章和装有奖学金的信封递了过去。
岑念如今早已不是缺那1500奖学金的人了,但好歹是自己挣回来的钱,怎么也比别家的钱要让她愉快一些。
岑念因为吃了糖而更加牙疼的烦躁心情好了些,扬了扬嘴角。
陈文亮松了一口气,又说了好些夸奖的话才让她下去。
早会解散后,学生们按照班级顺序回去教学楼,一楼玄关处的公示牌又更换了新的成绩排名,许多学生都挤在牌前观看。
岑念走过去的时候,挤在前排的学生们发觉她的存在,露着敬畏和好奇的表情纷纷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岑念平时会说句谢谢,但今天她连嘴都不想张,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她走到张贴的成绩表前,毫不意外自己又是年级第一。
她重点观看了11班其他人——主要是参加过她课后补习的那些人的成绩变化。
绝大部分人的成绩都有了飞跃的进步,最让岑念没想到的是邬回,往日总是和庄辉争抢年级倒数第一宝座的人,这几次考试每次都有明显进步。
不知不觉,他在排名榜上竟然跑到尤东哲最开始的名次上去了。
按照这个进步速度,这次期末考试他或许就能成为年级前三分之一了。
她回过头来,正好看见邬回期待的眼神。
虽然牙疼,她还是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做得好。”
以前她就是这么训练白芸豆的。
白芸豆每次听了表扬都会高兴地朝她摇尾巴。
邬回听了表扬,也高兴得眼睛闪闪发亮。
……
放学后,因为牙疼的缘故,岑念在教室里呆了一会,草草讲解了几道难题后就提前退出了补习班。
好在现在补习班人多,她走了也有尤东哲等人补上,倒是不必担心留下来的学渣们要怎么办。
岑念离开后,11班闹哄哄的教室里,邬回推了推诸宜的手臂。
“你没觉得岑念今天怪怪的吗?”
“好像是有点……她今天的校服领子居然没有对齐,太不可思议了!”庄辉说。
“嗯……的确,念念今天格外话少。”诸宜也点了点头。
“我早上给了她几颗酒心巧克力,她吃完心情好像更差了……”
庄辉一脸嫌弃:“到底有多难吃啊,你从哪儿捡来的巧克力?”
“你放屁!我姨从意大利带回来的手工巧克力——”
“去意大利镀金又说明什么?说不定背后做巧克力的就是个中国人呢!”
邬回正要把杠上瘾的庄辉暴打一顿,一旁的尤东哲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说了句:
“是因为15号就要进行化竞国赛的原因吧。”
“那又怎么了?”庄辉很奇怪:“难道念神还会紧张?”
“参加国赛谁不紧张啊,我觉得岑念多少还是会有压力的。”尤东哲补充了一句:“她以前好像也没有参加过类似的竞赛,化竞是第一次。”
庄辉坚决不认同这句话。
“你仿佛是在逗我?”他说:“你想想岑念在七校联赛上的表现,你告诉我她会紧张?”
尤东哲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每个人都会把紧张写在脸上的。”他说:“岑念始终是个女孩子。”
话题争到最后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邬回他们还是不明白岑念为何心情不好。
但是留在教室里的学生们一齐约定,在化竞国决赛尘埃落定之前,谁也别在岑念面前提化竞两个字。
当然,化学竞赛四个字也不行。
……
还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教室里达成了什么协议的岑念此时已回到了岑家别墅。
她在牙疼的折磨下,郁郁寡欢,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抵达四楼的电梯。
就像是沙漠里迷路的人看见绿洲一样,岑念看见岑溪打开的房门也是同样的心情,她还没明白门怎么开了,脚步已经先一步迫不及待冲向岑溪卧室。
“哥……”
她后面一个字还没说完,就看见小许捂着胸口在书柜上的生态缸前跳了起来。
“啊!”她用力抹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她:“二小姐,你走路没个声,差点吓死我了!”
岑念看见屋里只有她一人,知道自己误会了。
她有些难过。
原来……这就是失望的感觉。
“二小姐?”小许见她不说话,疑惑地喊了一声。
岑念回过神来,走进岑溪的卧室:“你在做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小许手上的玻璃瓶上,如果她2.0的视力没有看错,那里面装的似乎是……活蟋蟀?
“喂食呀。”小许神色坦然:“少爷交代我每天喂食一次。”
“喂食?”
岑念的目光扫过小许面前的雨林生态缸,里面只有微型苔藓和灌木,以及一些乱石,她以前来岑溪房里也见过几次,但是从没发现他饲养了什么东西。
“是呀,这是少爷从英国带回来的宠物,我找找……啊,有了!它在这里!”
小许指着雨林中的一点招呼她来看。
她不说的话,岑念还没有注意到,小许这么一指,她立即发现了生态缸里的一双竖瞳。
“这是……变色龙?”岑念愣了愣。
在一块黑色的碎石上,趴着一只稳如磐石的变色龙,它黑得像是凌晨三点的夜空,黝黑中又透有云雾隐约的纹路,背部一条流畅的灰色线条贯通锥形的头颅和粗壮的尾部,仿佛一根外露的脊骨。
一个字形容,酷。
岑念第一眼看了它,连牙疼都忘了,目不转睛地移不开视线。
它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竖瞳里只有彻骨的冰冷,这是冷血动物特有的眼神。
小许见她没有反感,说:“二小姐要不要试着喂喂看?”
