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呦!”一声吆喝, 马车终于被众人齐心协力的抬了起来, 也顺势打断了秦铮的思绪。
秦铮收回目光,看着被皎月一左一右牵着的两个孩子,细细打量。唔,长得都像娘,不像那个小白脸,不算讨厌。
“夫人, 快上马车吧。这天眼看着就要下雨了。”马夫满头大汗地来请, 目光有些畏惧, 生怕主家夫人责怪他把马车赶到了坑里。
皎月却没说什么, “嗯”了一声后, 示意奶娘把两个孩子先抱上车,自己则看向秦铮与不知何时又站回到秦铮背后的蒋威, 福身一拜:“多谢二位仗义相助。”
蒋威连忙避开,一边拱手回礼, 秦铮大大咧咧地受了她一拜, 刚要说话, 皎月已经转身回了马车。秦铮到喉咙口的话,瞬间又噎了回去。
“脾气也这么辣……”秦铮嘀咕。一边的蒋威只当自己聋了, 没看到无往不胜的将军在一个小女子面前吃了败仗。
“轰隆”, 远处天空一道闪电,乌云越发密布,车夫甩着鞭子,着急地赶着车。从这到汤泉庄子, 还有好几里地呢,老天爷保佑,可千万别落下雨来。
秦铮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越行越远,一动不动。身后的蒋威看着越发阴沉的天,试探地开口:“将军……咱们现在……?”是追上去还是回府去啊?
秦铮眼神飘忽地挠了挠鼻子:“我怎么记得,老头子以前也在这附近山头置办过一个庄子啊?”
蒋威一愣,老将军十六七岁跟着先帝打天下,直到死后才被送回到扬州落叶归根,哪来的时间在此地购置山庄?但是蒋威是谁,是秦铮最得力的随从,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家将军想干嘛。
哎,不就是想找个借口跟着那位夫人去嘛。似蒋威这种常年在边关的糙汉子,成天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一直都觉得他们当兵的能娶个媳妇就谢天谢地了,至于是黄花闺女还是年纪大些的少妇,没多大差别。何况又有山神庙主持那一番话,蒋威心里更是觉得,将军若是能把这位夫人娶回家里放着镇宅,那就再好不过了。
身为贴心的随从,蒋威一擦额上汗水,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无比熨帖地替自家将军搬来了梯子:“老将军有没有置办过庄子,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买一个庄子,也花不了多少钱嘛。”只要能把贵人弄到手,保佑将军度过一劫,咱们那么多兄弟都愿意掏出老婆本!
自作聪明。不过,他喜欢。秦铮瞟了蒋威一眼,蒋威一边心虚一边欢喜地去牵马。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秦铮一甩鞭,立即追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驾!”
皎月坐在马车里,一手一个搂着两个被闪电和雷声所惊吓的孩子,不想却在这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马蹄声。皎月掀开帘子,果然就看到秦铮那张天不怕地不怕的脸。
“好人做到底,送你们上山!”秦铮话音刚落,天空中便掉下豆大的雨点,秦铮却好似毫无察觉,照旧面不改色地策马跟在马车旁。
皎月蹙眉,秦铮咧嘴一笑,又露出让人忍不住想揍他的痞笑:“怎么?心疼了啊?”
一听着不要脸的话,皎月原本有些感激的心,瞬间就飞走了。
身边的轩儿听到外面的马蹄声,好奇地掀开帘子看向车外,与秦铮瞬间大眼瞪小眼,不想此时正好一道响雷劈下,将几乎暗下来的天空再次照得闪亮,轩儿被吓得瞬间缩回皎月的怀里。
“阿娘!怕怕!”
秦铮“呸”地一声吐出嘴里的雨水,眼神不善地透过帘子缝隙看着车里那臭小子,混蛋,抱哪里呢。
“打雷闪电就怕得叫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秦铮嗤笑,轩儿听不太懂,但是也知道车外那人是在笑话自己,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起来了,倔强地抬起头,明明怕得发抖却忍着不去靠着阿娘。
皎月无奈,一把将轩儿抱到腿上,另一边将瑶儿也搂进怀里,对着车外的秦铮翻了个白眼后,温柔地摸了摸轩儿的脸:“轩儿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保护阿娘和姐姐了。现在啊,就让阿娘保护你。”
秦铮骑在马上,早已成落汤鸡,打仗的时候,连箭雨都不怕,这点雨珠子,于他本该毫无反应,可是听着马车里女子温声细语地安慰儿子,秦铮的心却一点一点得酸了起来。
老子也要她安慰,老子也要她摸摸,老子也要她抱抱。
皎月哪管的上外面这人心里在想什么。雨势越来越大,前方竟有石头落下。秦铮心里警惕,在车夫还想继续驾车前行时,将他拦住。
“停下!”
