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晴空万里。

空气中伴随泥土冲刷过的味道,清冽干净。

窗帘遮光性强,室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温知黎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半圈,不愿醒来。

她酒量不好一喝就倒,但酒精并不会让她断片失忆。

呈大字平躺在床上,温知黎望着头顶吊灯,眼神空洞。

她什么都记得。

每一帧都记得。

那些仅停留于嘴皮子的功夫,尚且能用喝大了胡言乱语来轻松翻篇。

可她强吻……不,强啃了谢从述要怎么翻篇?

而且谢从述这个老流氓性情大变坐怀不乱,居然拒绝了她?

神了。

把她塞回床上转身离开,尚且算他是个谦谦君子不趁人之危,可以颁个柳下惠光荣奖章吧。

温知黎醉得迷迷糊糊,几分钟后缓过来倒真的追了出去,结果!

这个谢姓贞操烈夫竟然把房门都给反锁了。

非常优秀。

老男人在家里就是应该保护好自己。

昨晚简直是……

简直是——!

奇、耻、大、辱!!!

回忆杀没眼看,尬得温知黎在床上一顿啊啊啊乱叫疯狂蹬腿。

温知黎闭上眼睛再睁开,她悲哀地发现上一秒自己在哪,这一秒还在哪。

穿越是不可能穿越的,逃避这件事只能靠人为。

温知黎一点也不想面对被她激情啃咬了不知道多久的前男友。

于是决定逃跑。

连衣裙当睡裙穿经过一夜已经皱得没法见人。

但温知黎眼下顾不上这么多,她拿过自己的包,故意没穿鞋,踮脚悄悄打开门走出去。

从客房下楼到客厅再到玄关,一路都很顺利。

屋里光线昏暗,温知黎路过客厅时,注意到家里陈设装饰还保持着两年前的样子,脚步稍顿。

沙发墙壁上挂的一张黑白速写画格外惹眼。

内容其实很简单。

一个倚在阳台栏杆抽烟的男人,头发凌乱,穿着家居服。

画面定格在他回过头的一瞬间,眼睛微眯,下意识掐灭了烟。

帅还是帅的。

只是怎么看都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了一样。

速写下面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随意却醒目。

【吸烟有害健康。】

谢从述烟瘾不小,温知黎闻不得烟味儿,有段日子非让他戒烟。

谢从述一个十多年的老烟枪,愣是说戒就戒,不带一点含糊,超级爽快。

温知黎起初还欣慰,直到有天晚上起夜,碰见他在阳台偷偷抽。

温知黎气到不行,为此跟他冷战了好几天,谢从述费半天劲才哄好这个祖宗。

最后温知黎画了这张速写挂在客厅,以示惩罚。

谢从述嘴上不情不愿,但哪怕家里偶尔来朋友,也从未摘下过。

碰见朋友调侃,谢从述还搂着温知黎花式炫耀:你酸个屁,有本事让你女朋友也画一个。

……

脑中残存的胡思乱想没存活半分钟,就被温知黎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不是一个爱给自己制造无意义幻想的人。

温知黎换完鞋,手按住门把往下压,朝前推,门没开。

压住又推了一下,还是没开。

温知黎心急如焚,连压好几下,又拖又拉,门仍然纹丝不动。

“……”

搞什么。

住几千万的房子,用个九块九包邮的破门。

温知黎还在这边跟防盗门作斗争,勤劳的扫地机器人从厨房滑出来,停在她的脚边。

“温小姐,谢先生交代过,让您等他醒了再离开。”

温知黎被突如其来的机械音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看向机器人。

机器人的指示灯闪了两下,像是在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温小姐,您还是那么漂亮。”

温知黎怔愣几秒,终于回忆起这玩意儿叫什么:“二布?”

AI管家马上回答:“很高兴为您服务,温小姐。”

温知黎第一次跟谢从述见面,她还在读大二。

那时候温知黎只知道谢从述是“享乐主义”的老板。

享乐主义是潼城首家开发兼经营智能家居的大型科技公司。

二布是谢从述亲自参与开发调试的一代AI管家,是享乐主义的明星产品,常年销量位居第一。

来西派天樾之前,温知黎对AI管家的认知,仅停留于《钢铁侠》里面的那个炫酷万能的贾维斯。

二布让温知黎觉得分外新鲜,甚至差点儿超过谢从述对她的吸引力。

谢从述那阵子没少吃一个科技产品的醋。

几年过去,二布经过无数次升级,变得更加先进。

温知黎又试着拧了两下门,还是拧不开。

“只有谢先生的语音指令才能开锁,温小姐您还是歇着吧。”

机械音适时响起。

温知黎:“……”

连说话欠欠儿的调,都跟他主人一个样。

逃跑计划失败,温知黎坐回沙发上,开始思考怎么把昨晚的事情圆过去。

装傻?

还是算了,她在这方面演技一向拙劣。

装豁达?

这好像比装傻还难。

二布从扫地机器人转移到茶几上的音响,对温知黎嘘寒问暖:“温小姐,需要帮你叫早餐吗?”

温知黎听见这声音就头疼,没好气道:“我不吃。”

二布继续问:“您要看电视吗?”

“不看。”

“听听音乐吧。”

“不听。”

“早间新闻了解一下。”

“不要。”

“那泡个澡吧,浴室的水一直给您温着,还备了您最喜欢的一款精油。”

温知黎终于崩溃:“谁说我要在这里洗澡了!”

