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念和唐薇欢在走廊里站了整整一节课, 直到上午的放学铃声响起。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下一秒, 教学楼里就响起了人群跑动的脚步声。
王森林还没下课,唐薇欢不敢走,岑念敢。她刚迈出两步后, 王森林从11班教室里走出, 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一话不发地离开了。
王森林离开后, 一群同学从门里涌出,和前往食堂的其他班级学生汇合成一股大军。唐薇欢也藏在人群里, 低头快步走了。
诸宜和庄辉左右包围岑念, 愤愤不平地为她言语谴责怒骂没事找事的王森林。
“王森林真是气死我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诸宜问。
“生气能改变什么?”岑念平静地说:“为他生气,不值得。”
“话是这么说……”庄辉说:“我始终觉得王森林是在针对你, 你放心,我在学校里的人脉还算不错,一会吃饭的时候我给你打听打听。”
“我们会帮你的,你不用怕他!”诸宜说。
岑念无语,她该怎么解释,她确实一点都不怕他?
“今天我们收到一封来自高二年级一名匿名学生的来信,他想向蔡昌国蔡老师表达由衷的谢意……”
伴随着响彻全校的广播声和诸宜庄辉二人喋喋不休的说话声,岑念踏入了宽阔亮堂的学生食堂。庄辉看见了认识的人, 和她们分别, 跑向了男生群。
诸宜和她一起排在打饭的队伍里。
先岑念离开的唐薇欢端着餐盘从前方走回, 看见诸宜吃了一惊。
“你也会来食堂吃饭?”
诸宜说:“我怎么就不会来食堂吃饭了?”
唐薇欢吐了吐舌头, 端着餐盘走了。
诸宜在她走后,对岑念说:“要不是因为你在食堂吃饭,我才不会来这里。这里的厨子翻来翻去地做那几种菜,我看都看腻了——”
岑念说:“昨天出了个新菜,苹果炒玉米。”
诸宜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那么我还是宁愿他们就做那几种菜。”
诸宜和岑念友好的交谈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谁都知道,诸宜是六中出了名的叛逆少女,眼高于顶,最看不起那些循规蹈矩的乖乖女,新来的转校生呢,冷若冰霜,一看就不好相处,这两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堆的?
实际上,不止不知情的人疑惑,就连诸宜本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岑念相处融洽的。
她的朋友们都是叛逆不羁,吵个不停的人,只有岑念一人是个特殊的例子,偏偏她也不觉得岑念少言寡语的让人无趣,恰恰相反,她喜欢她身上的那股沉稳冷静的气质,没有缘由地就让人感到安心放松。
两人在窗口打完菜后,来到11班的长桌尾端落座。没一会,庄辉也来了。
他神神秘秘地靠近岑念,用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我打听到王森林为什么会这么针对你了。”
岑念和诸宜都停下了筷子。
“为什么?”岑念问。
庄辉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是认识柯杰?”
岑念马上想起了那个校车上认识的小个子男生。
“认识。”
庄辉追问:“熟吗?”
“一分熟。”岑念说。
“这可是大新闻!”庄辉一屁股挤开诸宜,坐到岑念对面,满脸兴奋和八卦地说:“你转学来的第一天,柯杰就看你看呆了!”
“啊?真的假的?!”诸宜叫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了!这话我是从1班那里听来的!”庄辉对诸宜说完,转头看向岑念:“现在什么都清楚了!王森林担心你带坏他的掌中宝,所以才看你格外不顺眼!”
虽然庄辉这么说,但岑念依然不知道柯杰为什么会是王森林的掌中宝。
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她会带坏柯杰。
诸宜紧皱着眉头,问:“说了半天,柯杰是谁?”
庄辉吃惊得瞪大眼,说:“柯杰你都不知道?1班的尖子生啊!我们学校明年拿到第一个省一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诸宜问出了岑念也想问的问题:“省一是什么?”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庄辉说。
毫无疑问,他遭到了诸宜的横眉怒目。
在庄辉的解说下,岑念得知高中特有的五大学科竞赛的事情。
所谓的五大学科就是数学、物理、信息学、化学和生物五门学科,想要参赛的学生通过报名可参加市级预赛,通过预赛后才可参与省赛,省赛分一二三等奖,省赛后通过选拔,组成省代表队参加国决赛,如果决赛中再次胜出,就有机会代表国家参加世界总决赛。
上京市最好的两所高中——京大附中和南大附中都是竞赛强校,与此相反,六中是文不成武不就,应试教育不拔尖,竞赛更是拿不出手。
“老陈头三天两头地在星期一的早会上开动员大会,就是为了在学科竞赛上拿几个奖回来。”庄辉说。
“获奖有什么好处?”岑念问。
庄辉对她的问题一愣,说:“获奖了,你能被名牌大学自主招生啊!那些在国决赛里获得数学奖的,京大和南大的保送资格随便挑——”
就这样?
岑念毫无兴趣。
岑念不说话后,话题重新回到柯杰身上。
庄辉叮嘱道:“你可得离柯杰远点,他现在是王森林和校长的掌中宝心头肉,他要是因为你成绩退后了,校长不会拿你怎么样,但王森林肯定会把你活剐的。”
岑念神色冷淡:“他成绩退后,关我什么事?”
诸宜在这件事上和庄辉看法一样,她说:“你和王森林是讲不通道理的!”