刚把车叫停,就听到前方一声轰隆,一堆乱石滚落下来,若是刚刚没有停下,只怕这一车人都要遭殃。
皎月一脸凝重地掀开帘子,就看到山路被阻,车夫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车旁的秦铮脸上已经没有了玩笑的痞气,一脸肃然的他终于恢复了往昔在战场上令北戎闻风丧胆的威严,皎月心头莫名一颤,知道自己欠了他一条命。
不,不止一条。皎月看了眼身边的孩子,以及随行的侍从们,知道自己这次,人情欠大发了。
“夫人,现在怎么办啊?”车夫一脸惶恐,这前路恐怕还会如此,哪里还敢继续往前?
皎月拧眉,若是回去,恐怕天黑也到不了城里,天黑赶路,只会更加危险。
这时,身后蒋威提醒:“山神庙就在不远处,不如去那先暂时避一避雨?”
秦铮看向皎月:“只能如此了。”
说着,也不问皎月,直接命令车夫:“调头,跟着我。”
车夫只看了秦铮一眼,就已经被他一身威严所震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听话地驱车跟上。
皎月心里虽然感激他,但是这种突然就被他当家做主的感觉,还是很不爽就对了。
好在,雨势渐小,一路上没再发生什么危险。马车停在山神庙外,蒋威前去叫门,开门的和尚恰好便是当时领着秦铮去秦大人牌位前的那一位,听到蒋威说想要留宿一晚的请求后,立即便将人放了进去。
皎月以及几位侍女都是女眷,本不合适留在庙里,但是如今夜黑路险,主持慈悲为怀,破例扫洒出一个小院子,方便皎月一行女眷居住。
小沙弥端来热水与换洗的干衣服,奶娘替两个孩子洗漱后,便将早已困得不行的瑶儿和轩儿带去入睡。皎月用剩下的热水草草洗漱了下,穿着粗糙的布衣,躺在窄小的床上却有些辗转难眠。
此时暴雨已经停下,雨后的山里格外清爽,皎月索性便坐起了身,推开一扇窗子,坐在窗边透气。
刚过十五,月光正好,银霜似的一片洒落在窗前,窗边的皎月皱着眉,正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皎月一个人想要从顾家脱身,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带着两个孩子离开顾家。就算顾时瑞死了,只要顾家还在,就不可能同意她带着孩子离开。除非她把顾家上下都……
皎月叹气,她若还是昔日的魔女,这么做也就做了,可是现在她是“陆青娘”,一个连娘家都靠不住的柔弱女子,又该如何与强势的婆家抢孩子呢?
正思考着,皎月忽然听到一声响动,立即警惕地看向窗外:“是谁!”
“呵呵。”墙头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轻笑,皎月趁着月光,便看到秦铮懒散地坐在墙头,手里拎着一个酒囊,正仰头喝酒,端的是豪迈洒脱,只可惜,这人半夜偷偷摸到女眷的院子,可一点也不光明正大。
“你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快离去。”皎月怕吵醒房间里的奶娘和孩子,小声道。
秦铮眼力好,借着微弱的月光,依旧能够看清窗边女子一张白皙雅致的脸,那一身粗布衣裳也遮掩不住姣好的身材。秦铮忽然便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他娘的,明天回去好好罚蒋威这小子,在哪给老子弄的酒,怎么越喝越渴。秦铮丝毫没有在佛门清净地喝酒的罪恶感,甚至忍不住幻想,这要是就着这一身月光,剥掉她这身衣裳……
咳咳,不能再想下去了。
秦铮当然不是良心发现,觉得肖想这么一位有妇之夫是件无耻的事,他只是遗憾,光是空想有何用,又不是真能怎么的,越想越难受,倒不如不想。
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有今天没明天的,很多时候是想不到那么多的,或者说,连命都没了,那些道德规矩,对他们来说就是狗屁。
有妇之夫又如何,若是他明天要出征,谁知道会不会活着回来,只要她愿意,说不得今晚他在这庙里就能把人给办了。只可惜……这小辣椒,好像对她那个小白脸丈夫十分记挂。
在香榭遇到皎月后,秦铮暗中便留意了起来,知晓她是顾家少夫人,与顾时瑞成婚多年,极少露面,传言中是个极知书达理的女子,与秦铮所见到的那只小辣椒,仿佛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若是非要寻找她性格发生巨变的原因,恐怕就是顾时瑞要和离,她竟撞墙自杀。自从那以后,她就好似换了个人似的,也不知是因为被伤透了心,彻底对顾时瑞失望,还是为了顾时瑞,刻意改了原本让他不喜的性格。
无论是哪种原因,都只能说明她对那个小白脸,用情至深。
想到这,秦铮心里简直是被一百只猫爪在挠,又痒又疼,墙头也坐不住了,“咻”地一下便从窗户里闪了进来。
皎月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一双铁臂紧紧地环住自己的腰,男人发烫的身体紧贴着她,独属于他的味道直冲鼻尖。
皎月抬眸,便对上一双亮得发光的眼睛,痞帅的男人舔了舔舌头,勾唇坏笑:“踹了那个小白脸,老子让你日日做新娘。”红杏不过墙,那墙,只能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