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起时,每张桌上的答题卡多多少少写了一些东西,退一万步,就算一个字都写不出来,选择题总可以乱答。
岑念的答题卡上一片空白,别说选择题了,她连名字都没有写。
答题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笔迹和原身不一样。
在康媛让大家往前传递答题卡时,岑念看向隔壁手工制作胸针的女生,说:“你能帮我写两个字吗?”
答题卡上写着唐薇欢三个字的女生有些受宠若惊,说:“我?你要写什么字?”
岑念把自己的空白答题卡递给她:“‘岑念’两个字。”
唐薇欢:“……”
她听见了什么?
唐薇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说:“你怎么不自己写?”
“手指受伤了。”岑念随口说道。
原来是手指受伤了,怪不得答题卡一道题都没写……唐薇欢刚刚释然,新的疑惑又升上心头。
虽然写不了作文,但是涂写选择题应该没问题吧?她为什么不涂?
唐薇欢有心询问,又觉得刚认识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太好,她按下心里的好奇心,拿自己的笔给她的答题卡写下了“岑念”二字。
岑念拿回写好姓名的答题卡,说:“谢谢。”
岑念今天入学,刚好赶上六中的2月月考周,继英语考试之后,之后她又考了一门语文,和英语答题卡一样,语文的答题卡她依然留着空白,只让唐薇欢写了名字。
所有答题卡都收齐后,数学老师王森林的“下课”刚刚说完,以男生为首的学生们就一窝蜂地冲了出去。
不止11班,岑念能听到整栋教学楼都传来人群奔跑的声音。
“……他们在做什么?”岑念问唐薇欢。
“去食堂吃午饭啊。”唐薇欢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食堂,对岑念来说是个新鲜地方。
她将笔收入书包,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将书包留在抽屉里走出教室,跟着人潮前往食堂。
随着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校内广播在这时开始了。
甜蜜的女声播报着今日天气和新闻快讯,在岑念步入食堂的时候,广播开始播报全国生物奥林匹克竞赛将在3月15号截止报名。
“请有意参选的同学们抓紧时间,在各自班级的生物老师处报名。”
哄闹的食堂杂音瞬间就盖过了柔和的广播声,接下来女声说了什么,岑念只听了个大概。
她在食堂大厅里徘徊了两圈才发现,吃饭要刷校卡——她的确得到了蓝色的校卡,但是却忘了把钱装进书包。
亚洲第一财阀岑氏的千金早就忘记了自己付钱是一种什么感觉。
岑念看了眼排满学生的打饭窗口,转身走出了食堂。
有不少目光一直跟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出食堂再也看不到。
“新同学怎么来了没吃饭就走了?”尤东哲看着岑念一直走出食堂,手中的筷子一直没落。
坐在11班餐桌上的好几个人都和他一样,从岑念走入食堂起就在关注着她。
“班长心疼了?”有人打趣道。
“康老师让我照顾新同学,我有责任帮她尽快熟悉新学校的生活。”尤东哲眼中丝毫没有旖旎,他一本正经地说。
“她不是看了窗口吗?估计和傅芳丽、诸宜她们一样,看不起食堂的大锅菜呗。”
唐薇欢夹起一大筷番茄炒蛋,混入白米饭后慢慢搅拌。
“……不会吧?”尤东哲说。
“有什么不会的?她一上午就交了两科白卷,连名字都是我帮忙写的。”唐薇欢铲起一筷子裹满茄汁的米饭塞入嘴里,小声说道:“说是手受伤了……我看她不答卷的时候手就没一点问题。”
尤东哲刚想说话,一个高挑靓丽的女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其貌不扬的女生。
尤东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傅芳丽在他面前站定后,轻蔑地看了眼唐薇欢的汤汁泡饭,说:“别人都是增肌,怎么你天天都在增脂?”
“我乐意。”唐薇欢翻了个白眼:“吃你家米饭了吗?”