庄辉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说:“你要是没后台还是别以身试法了——以后见到柯杰,你就躲着走。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是老师,你是学生,没后台的学生,你干不过他的。”
诸宜用筷子戳了戳没怎么吃的炒白菜,说:“要是邬回回来了就好了……有邬回和王森林作对,他也会少针对你一点。”
在11班呆了这么一周,岑念现在已经知道邬回是谁了。
她的同桌,六中的刺头兼首富,虽然现在到处都在传邬回是被人打断了腿而面临休学,但岑念从庄辉诸宜二人口中得知,邬回只是去做了个阑尾炎手术而已,借着开刀住院这个借口,他已经请了一个多月的病假了。
至于断腿传闻是从哪里传出的就不得而知了。
邬回这人,得罪的人数不胜数。
岑念吃完午餐后,和诸宜一同走出食堂,她刚想和诸宜各走各方,诸宜的手臂就自来熟地挽上了她的手臂。
岑念低头看着挽上自己的手,想了又想后,没有挣脱。
挽她就算了,诸宜挽着她,走的是和教学楼相反的方向。
“……教室不在这个方向。”岑念说。
诸宜:“我知道啊,我要去商店买水。”
岑念:“……”
可是,她为什么也要跟着去?
尽管岑念已经用目光表达了她的疑问,但诸宜始终视若无睹,她挽着她一路来到离校门不远的校内商店,大方地表示:“想要什么就拿,我买单。”
“不用。”岑念说。
诸宜直接打开冰柜,从里拿了两瓶果粒橙结账。
走出校内商店的时候,她把其中一瓶送给岑念。
岑念说:“我不要。”
“不行,我的朋友必须和我拥有同款!”诸宜不由分说地把果粒橙塞进岑念手里。
岑念最后收下了这瓶果粒橙。
她们喝着冰凉可口的果汁漫步回教学楼的过程中,岑念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钢琴声。
她犹豫片刻,问:“你听见钢琴声了吗?”
诸宜竖着耳朵听了一会,说:“第二教学楼琴房那里传来的声音,大概是花班的哪个钢琴特长生在练琴吧——学校的琴房只有他们在用。”
岑念得到答案,没说话。
诸宜问:“你会弹钢琴吗?”
岑念顿了顿,说:“会一点。”
诸宜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说:“你长得就像是会弹钢琴的那种人!反正没事,走,我带你去琴房看看。”
岑念也想去琴房,她默认了诸宜的提议,跟着她一起向第二教学楼走去。
两人来到第二教学楼后,循着琴声来到唯一一间敞开着房门的琴房前。诸宜原本一脸好心情,在看见琴房里练琴的是谁后,脸立即垮了下来。
看见诸宜,琴房里的人脸色也很难看。
两人都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厌恶。
诸宜冷笑道:“我说怎么隔老远就从这钢琴声里听出一股铜臭味,原来是铜臭本人在这里弹琴啊!怎么,你终于发现你考不上文化大学,打算转到花班去了?”
傅芳丽笔直起身,被迫后退的琴凳发出尖利的声音。
她冷笑着看了眼岑念后,视线回到诸宜身上,针尖对麦芒,毫不退让地说道:“这是你的新跟班?你眼光不大好,找个把自己衬托成村姑的跟班是最新流行吗?”
诸宜讽刺地笑道:“一个只差鼻环就能伪装黑水牛的人在开什么玩笑呢?”
肤色偏黑的傅芳丽一看就被戳了死穴,她被这句话气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诸宜没有恋战,拉着岑念就往外走去,她一边走,一边不忘扔下最后一句:“对了,虽然咱们不对头,但该夸的我得夸——你戴这对天鹅耳钉比我家保姆戴起来好看多了。”
诸宜前脚刚迈出琴房,后脚傅芳丽就气得取下耳钉朝她背影扔去。
镶着白钻的天鹅耳钉没砸上目标,飞出很远后无力地落到地上。
傅芳丽气得一巴掌拍到黑白双色的琴键上。
已经走出教学楼的诸宜听到身后传来刺耳的钢琴轰鸣,不屑地扬了扬眉毛:“气死她最好。”
虽然岑念没有询问,诸宜还是主动和她说道:“她是青山集团总裁的女儿,小心眼又拜金,我和她一直合不来,你也别和她来往,她嫉妒心强得要死,指不定会怎么欺负你。”
“知道了。”岑念说。
知道是知道,怎么做还是她的自由。
诸宜很满意她的回答,伸手把她挽得更紧了。
“以后我们中午都一起吃饭吧,我陪你在食堂吃。”诸宜说。
“好。”岑念说。
两人走进上课的第一教学楼后,正好遇见同样从外面回来的柯杰。
柯杰见了岑念,一脸惊喜,张开口似乎想要呼喊她。
诸宜皱着眉头,问:“那是谁?”
“柯杰。”岑念说。
诸宜立马扔下她,留下一句“等我一下”后,朝柯杰大步走去。
柯杰看见气势汹汹的诸宜,下意识收起脸上的笑容。
“你就是柯杰?”诸宜站到柯杰面前,双手抱臂,过长的袖口从身体两边垂下,加上她挑衅的目光,活脱脱一副标准不良少女模样。
“我是……请问你……”
“我是谁你管不着,我警告你——”诸宜威胁地看着他,说:“离岑念远点,不要再让王森林那个神经病因为你的缘故找我朋友的麻烦,否则——”
诸宜狠狠地盯着他,说:“我就来找你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