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醉了?我每天忙得不行, 哪来时间谈恋爱?”岑溪哑然失笑:“国家给我分配的女朋友吗?”
岑念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我以为他给你安排了相亲。”
“不会的, 我现在没有恋爱的想法。”岑溪话锋一转, 忽然问:“你呢?”
“什么?”
“你在谈恋爱吗?”
岑念马上否定了:“没有。”
“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岑溪笑道:“一定有很多人会因为你的这个回答而心碎。”
岑念想说自己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后来又想到不清楚原身有没有谈过恋爱,还是别说这种不确定的话了。
她换成了一个提问。
“哥哥以前谈过恋爱吗?”
岑溪答得又快又轻松:“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他带着散漫的笑容看了她一眼, 玩笑地弄乱了她的头发:
“在你眼里,哥哥就是前女友数不清的人吗?”他说:“明知没有结果, 何必浪费时间。”
岑念在此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好奇心这么旺盛的人,岑溪的话音刚落, 她就提出了又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没有结果?”
“有的人,只看一眼就知道永远不会喜欢,对一个不可能喜欢上的人, 何必浪费时间去培养不可能产生的感情?”
岑念闻言, 反而更加困惑:
“我听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绝大部分不幸的感情都因为其中一人抱着和你相同的想法。念念,记住——”
湛蓝色的星空下, 高出她一头不止的岑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工整的眼眸中似乎藏着遗落在人间的星辰, 黝黑中又有光芒闪烁,连他耳垂上的那颗钻石耳钉也因此失了颜色。
“不用去问自己是否喜欢,当对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 你的心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答案。”
……
第二天早上, 岑念抱着狗下楼时, 看见了正坐在餐桌前喝咖啡等她的岑筠连。
她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现在才七点整,他还真打算跟她一起去河边找人?
岑筠连对“岑董”这个名字的怨念比她想得更深,要是一会没见到狗主人,他肯定会在心里脑补十万字的复仇小说。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给一条狗取名叫岑董?别说岑筠连,就是岑念也百思不得其解。
会是一个巧合吗?
“你来了。”岑筠连对他点点头:“把狗放了,坐下赶紧吃吧,吃完我们一起出去。”
岑念见他态度还算不错,听话坐下,张嫂很快端出一碗阳春面来。
面条清爽细腻,撇开人品不提,张嫂的手艺没得说。
早餐后,岑念牵着狗来到昨天捡狗的地方,站在长椅前对岑筠连说:“坐。”
岑董坐得比岑筠连更快,屁股已经乖乖坐了下去。
岑筠连很是受用,脸色好看了些:“不错,还知道把座位让给爸爸,这里还有位置,你就坐……”
岑念把手中牵狗的绳子塞进他的手里。
“我去跑步了。”
“你去跑步了?”岑筠连瞪大眼睛:“那我呢?”
“你在这里等着。”岑念说:“你不是要找丢狗的人吗?他要是来找,会来这里的。”
“我在这里等,那你做什么?!”岑筠连的鼻子气歪了。
“我去跑步啊。”
岑念一脸不耐烦。
昨天侯婉是踩得他下面不是上面吧?
懒得再和岑筠连浪费时间,她转身跑了出去。
岑筠连一口怒气憋在胸口里,低头就看见蹲在脚下,睁着黑溜溜眼珠子盯着他看的岑董。
“你看什么看?!小心我一巴掌拍死你——”
泰迪呜咽一声,可怜巴巴地趴了下来把肚皮露给他看。
“哼!看你这怂样,你还敢叫岑董?小心我让你变得浮肿……”
路过的晨跑运动者诧异地看着路边一个西装革履的俊雅男人对着一条泰迪又是讽刺又是威胁。
……现在的有钱人,兴趣都这么古怪吗?
岑念在河边跑了两遍后,又回到了捡狗的地方。
长椅上还是只有黑着脸的岑筠连一人,泰迪不敢造次,乖乖趴在他脚下。
一见岑念,岑筠连就站了起来:“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别人丢的狗?哪来的别人?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一个来问的人都没有!”
“我没有保证过狗主人一定会来。”
“你就是在说谎!”岑筠连怒气冲冲:“好啊,我这么低三下四地忍你,你居然还背地里给狗取我的名字,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从前是我对你太放任了,你竟敢拿狗嘲笑我,你……”
岑念冷下脸,她愿意和岑筠连在一个屋檐下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但他要是执意来犯,她也不会忍气吞声。
“我就拿狗嘲笑你,怎么了?!”
一声怒吼打断了岑念未出口的话,也让岑筠连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爸……”
“爸什么爸?老子没有你这个儿子!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孽子!”