“谢先生睡前交代的。若您需要,我帮您打电话让人送换洗衣服以及化妆品。”

“……”

温知黎面无表情道:“谢谢,我不需要。”

“好的。”

音响的灯暗下来,二布进入休眠模式。

谢从述被客厅的动静吵醒,猜到是某个酒鬼清醒了。

他拿过床头的浴袍披上,腰带随意打了个结,衣冠不整懒懒散散开门下了楼。

听见主人的脚步声,二布的感应系统被唤醒,屋子里的灯渐渐亮起。

温知黎靠坐在沙发里自闭,感受到光亮,抬头看去。

谢从述嘴角被咬破的地方没结痂,甚至有些红肿,不影响美观,反而更显风流。

浴袍领口大开,锁骨线条有型,一副刚起床的惺忪态,充满禁欲气息。

温知黎心虚别过头,脸微微发热,站起来跟他说话:“开门,我要回去了。”

谢从述没接茬,打了个哈欠,拐弯进厨房喝水。

喝完顺便给温知黎也接了杯,谢从述递给她,盯着她的嘴唇看,颇有那么点儿意味深长:“喝点儿,润润。”

温知黎接过没喝,放在茶几上,又重复了一遍:“开门,我要回去。”

谢从述弯腰坐下,双腿交叠搭在茶几边缘,一脸闲适:“你在跟谁说话?”

温知黎转身就是一剜,声音染上恼意:“谢从述!”

谢从述轻笑,眼尾上挑:“昨晚你可不是这么叫的。”

温知黎闷声不说话,谢从述得寸进尺:“你叫我阿述。”说完稍缓,他含笑补充,眼波勾人,“叫了很多遍。”

温知黎脑子轰地一下炸开,凶狠瞪他:“我喝多了说的胡话你也要当真?”

谢从述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了然点头,反问:“说的不能当真,做的应该假不了?”

温知黎词一时穷,忘了反驳。

谢从述顺势拉过她的手腕,温知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到了他的腿上。

“前女友,你侵犯我这笔账,怎么算啊?”

谢从述牵起温知黎的手,覆在自己嘴唇伤口处,摩挲了两下。

温知黎奋力往回缩,却是徒劳。

继上次在头等舱偶遇后,温知黎算是又见识了一次谢从述的流氓程度。

胳膊拧不过大腿,温知黎并不想这样耗下去,索性说:“我赔你医药费行了吧。”

温知黎是个爱美的,讲究到每个细节。

手瓷白如玉,指节细如杨柳,因为紧张手心晕了层薄汗,握着手感愈发软腻。

谢从述听完温知黎的话,笑了声:“我不差钱。”

温知黎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假笑道:“那你想怎么样?”

谢从述笑意渐浓,将人拉进怀里,温知黎又恼又气,奋力挣扎,脸霎时就红透了。

谢从述搂着温知黎的肩膀,任由她闹。

动作幅度太大,长发垂了两缕下来,谢从述伸手拨弄,放在鼻尖浅闻。

温知黎动作僵住。

谢从述将头发挽在温知黎耳后,动作轻柔。

两人贴得近,谢从述一说话胸腔跟着震动:“撩完就跑,我们阿黎跟谁学的这么坏?”

听力触感同时被勾引,温知黎全身发软,快要溃不成军。

他们也曾有过肆意欢愉的时刻。

温知黎清晰感受到某处的变化,瞬间清醒过来,推不开就下嘴咬。

温知黎用了狠劲儿,谢从述一开始还在忍,见小姑娘一直不松口,怕自己骨头把她牙磕坏,吃痛服软:“不闹你了,松开,听话,不嫌磕牙吗?”

小姑娘松嘴,唇瓣泛着水光,离开手掌虎口时带走一丝银丝,谢从述低骂了一声操。

温知黎“蹭”地一下站起来,正要往玄关走,想起开门需要谢从述的语音指令,回头正要开口,瞥见一个金灿灿的管状物从谢从述的浴袍口袋里划出来,平躺在沙发上。

怎么看怎么眼熟。

温知黎忘了开门的事儿,退回去伸手把东西拿起来,放在眼前一看——

这不就是她在飞机那支失踪的心头好口红吗?

口红被温知黎拿着,谢从述看不真切,问:“什么东西?”

温知黎看了眼谢从述的浴袍,又看了看手心的口红,目光最后停留在他两腿之间,眉头跟着颤了两下。

脸色逐渐变得复杂,透着股一言难尽。

好端端的口红还要放在浴袍这种贴身衣物里。

放这里做什么?

方便月黑风高夜,枕边无人床位凉时,进行不可描述的手部运动吗?

温知黎脑子里闪过无数黄色废料堆积起来的画面,连带着看口红的眼神都变了。

这上面……

该不会沾染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谢从述好不容易看见温知黎手上拿的是什么,正要解释,只见她红着脸,浑身带怒火直接把口红扔了过来。

别说,准头还挺好。

口红径直砸在谢从述的鼻梁上,他“嘶”了一声,痛感上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变态啊你!”

温知黎羞愤大骂。

这波还没反应过来,下波又来了。

温知黎看见能砸人的东西,就往谢从述身上招呼。

抱枕、杂志、睡眠毯、玩偶……

温知黎羞耻感爆表,觉得谢从述现在完全不能直视。

小仙女活脱脱被气成了一个女神经,连砸带骂,恨不得现在就替天行道了结谢从述的狗生。

“你居然偷我的口红!还放在这种地方,你说你都干什么了,啊?”

“在古代你这种人绝对要浸猪笼!”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用这个牌子的口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