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我是彩虹中心……”对方的自我介绍果然和她想得分毫不差:“你之前在我们中心填过志愿者申请,你还记得吗?”
“记得。”岑念说。
岑念惜字如金, 还好沈护工也不介意, 她爽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是来通知你被选上志愿者了, 不知你现在还有没有参加志愿工作的意愿?”
“有。”岑念说:“彩虹中心什么时候需要我?”
“我们最近新收了六个重症儿童, 有些人手不足, 我知道你还在读书, 所以你要是周六或者周日能来个一天半天就好了。”
“没问题。”岑念答得干脆:“明天上午我就来。”
沈护工的声音很高兴:“那就太好了, 明天我在中心等你!”
挂断电话后,沈护工转头就对共用一张办公桌的徐虹说:“太好了, 她还愿意来中心做志愿者!”
打电话之前沈护工心里一点都没底, 大部分的志愿者报名原因都离不开心血来潮, 距离对方提出申请越久, 对方想要参与志愿工作的意愿就会越弱,现在距离当初递交申请书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少女还愿意来彩虹中心做志愿者吗?
她给出了毫不犹豫的回答。
沈护工想象中的说服和劝诱都没有发生,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
“你很高兴?”身为中心负责人的徐虹看着上个月的中心财务收支表,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我确实高兴。”沈护工笑着说:“我希望她来中心和我们一起工作, 漂亮又心善的小姑娘谁不喜欢?我敢打包票,孩子们一定会喜欢她的。”
沈莲年纪不大,今年才二十三岁, 是从乡下来大城市打工的农村女孩。
彩虹中心这里给她的工资不高, 但也够她平日生活和往家里寄点小钱, 对她来说, 彩虹中心的这份工作很有意义, 虽然工厂给的工资更高,但她还是愿意留在这里。
这里不止是她工作的地方,也是她的第二个家。
沈莲看见徐虹在看上个月的财务,又说了一句:“对了,前几天岑念才又捐了一笔。”
“捐了多少?”徐虹问。
“两千元。”沈莲说:“肯定是省下自己零用钱捐的。”她咂咂嘴,又强调一次:“长那么漂亮还那么善良。”
徐虹都被她逗笑了,看了她一眼:“我看是你自己的私心想把人家叫过来。”
“除了她我们也没别的什么选择了。”沈莲翻看着手中的志愿者申请表,说:“本来递交申请的人就不多——这些人填表的时候说得好好的,肯定能坚持下去——结果呢?哪个不是做了十天半个月的就开始找理由放弃……”
“成年人都承受不住的压力,你以为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能坚持?”徐虹摇摇头,说:“你等着看吧,我看她坚持不了多久。”
“我们打赌怎么样?”沈莲兴奋起来:“就赌她能不能坚持来中心打卡十五次——谁输了谁就给中心里的孩子们买大蛋糕!”
徐虹头也不抬:“好啊。”
她对这个一看就娇生惯养的十六岁女孩确实不抱多少希望。
别说打卡十五次了,就是十次都够呛。
星期六早上,伺候完最迟起床的岑琰珠吃完早餐后,张嫂完成了上午的最后一个重要任务,接下来,她把碗收一收,就可以去花园里晒晒太阳,给老姐妹们打电话唠嗑家常了。
张嫂把大小姐吃过的粥碗收进厨房后,才发现锅里还留了一碗粥。
谁没吃早饭?
少爷和岑先生最先用餐出门,夫人其次,接着是大小姐……
张嫂一个激灵,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好像没见到那个冰山二小姐?
她走出厨房,正好看见小许从楼梯上走下,她走了过去,问:“你看见二小姐了吗?”
“二小姐?她已经出门了呀!”小许提着从楼上收下来的几个垃圾袋:“二小姐的拖鞋都在鞋柜里呢!”
张嫂一脸狐疑,大清早的,岑念去哪儿了?
犹豫了一会,她决定去跟侯婉通风报信。
“夫人,二小姐今天没吃早餐就早早出门了……”
侯婉和岑琰珠一起呆在二楼的卧室里,听见张嫂的话,侯婉诧异地白了她一眼:
“和我说做什么?要我给她送饭吗?”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张嫂悻悻地溜了。
门关后,侯婉皱眉对岑琰珠说:“这个张嫂,脑子里像是被棉花堵过一样,蠢得不行。”
“妈——”岑琰珠说:“明天的生日派对,我想把文老师请来。”
“可以呀!”侯婉很是赞同:“明天的表演好好准备,让文辞雪看看你现在的水平,要是能把出战阿布拉莫维奇比赛的名额给定下来就最好了。对了,你老师喜欢什么东西?妈提前给你备好……”
“文老师喜欢喝茶。”
“茶……”侯婉略一思量,有了主意:“岳秋洋上个月给你爸送了几斤今年的龙井,听说外面要6000一斤……明天我带几盒去送你老师。”
岑琰珠喜笑颜开地抱住侯婉手臂:“谢谢妈妈!”
“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要什么不给?”侯婉笑着抱住撒娇的岑琰珠。
“还是妈妈对我好!”岑琰珠撅起嘴,一脸不满:“我要爸爸带我去打球他都不带!他明明都带了岑溪,为什么就不能带我?什么都是岑溪岑溪……他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女儿!”
“你去了想干什么?打球吗?”侯婉一言打破女儿本意:“你还不是奔着岳尊去的!”
