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寒停住脚步, 看着摔在地上的李清溪,精心挑选的衣服沾满了灰尘, 轻灵可爱的发型乱做一团,一张原本还算精致小巧的脸,也因为扭曲的脚腕而皱成一团,根本保持不了她设想的婉约动人的形象。
独孤寒只看了李清溪一眼,注意力马上就被夜空中传来的那阵琴声所吸引。独孤寒不懂琴艺,但是有的时候, 不懂琴艺, 不代表听不懂琴声。
听着这激扬有力的琴声, 独孤寒仿佛置身于十面埋伏之中,四周是千军万马, 脚下是血流成河, 刀光剑影之下, 万箭齐发之中,他热血而战, 勇往直前……
独孤寒沉浸在琴音之中, 而倒在地上的李清溪,就没有那么好受了。她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脚腕先落地,清脆的‘咔擦’一声, 瞬间便肿成了馒头。李清溪痛得满头大汗,独孤寒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任由她这么躺在地上, 自顾自站着听那远处传来的琴声。
直到琴声渐渐弱了下去,独孤寒才收回思绪,目光再次落在李清溪身上。
一个陌生的女人,而且很明显不是北秦的女人。这样纤弱无力,呵。
李清溪感觉到独孤寒的视线,忍着剧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装作没有认出独孤寒的模样,对着他露出一个柔弱的笑:“能不能麻烦您,扶我起来?我的腿……好像扭到了……”
李清溪一手撑在地上,试图想要直起身子,可是腿上的疼痛让她又一次‘娇弱’地跌倒了下去。
李清溪原本的计划破产了,但这不代表她就会这么轻易地认输。
既然一计不成,那就立马换一个计划。李清溪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很难看,但是她没办法穿梭时空回到一刻钟前,那她就只能想办法把这劣势化作优势。
独孤寒听到李清溪的请求,并没有动,他的目光自下而上地看着她,开口道:“你是大兴人。”
李清溪脸上闪过一丝羞赧,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是……今夜乃农历十五,小女子忍不住对月思乡,这才惊扰了您,请您见谅。”
柔弱又坚强的女孩,总是会惹人怜惜的。李清溪想着这几日暗中打听来的消息,独孤寒的宫里,早就有几个妃子,但那都是北秦贵族之女,是他为了巩固在北秦的政权,不得不纳的妃子。
听说,那几个妃子并不得独孤寒的宠爱,几人共同的特点便是生得五大三粗,武艺强悍。
想来,独孤寒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子。那她便要往相反的方向走,让他看到自己柔弱却又坚韧的一面。
李清溪对着独孤寒面露哀求,脸上的痛苦神情倒也不是全装的,毕竟摔那一下,是真的疼。
独孤寒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地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李清溪露出一丝迷茫:“这里离北辰殿很近,小女子只是随性而至,见此地没有什么人烟,这才……”
话说一半留一半,留下恰到好处的空白,让人自行想象脑补。李清溪知道,她这般没有特别细致地解释,反而容易让人信服。她只是随意走到这里,可不是故意来偶遇的。
独孤寒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清溪,北辰殿?那就是随嫁的滕妾的居所。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她是
真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装作糊涂,想要偶遇自己?
独孤寒生来就是被女人仰望的存在,李清溪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独孤寒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在北秦,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生下来就该拼搏。
李清溪的争取,反倒对了孤独寒的胃口。但是……不代表他喜欢被人当做傻瓜。
他看着李清溪,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独孤寒的问话,李清溪心头狂喜,她就知道,自己的努力不会白费。
“小女子……李清溪。”李清溪含羞地抬眸,露出自以为矜持娇羞的表情,却没想到她此刻的形象可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美好,独孤寒欣赏有野心的女子,却对自作聪明的女人,十分厌恶。
“李清溪……”独孤寒念了一声她的名字,就在李清溪以为他会将自己抱起来时,独孤寒忽然吹了一声口哨,一个暗卫瞬间便出现在夜空之中。
“主上,有何吩咐。”
“送她回去。”独孤寒丢下一句话,便又朝祖庙走去。
李清溪脸上的笑容一顿,看到朝自己走来的五大三粗的暗卫,脸上神情顿时僵硬。
“不、不麻烦您了……请您去北辰殿找一下我的侍女,好吗?”然而暗卫又怎么会听她的话,主上让他将人送回去,那他就会把人送回去。
暗卫二话不说,将李清溪扛在肩头,迅速地消失在了院子里。
再一次跪倒在母亲的牌位前,独孤寒的脑海中却忍不住再一次出现了方才那段琴声。这皇宫里,从未出现过琴声,北秦人向来粗矿,不通六艺,弹琴之人,自然来自那批送嫁的大兴人中。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呢?
