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述刚健完身还穿着polo衫和运动短裤,身上有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头发濡湿,只用毛巾擦了半干,看起来很居家,没有西装boss的压迫感。
温知黎看着躺在谢从述掌心的两粒薄荷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上一次哭鼻子被人用糖哄,还是读幼儿园的时候。
所以谢从述最近不仅开始关爱女性,连儿童小孩儿这块也在同步进行吗?
温知黎抬起手把糖接过来,指尖碰到他掌心,她下意识蜷起指节往后缩了缩。
温知黎把糖放进外套口袋里,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哽,才开口:“谢谢你。”
谢从述看着她的眼睛。
眼泪被憋回去,眼眶染上一层层水汽。
怎么还是委屈巴巴的。
谢从述收回视线,目光扫过她的外套口袋,随口问:“怎么不吃?”
温知黎的回答没经大脑:“来例假了,薄荷寒凉,不能吃。”
说完温知黎才觉不对。
她直接说一会儿吃或者现在不想吃不就得了,何必多余多嘴,还来例假。
跟卖惨似的。
谢从述倒没这么想,只是暗自记下这回事儿。
原来来例假不能吃薄荷糖。
喜欢吃也不能吃。
犯愁。
他身上也掏不出别的糖。
温知黎见谢从述皱眉不说话,以为自己的话真让人误会了,赧赧解释:“那个我的意思是……我过几天吃……对,我过几天吃,不过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个?”
谢从述收起思绪,平静地说:“最近挺喜欢吃的,身上习惯放几粒。”
温知黎很惊讶。
其实谢从述是一个挺乐于接受新事物的人,那时候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面世,他总是第一时间带她去开开眼界,绝不甘于被时代甩下。
但他也是一个很轴甚至死脑筋的人,在一些小事情上。
比如他不能吃辣,是因为小时候被辣椒呛哭过,所以他绝不会入口尝试。
比如他喜欢跑车,但第一辆跑车是布加迪,这么多年买车从不会碰其他品牌,只认准布加迪。
再比如薄荷糖。
有一次温知黎刚吃了薄荷糖,谢从述凑上来跟她腻腻歪歪,接吻的时候被她嘴里的薄荷味冲到鼻子,邪火都下去了快一半。
温知黎为此笑话了他一周,并且乐此不疲让他尝尝薄荷糖,然而谢从述怎么也不肯。
第一感官就不喜欢的东西,谢从述不会去尝试。
温知黎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也懒得去细想,兀自说道:“嗯,薄荷糖是挺好吃的。”
谢从述轻笑,没头没尾抛出一句:“不止薄荷糖。”
温知黎一头雾水:“什么?”
“没什么。”
谢从述收起话头,随口问她:“你怎么了?心情不好躲这来哭。”
温知黎学着他说话:“没什么,眼睛不舒服。”
谢从述听出她不愿多谈,没有深问,只说:“要是被欺负了,别光哭。”
温知黎想到谢从述请全体员工喝暖宫养生汤的事儿,就忍不住想笑:“难道还要再跑总裁办告个状,让你来主持公道?”
谢从述半开玩笑道:“可以,不过我很忙,只够主持一个人的份。”
温知黎反问:“你很忙还操心全体员工的身体?”
温知黎许久也没等到一个回答。
气氛变得微妙。
温知黎见时间也差不多,拢了拢外套,略生硬地说:“那个……我先下去上班了。”
越过谢从述身边时,他出声叫住她。
“温知黎。”
温知黎脚步顿住,却没回头。
谢从述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自言自语了一句:“你真以为我那么闲?”
温知黎愣住,心底闪过许多情绪,可哪一种都抓不住。
回过神来时,谢从述已经走远了。
——
之后的一周温知黎也没见到谢从述,听同事说他去国外参加经济论坛了,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温知黎莫名松了一口气。
潼城今年的初雪推迟了整整一周,在周六凌晨姗姗来迟。
温知黎起床喝水,路过客厅落地窗时,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端着水杯走到窗前看。
大雪压城,银装素裹。
温知黎推开窗开了一条小缝,冷风灌进来,她哆嗦了两下,心情却很好。
今天没什么安排,温知黎难得有兴致,挽起袖子在家做了个大扫除,又去超市买菜,给自己做了顿午餐。
初衷值得赞美,但结果依然是惨淡。
温知黎拿着锅铲,望着锅里那块不明坨状物,也是很不明白为什么照着菜谱,她又把肉丝炒成了黑焦死亡大肉丸。
菜是不能吃了,温知黎收拾完厨房,把碗筷和锅放进洗碗机,走进卧室准备点外卖。
还没想好喝哪家的粥,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何海,疗养山庄项目的包工头。
这天气工地应该休息才对,大周末来电话,温知黎感觉不太对,赶紧接起电话。
“温设计啊,我老何,出大事儿我跟你说,山庄里修道所的建材,就是你们去外地定的那批木头,货不对,这些木头都是次品,一下雨肯定全生霉!”