“我就是奔着岳尊去的又怎么样?我又不会打扰他们……”岑琰珠委屈道:“明明岑溪就没在他身边呆几年,我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
“他是儿子呢……傻孩子,你争不过他的。”侯婉拍了拍她的背,若有所思地说:“要是当初……”
“当初什么?”岑琰珠抬起头。
“当初生下来是个女儿就好啦!”侯婉捏捏女儿的小脸。
同一时间,被张嫂“挂念”的岑念正坐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
岑家的别墅位于一环内的东区,彩虹中心位于四环外的西区,岑念从家到彩虹中心要坐一次地铁,转两次公车。
岑念去一趟彩虹中心,最少需要花费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在路上,来回一趟就是三个小时。
她虽然时间多,但也不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三个小时。
一路上,岑念都在用两种方式打发时间。
一、观看从眼前飞逝的车牌进行质因数分解。
二、化竞训练,站在出题人的角度自己出题,自己解答。
一来二去的,不知不觉她就来到了彩虹中心的大门口。
这是一个乍一看像是普通幼儿园的地方,地点位于一条小巷子里,在彩虹中心对面还有一个由居民楼一楼改造而成的小水果店,岑念来到这里的时候,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正坐在店里慢摇蒲扇。
岑念走进狭窄的大门,经过一个并不宽敞的空院子,来到了彩虹中心的大厅。
彩色的“彩虹中心”四个字在墙上贴出一个半圆,目之所及的几面墙上都贴着孩子们的创作,有字帖也有画作,还有护工和孩子们开怀大笑的照片。
在岑念打量墙上装饰的时候,一个矮矮胖胖的女人抱着一个大约三四岁,剃着光头的小女孩走了出来,看见站在大厅里的岑念,她脸上表情一愣:“你是……”
“我是新来的志愿者。”岑念说。
她的目光落在女人抱着的小女孩身上,孩子脸色蜡黄,无精打采地窝在女人怀里,对她的出现既不吃惊也不好奇。
“啊——”女人恍然大悟地回头喊了一声:“沈莲!志愿者来了!”
“哎!来了来了!”一个冒冒失失的声音从里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我这里忙着照顾孩子,她有点发烧,我要带去医生那里看看——”女人向她简单解释了两句,抱着孩子往走廊另一头匆匆走了。
没过一会,昨晚给她打电话的沈护工出现了,她带着热情的笑容接待了岑念。
沈莲先是把她带去了一间不过十几平的办公室里,在负责人徐虹的面前让她填了几张表,又讲解了一些志愿者的基本要求,岑念统统答应后,沈莲把她填好的资料交给坐在桌前的徐虹,带着她往外走去:
“好了,现在我带你去认识认识孩子们。”
少女跟沈莲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审阅资料的徐虹一人。
看着岑念填下的出生日期,徐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该和她的家长通一声气。
虽说她已经年满十六,但离法律意义上的真正成年还有两年,万一成为志愿者只是她一人的想法,家长日后来闹就会对彩虹中心的运营造成方方面面的巨大影响。
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心思敏感的重症儿童,徐虹不想因为一个不知道能呆多久的志愿者去冒节外生枝的风险。
她找到少女在“监护人(未成年必填项)”一栏留下的电话,对着手机拨了出去。
十几秒后,电话接通了。
“你好。”
一望无际的高尔夫球场,岑溪接起了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你好,我是彩虹重症儿童安护中心的负责人徐虹。”一个干练的女声出现在耳中。
和岑念看到陌生来电第一反应是补习班又来推销一样,岑溪接到这种电话,第一反应是又有人不知从哪里借的人情,拿到了他的号码,专门拉赞助来了。
自从回国后,类似的电话他接了不少。
都是通过各种关系得到他的号码,想要和他或者身后的岑氏来谈生意。
然而,这名叫徐虹的女人接下来说的话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请问你是岑念的家人吗?”
岑溪愣了愣:“我是。”
“请问你和岑念是什么关系?”
“……兄妹。”岑溪看了眼正在一旁打球的岑筠连和岳家一行人,拿着手机走到了一边:“念念出什么事了吗?”
“抱歉,我说得可能不太清楚,她没有事,只是我需要确认一些事实。”
办公室里的徐虹翻到岑念递交的志愿者登记资料第一页,说:
“半个月前,岑念在我们这里提交了志愿者申请,她的资料符合我们的要求,所以我们今天把她叫来了中心办理最后的志愿者手续——因为从前的确出现过未成年志愿者瞒着监护人进行志愿活动的事情,所以我必须多问一句——她参加志愿活动的这件事你知情吗?”
身后传来一阵鼓掌赞叹声,岑溪握着手机回头,看见进了球的岳尊把球杆拿给一旁的球童,带笑朝他走来。
“谁的电话?”
“一个重症儿童安护中心。”
岳尊笑了一声,取下手上的皮手套:“又是来劫富济贫的。”
“不好意思,我过会再给你回电行吗?”岑溪对手机里说。
挂断电话后,岑溪低头在手机上搜索徐虹说的中心名字。
“你还真打算捐款啊?”岳尊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据我所知,你们岑氏今年的慈善份额已经用在几个助学计划上了。”
“看看而已。”岑溪轻描淡写地说。
“等会打完球,下午你有什么事吗?”岳尊说:“茂业建材的那小子想约你去泡脚——我估摸着是替家里摸口风来的,他说那家店里都是泰国请回的大师傅,我们泡完脚,晚上再叫上几个兄弟去城东那家店吃火锅,吃完再去——”
“你们去吧,我下午还有事。”
岑溪打断岳尊还没构造完成的美好周六计划。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说:“你和岳叔叔他们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岳尊一愣,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岑溪已经走向了停在一旁的高尔夫球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