南歆殿外的亭子里,皎月命侍女收起古琴。许久未弹琴了,也不知道那两位,满意不满意呢?
“公主……早些睡吧。明日就是您大婚的好日子了。”侍女菊香在皎月身后小声地劝着,她以为皎月大半夜地弹琴,是因为明日的大婚而烦恼。
这个侍女,是皎月从陪嫁来的侍女中新选出来的,原本不过是个三等宫女,因为长相不出挑,平日里只负责些不重要的杂务,皎月既然有心换掉贴身的嬷嬷侍女,自然要备上新的。这菊香便是她从这些人中选出来的,虽然脑子不是特别活络,但是这样一眼看得到底的人,正是皎月所需要的。
皎月并不做任何解释,她要误会,便让她误会吧。
转眼便是第二天,皎月与独孤寒的婚礼。
两国的联姻,自然是盛大而热闹的。北秦的皇宫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大兴又是礼仪之邦,繁复而古朴的仪式,令北秦上下大开眼界。虽然北秦以武力打败了大兴,然而他们对于大兴的文化与富足,却又是出自骨子里的渴望。
大兴的送嫁礼之后,便是北秦的迎娶礼。乔恩泽身为送嫁使,将载着皎月的马车送至,身为迎亲使的拓拔修开始高歌北秦古老的歌谣,紧接着,他身后壮硕的军队跟着唱了起来。
在响彻天空的豪迈歌声中,三支箭射在马车上,一身赤黑军甲的独孤寒策马而来,停在了马车前。
马车里的皎月脸上垂挂着珠帘,一身红衣,端秀大方,华美雅致。
独孤寒伸出马鞭,挑起了车帘,落入眼帘的便是美艳动人的新娘。
四目相对,独孤寒勾起了一个极浅的笑容,下一瞬,皎月落入他的怀中,被他卷到了马背上。玲珑有致的少女靠在男人的怀里,男人如狼一般啸了一声,策马疾行起来。
人群在他们身后欢呼,热烈地为自己的君主喝彩。皎月感觉到疾风吹过自己的脸上,而她身后的男人的身体,是这样滚烫而强健。
与此同时,北辰殿里,李冰儿、李玉娘和李慧娘三人,正紧张地听着外面的高呼声。她们是陪嫁的滕妾,虽说名义上也是独孤寒的女人,却不可能像这样拥有自己的婚礼。
三人的心情格外复杂,一方面,羡慕皎月可以拥有正大光明的婚礼,另一方面,皎月也因此,不得不首当其冲地去面对这个北秦的君主。听说,北秦的这个皇帝,杀人根本不眨眼呢。
也许,这就叫有得必有失吧。
李冰儿收回视线,忍不住问了一声:“清溪呢?她今天还没起来吗?”
李玉娘神情怪异地回答:“她……好像摔伤了腿。”
李冰儿十分不解:“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她顿了顿,忽然恍然大悟,“她不会是想要逃避侍寝吧?”
在李冰儿看来,皎月这样娇生惯养的公主,一定会受不了北秦这个粗暴的皇帝,也许很快就会让她们去做挡箭牌,这个李清溪,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才故意把自己摔伤了吧?
李清溪若是知道李冰儿是这样想自己的,恐怕要一口血吐出来。昨夜,她被暗卫粗暴地‘扔’回北辰殿,幸亏没有被其他人撞见,最后是一个出来起夜的侍女发现了她,将她搀扶回了房间。
李清溪只能解释说自己是半夜睡不着,本想去院子里转转,谁知迷了路,又不熟悉路况,天黑路滑,扭了脚。
这样的理由,有几个人相信,就不得而知了。
李玉娘和李慧娘姐妹俩,是不相信的。她们比李冰儿想得多一些,也更快得代入了独孤寒滕妾的身份。不管独孤寒是暴虐还是不仁,终究是她们的夫君,也许……李清溪是因为今日明华公主和北秦君主大婚之事,心情复杂,才会夜半出去瞎溜达,结果反而害了自己受伤,赔了夫人又折兵,近一个月,她恐怕都没法侍寝了。
看着李冰儿义愤填膺地谴责李清溪‘狡诈’,李玉娘和李慧娘对视一眼,也好,一个自食恶果,一个单纯过头,那她们姐妹齐心,必然能其利断金。
而此时,独孤寒带着皎月,已经骑马回到了南歆殿。大婚当日,自然是宿在皎月的寝宫。
强健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少女,他身上的火,几乎烧着她身上的嫁衣。
“你叫什么名字。”炽热的吻,落在她的脖间,男人低喘着问她。
皎月回应着他的吻,娇软的呼吸凑近他的耳朵:“人人都叫我朝阳,可是……我想让你叫我……皎月。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这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