傅芳丽讽刺地笑了笑,收回目光后看向尤东哲:“你们班新来的转校生呢?”
“没吃饭,走了。”尤东哲说:“怎么了?”
“听说很漂亮,是真的吗?有多漂亮?”
尤东哲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说:“没注意。”
唐薇欢插嘴:“反正我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人。”
坐在附近的同班同学也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都在说没有见过岑念那么好看的人。
“她看起来很高冷,不好相处,但是真的太好看了,像仙女一样。”
傅芳丽听见周遭的议论,一脸不快,她对唐薇欢冷笑道:“你没见过,那是因为你见识少。”
唐薇欢再次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傅芳丽计较。
尤东哲看着傅芳丽,还想和她说什么,傅芳丽已经转身走开了。
“傅家的千金,派头真大。”唐薇欢讽刺道。
“她被宠坏了,其实没有恶意。”尤东哲说。
“对,对,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把她宠坏了。”唐薇欢说:“你说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又不和你在一起,干嘛天天瞅着你身边的女生针对?”
尤东哲苦笑。
唐薇欢嘀咕道:“你们本来就不配。”
尤东哲说:“你和韩先也不配。”
唐薇欢忽然生起气来,怒瞪着坐在对面的尤东哲,说:“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
满心不快的傅芳丽走出食堂,正好看见以诸宜和庄辉为首的学校刺头聚在花坛边,大声议论着他们新来的转校生。
傅芳丽装作要去校内商店的样子,离他们越来越近。
庄辉大笑着说:“嗬,她连选择题都没做,直接交的白卷!你们是没看见,王森林那张老脸都快绿了!”
诸宜满脸不信,追问道:“她真的交了白卷?”
“我骗你做什么?!我还会写个‘解’呢,她连‘解’都不写!”
庄辉轻盈地跳上花坛,在大理石的边缘上蹲了下来,一脸感慨地说:
“真希望回哥下午就回学校,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回哥发现他多了一个天仙同桌的表情了。”
“我也是。”诸宜对上庄辉视线,两人语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一群人说得正起劲,诸宜忽然注意到旁边听墙角的傅芳丽,一张脸立即垮了下来。
“傅美丽,你在这儿偷听什么呢?”
“别叫我那个名字!”傅芳丽沉下脸。
“怎么?敢用不敢应啊?这话你该对给你取名的人说去!”
诸宜丝毫不惧地和她针锋相对。
两个年纪相同的女生,一个穿着大号校服,衣袖长到遮住整个手掌,一个穿着刚刚合身,衬衫腰线刚好勾勒出细腰的校服,两人从衣着到性情都是一个大写的不对头。
诸宜吊儿郎当地甩了甩长袖,仿佛要把那袖口甩到傅芳丽阴沉的脸上。
面对两个富家千金的斗嘴,包括庄辉在内的其他人都见怪不怪地选择了撇开两人继续交谈。
话题还是离不开新来的转校生。
傅芳丽自知在损人斗嘴上赢不了诸宜,扔下一句“物以类聚”后不屑离开。
“她来干什么的?”庄辉问。
“觉得自己校花的名头保不住了呗。”诸宜讽刺:“也就只有她把那种叫着玩的称号看得那么重要。”
“六中要热闹啰。”庄辉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兴奋。
另一边,岑念回到空无一人的11班教室,正要拿出刚得到的教科书研究时,一个电话打进她的手机。
她看了眼上面显示的“妈妈”两字,过了片刻才接起电话。
“……念念?”手机那头的人等了片刻,见岑念没说话,试探着开口。
赵素芸——
原身的母亲,岑筠连口中丢下她出国吃香喝辣的女人,在原著中出场不多,岑念也只知道她曾经是个护士。
“嗯。”岑念说。
在熟悉情况之前,少说少错。
“昨晚妈妈给你发的信息你收到了吗?怎么没回我?”
“没顾上。”岑念说。
昨晚经历了一个似梦似幻的24小时,她哪里还顾得上回复赵素芸的信息?