失踪一天的老头咬牙切齿地冲了过来,手脚并用地往岑筠连身上招呼,岑筠连被他追得抱头逃窜,狼狈不已,哪有平日那副颐气指使的模样?
被酒足饭饱掏空的中年人对上日日锻炼的老年人,结果不言而喻。
岑筠连连逃跑都脚步虚浮,反观老头,健步如飞,那左勾拳和右踢腿都打出了呼呼风声。
因为牵引绳落地而获得自由的岑董以为两人在做游戏,高兴地在两个男人之间窜来窜去。
“爸!爸!您冷静些,您的军体拳不是拿来打儿子的——哎哟,别打脸啊爸!”
世界发展太快,岑念已经吃惊到失去语言。
老头是岑筠连的爸,岂不是她的……爷爷?
回想当日……
“你要是我孙女,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怎么收拾?”
“棍棒底下出孝子,棍棒伺候!”
“我不想要年纪那么大的爹。”
真是好大的FLAG。
虽然不是爹,但是是爷爷。
岑念看向慢悠悠跟在老头身后,但是看着儿子被打却一点也不心急的老奶奶,心里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你就是陪老头子打发时间的女娃?”老奶奶抬起一半眼皮,不冷不热地看着她。
“是。”
“你是赵素芸生的女儿?”
“是。”
岑念答得不卑不亢,丝毫没有私生女的自卑。
私生女在她看来不是一种身份,而是一种行为。
生来就是如此,不能凭自己的力量改变的事实,她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不会愧疚,更不会自卑。
“妈,你怎么还不来劝劝爸?妈!您儿子快被打死了!”
岑筠连鬼哭狼嚎的声音让岑念重新朝他看去,老头已经逮到了岑筠连,一个利落的动作就把他的手臂折到了背后。
老奶奶从花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瓜子递给岑念:“磕吗?”
那随意不羁的神色和大佬般的语气,岑念都快以为她是在请她嗑药,不是嗑瓜子。
“妈!”岑筠连哀嚎。
“吵死了!”老奶奶不耐烦地收回手,又把瓜子揣回了兜里:“你差不多得了,还真想把儿子打死在大街上?他死了一了百了,你到时候进去了,老娘可没时间给你送饭!”
岑念:“……”
这一家人,真是好清新,好脱俗,好令人难忘。
岑念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如此独特的家庭交流模式,她还是第一次见。
“哼!还不是他欺人太甚!”老头扔开了岑筠连的手,怒目切齿地说。
岑筠连一个健步朝岑念冲来,竟是果断拉她挡在了身前。
老头的拳脚虽然在岑筠连身上落下不少,但看他行动自如的样子,显然老头也没用上真功夫,到底是亲儿子。
“爸,您说得什么话啊,我什么也没做,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顿打,到底是谁欺负谁呐……”
岑筠连缩在她身后,往常宽阔的肩膀竟然缩了一半,整个人就像受惊的鹌鹑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头,模样柔弱、可怜、又无助。
“你欺负我孙女!”老头说着就来气,一巴掌拍在岑筠连的脑袋上。
“哎哟!我还是您儿子呢!”
“你是什么狗子!我儿子在我脚下呢!”老头低头看向泰迪:“是不是啊,岑董!”
“汪!”
“老子——”岑筠连刚对狗抬起脚,看到真正的老子的杀人目光,连忙把脚收了回去,他赔着笑,说:“爸,您又在说气话了。”
“我说什么气话?昨天我在医院躺着的时候,你去哪儿了?你还骂我孙女是白眼狼,你这个家伙才是真正的白眼狼,我今天就剥了你的狼皮为民除害——”
眼看两人又要追打起来,穿着花衬衫,头戴草编帽,仿佛在夏威夷度假的老奶奶一声怒喝:“够了!”
两个男人都像听到什么恐怖故事一样即刻僵住了。
老奶奶掏出瓜子,一人丢了一颗,每颗都准确地打在目标脑门上,她皱着眉头说:“你们是不把全城的人吸引过来不罢休了?还有你——”她又扔了一颗瓜子在老头额头上,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不可一世的老头萎了,只敢低头搓脑门。
“你是不是就想把事情搞大,好让我没脸去见秧歌队的姐妹们啊?!”
“哼,臭老婆子头发不多心思多……”老头小声嘀咕。
岑筠连这才注意到附近围观、窃窃私语的路人。
他立马沉下脸,又恢复了外面道貌岸然的模样,理了理胸前乱掉的衣领后,说:“妈说得对,大庭广众怎么能对人暴力相加!我也四十好几了,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老头眼睛一瞪,刚要说话,老奶奶一个眼刀就让他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