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倩然看着齐王, 眼前的青年依旧玉冠白面, 是她记忆中的俊朗模样,可是她却觉得十分陌生。他一手揽着那女子,如此亲密。
他怀里的女子,生了一张与她如此相似的脸。皎月与赵倩然对视着,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
皎月作势,从齐王怀里退出, 齐王没有回神, 一手还拽着皎月的一只胳膊, “撕啦”一声, 皎月的袖子被扯下半截。
三人齐齐看向齐王手中那半截袖子。皎月轻勾嘴角, 面带嘲讽:“王爷,您这扯袖子的毛病, 真是改不了了呢。”
赵倩然一听这话,瞳孔瞬间震动了下, 不敢置信地看着皎月, 恰好对上她幽然的目光。
赵倩然心里忽然就升出一股凉意, 她想起了被齐王藏在胸口的那半截粉色袖子,原来……是她的。
而齐王听到皎月的话, 心中已经没有什么波澜。在她说这句话之前, 他已经能够确定,她就是赵怡然,是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女子。
明明知道她就是赵怡然,但是赵倩然和齐王谁都没有喊破她的名字。齐王妃已经死了, 也只能是死了,因为齐王不能有一个做花魁的王妃,而赵倩然也不能有一个做花魁的姐姐。
皎月就在二人的沉默中,翩然离去。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赵倩然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但是皎月却要让她知道,这世界,
并非都是围着她转的。
“王爷,小女先告退了。”皎月一走,赵倩然也待不下去了。待着干嘛呢?质问齐王为何会和那女子在这卿卿我我,还是问他何时与她有了这般密切的关系?
看着赵倩然离去的背影,齐王脸色沉重,赵倩然对他而言,如今不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她代表着赵晨光的支持,代表着自己在与太子的斗争中最重要的砝码。
他应该追上去,哄一哄她,告诉她,她看到的都是误会,她依旧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女子。可是齐王的腿却好像是钉在原地似的,无论如何也走不上前。
齐王站在窗口,看着戴着帷幔的女子上了马车,而马车前候着的人,对于齐王来说,并不陌生。
正是叶铭。
李懋的心腹。
李懋如此快很准地抓住李崇山,死死咬住他,害得他不得不断尾求生,如今看来,怕是其中也有她的影子。
回忆中木头似的那个身影,忽然变得生动起来。
赵怡然。
皎月。
齐王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看着楼下逐渐远去的马车,慢慢握紧了拳。
“皎月姐姐,殿下在别院等你呢。”叶铭骑马走在马车旁边,叽叽喳喳地特别活跃,“皎月姐姐,你为什么不肯进东宫呢?”
马车里,片刻之后才传出皎月的声音:“若是把你关进笼子里,再也不许你出来,你愿意吗?”
叶铭一下语塞。他虽然是东宫侍卫,但是他可以自由出入,若是真要将他一直关在宫里,怕是过不了三天,他就该疯了。
直到别院,叶铭都没再开口。哎,他倒是想帮太子爷说说好话呢,可是他怕自己越说越糟糕。在皎月姐姐面前,他可一点胜算都没有呢。
“月儿!”李懋早在别院里等着。当初皎月答应跟他一同回京,李懋暗自高兴,心里早已想好怎么安顿她。
他的东宫,如今还没有什么人,她若是愿意,他便先接她进宫,暂时委屈她一下,以太子良娣的身份等上几年。等他……荣登帝位,一定会给她应有的尊荣。
她若是不愿意,那也可以住在他的私宅,他总会妥帖安排好她。谁知,一进京城,皎月便来了这处别院,原来她早就有准备,李懋是一场空欢喜。
心里再失落,李懋也不敢说,他怕自己稍一表露,她便会彻底离开。
李懋清楚地知道,她若是要走,谁也拦不住她。
“殿下今日来此,有何事?”皎月开口。
李懋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下个月初二便是我的寿辰,你……你能进宫陪陪我吗?”
李懋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哪里还有半点太子的威严?
皎月无奈:“行了。”就算他不说,她也准备去凑凑热闹的。
因为不是整寿,李懋这次生辰宴办的并不大。一大早,他先去向皇上磕头谢恩。皇上自然是赏了一堆的物件。
“儿臣叩谢父皇。”李懋跪着谢恩,皇上摆了摆手,让他退下,李懋起身正准备离开,却又突然被皇上叫住。
“父皇有何吩咐。”李懋拱手道。
皇上看着年轻的儿子,掩下心中的艳羡,开口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到娶妻生子的时候了。只有等你家业有成,朕才好放心把这天下交给你啊。”
李懋心下一惊,父皇这话,他若是当真,那才是真的傻了。父皇从来不会操心后宫之事,想来
是有人在父皇面前提了此事。除了皇贵妃,还会有谁这么“关心”他呢?