“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刁难你?”赵素芸问。
“没有。”
岑念回答的第一个问题,赵素芸下意识地把它理解为了两个问题的回答,她发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说:“那就好,妈妈就怕岑家的那个老妖婆刁难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和我打电话,千万别闷在心里被人欺负。”
“好。”岑念言简意赅地说。
“你现在不方便说话吗?”
“我在学校。”岑念顿了顿,补充道:“现在是午休时间。”
“吃饭了吗?”赵素芸问。
“过会吃。”过四五个小时吧。
“想吃什么就给自己买,身上钱还够用吗?”
岑念想起原身身上的308元现金和30元不到的电子余额,昨天她点的外卖已经用完了那几十元电子余额,现在全部身家就只剩下那308元现金了。
虽然对她来说,赵素芸是面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但是她一连串絮絮叨叨的关心,已经让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也许世上妈妈都是相像的。
“够用。”她说。
对她来说,世间万物,钱最易得。
“不够用就和我说,妈妈给你打钱。”赵素芸说。
她又叮嘱了岑念几句要好好照顾自己后,话题转向了岑家人。
“你爸爸对你怎么样?”
“一般。”
“你不用理他,在那里安下心来好好读完高中,别的都不用管。你回去之前妈妈就告诉你了,不要相信你爸爸和那个老妖婆的一句话。”
赵素芸语重心长地说:
“妈妈送你回岑家,因为你是岑筠连的女儿,你有资格享用和岑琰珠同样的资源和人脉!妈妈不图你别的,不属于我们的也别想,我只希望你以后能上个好大学,嫁个好对象——这些妈妈没法为你办到,你爸爸可以。对了,你哥哥回来了吗?”
“还没有。”
“你可以和岑溪走近些,岑家以后做主的人是你这个哥哥,老妖婆母女只是暂时的住客,如果你能和岑溪搞好关系,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赵素芸说。
赵素芸的话让岑念心中原本的那点温暖烟消云散。
“我不靠别人的施舍过活。”岑念说。
“你不靠别人靠什么?难道你还靠你自己吗?”赵素芸的声音扬了起来:“你要是成绩好一点妈妈也不会这么担心了!”
“和成绩无关,我不会靠别人来生活。”
原本只是阐述自己立场的话,岑念没想到赵素芸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
“你不会靠别人来生活?”赵素芸怒声说:“你身上的名牌,你每个月拿到的零用钱,哪一样不是靠别人得到的?你现在变成岑家小姐了,就觉得我丢了你的脸吗?”
赵素芸根本没给岑念辩驳的机会,她话音刚落,岑念就听到了手机里传来通话结束的嘟嘟声。
岑念看着已经回到主界面的手机,想起昨天收拾行李时发现的那一堆名牌服饰和大牌护肤品。
原身和赵素芸的聊天记录里,赵素芸也常常给她发来数千至一万的转账。
岑念半晌没说话。
当她放下手机后,一分钟不到,手机再次震了起来。
岑念接起电话,在许久的沉默后,赵素芸低落的声音出现在听筒中。
“刚刚是妈妈说话太急了……你别往心里去,对不起。”
“……没关系。”岑念顿了顿,说:“我也有不对。”
听见岑念没有生气后,赵素芸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她说:“妈妈知道那样不好,就是因为妈妈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所以才把你送回岑家。岑家能提供你最好的教育和生活,只要你争气,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妈妈都支持你……”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人的英语,他在询问赵素芸去哪儿了。
赵素芸的声音变得惊慌,在叮嘱岑念有空回家看看外公外婆后,她匆匆挂断了电话。
岑念放下手机,猜测在“靠人吃饭”这个问题上如此敏感的赵素芸就是在靠人吃饭。
所以她才会感觉到岑念的鄙视后变得那么激动。
赵素芸想岔了,她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即使她可能不赞同。这是岑念的处世之道。
她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不能知晓世间一切苦衷,她能管的只有自己,能负责的也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