温知黎“蹭”一下站起来,保持冷静问:“收货单签字了吗?”
何海沉默了一瞬,没什么底气地说:“……签了。”
温知黎深感窒息:“谁签的?工程部的人签字前为什么不验货?”
何海讪讪赔笑:“我签的,货今天上午到的,今天下大雪,李部长都没来工地,他委托我签字,我寻思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就签了……”
“你签字前不验货?”
“我这不是信任供应商,觉得你们亲自跑过去瞧过的,不会有问题吗,谁知道他们这么坑……而且他们着急卸货走,这大雪天大家都不容易……”
温知黎气笑了:“你知不知道货物既出概不退还?还有,你这一签字,落笔就是三十多万的尾款,老何你够阔绰啊。”
何海被吓得不轻,赶紧甩锅:“三十多万?温设计你不是要我赔吧,这可是施工部的人旷工不来,我出于好心才签的!你们公司自己的纰漏自己兜着,别赖给我,我身家性命都加上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温知黎没工夫跟他在电话里吵架,压住火气,吩咐道:“那批货看好了,谁也不准动,我马上来工地看看。”
何海忙不迭点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好好,你快来看看,我等你啊。”
温知黎挂断电话,午饭也顾不上吃,换好衣服拿上包出了门。
去工地的路上,温知黎给工程部的负责人李雨阳打了无数通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最后绕过好几个人,打到李雨阳手下的实习生头上,才问道他的行踪。
敢情是老婆生孩子,人正隔医院迎接新生命呢。
温知黎听完白眼都快翻不过来。
真是喜当爹昏了头了,竟然无脑到让一个包工头代签三十多万的收货单。
温知黎让实习生赶紧去医院找李雨阳收拾烂摊子,她自己这边也往工地赶。
项目出了大纰漏,错虽然不在她身上,但温知黎作为设计师,要是最后项目因为这个延期或者出现烂尾工程,她也难辞其咎,更别提用这个项目拿设计大奖。
温知黎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温知黎做好挨骂的准备,给邹莹打了一通电话,把情况如实说明后,那边冷声道:“李雨阳脑子进水了?让一个包工头代签建材单?”
温知黎当然不能跟着她一起骂,压着火帮李雨阳找补:“李部长老婆生孩子,也是情况紧急。”
“老婆生孩子多了不起?就这种蠢笨如猪的智商还给人当爹,也不怕耽误下一代!”
邹莹骂骂咧咧了足足五分钟,温知黎“嗯嗯哦哦”听着,骂到最后,邹莹说:“这事儿虽然是李雨阳犯蠢,但要是处理不好,上面怪罪下来,知黎你别怪我保不住你,自己看着办吧。”
“知黎你别怪我狠心,我跟你毕竟不一样,你跟上面的人说几句好话,说不定还能升职。要是我去说,到时候公司的人多心,我也不好跟大家解释你和那位的关系,对不对?”
说完,邹莹挂了电话。
“……”
???
温知黎盯着手机屏幕,来回琢磨邹莹的话,品出深意。
要是项目因为这事儿影响了施工进度,工程部要推人出去背锅,设计部肯定也跑不掉。
邹莹刚才的意思,分明是要推她出去顶着跟集团表忠心。
哪怕最后不至于被炒鱿鱼,邹莹为了撇干净自己,也会让她收拾东西滚蛋。
她还真是摊上一个大义灭亲的好领导。
千年难遇的奇葩。
最骚的是,邹莹居然用她和谢从述的关系威胁她,让她毫无拒绝的余地。
要么把这件事处理好,要么跟着李雨阳一起滚蛋。
她只能这么选。
温知黎气上心头,将手机甩向副驾。
温知黎降下车窗,探出头去看前面堵城长龙不见头的车流,烦躁又窝火,手忍不住砸向方向盘,泄愤一般按了下喇叭。
这都什么破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