“好。”
岑念接过她递来的蟋蟀瓶子,在小许的指导下完成了第一次喂养。
“它叫什么名字?”岑念问。
“这……”小许有些为难:“我也不知道,少爷没有说……”
“以后我来喂吧。”她说。
“啊?这怎么好……”
“没关系。”她说,不容置疑的语气:“我来喂。”
……
晚上九点过的时候,她接到了岑溪从英国打来的电话。
他说了这两天的行程,在英国的所见所得,又关心她有没有按时吃饭。
岑念听着听着,对那个陌生的国度也产生了好奇和好感。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
岑溪轻轻的笑声从手机里传来:“好啊,我们一起去。”
岑念把自己揽过喂食变色龙的职责说了。
“你不害怕吗?”岑溪笑道。
“不怕,它很漂亮。”岑念真心实意地说:“它叫什么名字?”
“名字啊……你来给它取一个吧。”
“我?”
“是啊,你。”
“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
“我想想……”
这一通电话,他们打了快两个小时,天南地北,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什么都聊。
岑念第一次觉得,自己话也挺多的。
听着熟悉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她不仅觉得胸口暖暖的,连牙疼似乎也不疼了。
最后挂断电话前,岑溪问:
“念念,你想我吗?”
岑念斟酌了一会,说:“……想了一点。”
“只有一点吗?”
岑溪的笑声响起,岑念都能想象出此刻他散漫的笑容和那双风流灵动的眼眸微微变弯的样子。
“可是我想了你很多点。”
“……”
他玩笑的口吻让她辨不出真假,看不到表情的时候,他的声音简直无懈可击。
岑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停了笑,柔声说:
“念念,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在国外担心。”
岑念咽下涌上喉头的冲动,沉默片刻后,说:
“……好。”
挂断电话,她望着已经暗了屏幕的手机发呆。
有时候,她感觉自己想对岑溪说些什么,但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股冲动来自哪里,目的如何,她想说的话,又到底是什么。
那未知的一团冲动每每都是在她喉间转上一圈就不动了,好像单纯只是为了堵她话头一样。
她到底想对岑溪说什么呢,她想不明白。
岑念倒在床上,摸了摸左边脸颊。
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也许……过几天就会好了?她期待地想。
如果要去医院,她还不如……当然不能死了。
岑念叹了口气,在心里想,再严重一点就去医院,再严重一点点,她一定会去医院……
……
三天后。
周四的早餐桌上,沉默的冷空气流窜在宽阔的长餐桌上。
岑筠连打了个喷嚏,觉得今年入冬也太快了一些。
“我记得你去年往衣服上贴了个什么东西保暖……给我拿几片来。”岑筠连对右手方的侯婉说。
“暖宝宝?你这么早就要贴?”侯婉一愣。
岑筠连眉头一皱,说:“让你拿就拿,又不是给你贴的,你管我什么时候贴。”
民间有句俗话,右手面的位置是给得力干将坐的。
岑筠连就不一样。
他的右手面,是给想要被打脸的人坐的。
对右撇子来说,无论是打脸还是怒视,都是右手面来得方便啊。
侯婉忍气吞声拿来暖宝宝后,岑筠连脱下大衣,把它往衣服上贴了个遍。
岑琰珠喝着牛奶,用嫌弃的目光看着他一脸满足地重新穿上大衣。
自己的亲生父亲,怎么会是个睿智?
自己的母亲,又怎么会爱上一个睿智?
一个睿智,是如何创造了100%天才后代的奇迹?
岑筠连,真是个神奇的睿智。
岑琰珠不想在这个睿智之家多呆,几口喝完手中的牛奶提着书包就走了。
侯婉看了眼女儿只喝了一半的海鲜粥,不放心地起身相送:
“琰珠,你怎么没把粥喝完?是不是不和你胃口?”
“减肥。”
“那明天起我让张嫂给你准备沙拉……要不要妈妈送你?”
“不用……”
谈话声断断续续从玄关处传来,这厢,岑筠连贴了暖宝宝之后开始微微发热,但身体热了,不知道为什么,空气里还是凉飕飕,像是有风。
这天气也太古怪了。
“你觉不觉得……”
岑筠连刚想问问桌上除他以外最后一人有没有感觉到这股不知出处的阴风,看到她高高肿起的左脸颊后,岑筠连截了话头,内心又惊又怒。
“……你医美失败了?”
岑念朝他投来冰冻的一眼,用陈述的语气说:
“你脑沟平了。”
她重重放下牛奶杯,提起书包朝玄关走去,岑筠连仿佛看到她身边围绕着阵阵阴风和噼里啪啦溅射的火星。
“什么臭脾气!”岑筠连觉得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横眉怒目地看着她的背影:“狗咬……”
岑念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那冷库里冻过一夜的眼刀扎得岑筠连透心凉、胸口疼,这杀气腾腾的一眼让岑筠连想到了岑溪,想到了江世杰,想到了汤老——
眼前的岑念,早已不是他可以毫无顾虑指手画脚、挑三拣四、骂骂咧咧的人了。
尊严还是大腿,这是一个问题。
“咬……要……要暖宝宝……”岑筠连朝玄关喊道:“侯婉!侯婉!再给我一叠暖宝宝!”
他起身,掀开大衣,用开花馒头一样的笑脸对着岑念:
“念念宝贝,天气凉,你也贴两张吧。说吧,想要哪张,爸爸的就是你的!”
岑念:……智障。
她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出别墅。
……
到学校后,康媛找上她,要她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岑念去了以后发现是化竞的事情,她顺利进入省队,代表省队参与之后的国决赛。
按照竞赛奖学金的规定,她因此又拿到了1500的奖学金。
岑念拿着这钱,准备之后请诸宜等人大吃一顿,但是在这之前……她要先解决牙疼。
怎么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