“儿臣还小,跟着父皇还有的学呢。”李懋谦虚道。
皇上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听到自己要把天下交给他,也没露出一丝喜色,看来不是假装的恭敬。
李懋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威压似乎轻了一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月儿昨日提醒了他,他对这一幕早有应对。
李懋心里的念头一起,忽然有了大胆的想法。他略作羞涩地抬头看了一眼皇上,欲言又止。
皇上果然追问:“这是怎么了?突然扭扭捏捏,可是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父皇……儿臣……”李懋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低着眼睛,“儿臣在金陵,认识了一位姑娘,将她带来了京城。”
李懋知道,自己在江南的行踪,若是要查,显然也不是什么秘密。何况皎月的存在,早已是不能抹去的痕迹,既然如此,与其等着齐王拿着皎月做文章,倒不如他主动说了。
只要不让父皇看到她,那就万事大安。
听到李懋说自己带了个姑娘回京城,皇上脸上顿时流露出几分兴味,还有些玩笑似的说道:“能让老五你动心,想来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李懋自然不会傻傻地提出要带皎月来见父皇的事,只羞涩地挠头,支支吾吾:“儿臣……那姑娘出身……”李懋故意欲言又止,让皇上自己发挥想象。
皇上见他羞涩又尴尬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行了,父皇年轻的时候,比你风流多了。少年慕艾,正常得很。不就是个美人儿嘛,带回来就带回来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听到皇上这句话,李懋顿时心安了一大半。老四别再想拿皎月的出身作祟。
正想着,李懋便听到皇上又发话:“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一次趁你寿辰,让大臣们将家里的女孩儿也带出来瞧瞧,也该给你挑个太子妃了。”
“父皇……这……这以后再说吧。”李懋心里抗拒,但是面上却一副不知如何来说的羞涩模样。
皇帝兴致来了,拦也拦不住,当即便发下圣旨,让三品以上官员,都带着家中嫡女前往太子寿宴。
李懋掩下心中不满返回东宫,侍从们已经开始准备寿宴。亲近一些的官员,早早来东宫贺寿,如叶铭,便带着自己的几个哥哥一起来的。
还有张熟脸,却是金陵旧识,顾行云。
那一次,皎月假装失踪,李懋为了搜寻她的踪迹,在顾太守面前表了身份,那时候,顾行云便知道自己输给了谁。
往事已矣,顾行云知道错过便是错过,但是因为这件事,他也明白自己只想闲云野鹤过一生的想法是多么天真。自那以后,他重新开始发奋,索性让父亲推举他入京上国子监念书,为下一年的科举做准别。
顾行云在国子监的朋友,其中便有与东宫比较亲近的。因为顾行云身份不算低,他手中又有父亲给的拜帖,他便随着同窗一起来了太子寿宴。
像这般想在太子面前露一露脸的年轻人不在少数,然而没有人会想到,顾行云来此还有一个不可言说的期盼,那就是……有没有可能在这里见到她呢?
哪怕只是看她一眼,也好啊。
正想着,顾行云就看到不远处走过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姑娘!”顾行云忍不住追了上去。
那女子回头,顾行云愣住,虽然长得很像,但是他却还是分得出来,眼前这人,并不是皎月。
赵倩然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蓝衣男子。而她身边的刘氏则已经上上下下地开始打量顾行云。
女儿的年纪不小了,刘氏暗地里早已悄悄开始打听各家的公子。然而在京城里的人家,稍微有点门路的,谁不知道当初跟齐王定亲的是赵倩然呢?
这哪家愿意要这样一个跟亲王扯不清的儿媳妇呢?刘氏真是急白了头。她知道,夫君与倩然,都有野心也有谋略,但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却不得不考虑最差的情况。
若是入东宫无望,女儿不得重新考虑婚事吗?京城里似乎是没什么指望了,可是要女儿嫁个寒门,她又不太满意。寒门里,有几个能像夫君这样往上爬的呢?
最好的选择,便是在外地的世家。顾行云一出现,刘氏便已经有了初步判断,以前并未在京城见过这位公子,想来不是京城人士,或是久不居京城。看气度、看衣饰,应当也是出自大族。还真是打瞌睡就来送枕头!这一趟东宫之行,真是来对了!
“这位公子,有何事?”刘氏微笑着开口。
“对、对不起。”顾行云红着脸拱手道歉,“是小生认错了人。”
赵倩然一听这话,脸色已经有些垮下。难不成又是一个拜倒在赵怡然石榴裙下的男子吗?赵倩然心中的妒火,熊熊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