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人, 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你知道吗?
伊米莉亚知道。
她体验过很久。
她曾经在一间地下室里关了好长时间, 只有一个人, 只有她自己。
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没有可以诉苦的朋友。她只能乖乖地听话, 不哭不闹,然后把看过的电影, 读过的漫画, 念过的小说,翻来覆去再看再看。
她也是在这段时间里练了一手画。
空虚无聊又寂静的世界里,只能自娱自乐。
伊米莉亚第二次体验这种孤寂。
她不知道她在哪里,只是一睁眼,就看到了一片空荡荡的黑暗。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也花了一段时间, 才回忆起来自己是谁, 发生了什么。
饥饿感如影随形,伊米莉亚按着抽痛的胃, 在黑暗里发呆。
不知道……怎么样了。
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 口袋里什么都没有,手机宝宝都不在了。
只有她一个人。
寂寞是一种能把人逼疯的情绪。
伊米莉亚已经疯过一次, 她不想再疯第二次了。
她开始回忆,回忆那些近乎会发光的记忆。有了它们,她倒不像是童年那样畏惧。反而会笑,真的笑。
她记得男朋友彼得送她的披萨, 记得托尼爸爸送她的爆米花,记得前男友布鲁斯带给她的可乐,还有查尔斯亲手做的三明治。
她还记得月光下带着馨香的亲吻。
甜蜜到朦胧。
可一遍一遍回忆过去,也能把人逼疯。
十几岁的时候,她在地下室幻想过。而现在,她又开始怀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她幻想出来的故事。
没有什么伊米莉亚·斯塔克,更没有彼得·帕克;她还是被关在地下室的娃娃,每天祈祷着什么时候会有人把她从地狱中带出去。
黑暗中没有时间的观念。
饥饿感已经被空虚感所取代。
伊米莉亚困倦,又清醒。她强迫自己睡觉,又强迫自己睁眼看着着一切。
黑发姑娘环抱着膝盖,喃喃自语。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快一点,结束吧。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反应过来。
她看得见。
她看得见自己的手掌,看得见指根的戒指,看得到自己的衣角……这里不是极致的黑暗。
——反倒是,更像是一种保护。
伊米莉亚挣扎起来。
她安静太久了,久到一点点挣扎就耗费了她所有的气力。但是挣扎是有效的。
在寂静到极致的空间里,她听到了一点碎裂的声音。
好像是鸡蛋撞击在坚硬的地方,发出的破碎声音。
她看到了光,从微不可见的缝隙中发出来。轻微的碎裂声在她耳中越来越大。
伊米莉亚满怀希冀,她死死地盯着那透过缝隙照耀进来的光辉,伸出了手。
当指尖与光芒接触的一瞬间,护着她的“茧”破碎,在半空中化作光点消失。
而伊米莉亚失去了载体,在半空中下坠。
黑发姑娘呼吸到了真实的空气,尖叫声穿越了空间,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包括在商店买东西的彼得·帕克。
他胖胖的朋友戳了戳他的腰:“嘿彼得,那里似乎有人跳楼了!诶?那么高,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吧……”
普通人的眼睛只看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小黑点,但是隐瞒身份的小蜘蛛却看得比谁都清楚。
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可怜兮兮地在半空中挣扎着,不断尖叫。
彼得推开内德,直接跑了出去。
他最近得到了斯塔克先生送给他的战衣,还好今天穿在了里面。
彼得·帕克灵活地蹿到了小巷中,变身成蜘蛛侠,蛛丝一射,荡在了半空中。
女孩儿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经验不足的蜘蛛侠也着急,千钧一发之刻,他的蛛丝止住了女孩儿下坠的趋势。
在离地面不到两米的地方,伊米莉亚停了下来。
彼得松了一口气,连带着面具上的“眼睛”都动了动,十分的生动可爱。
紧紧攥着他的蛛丝的黑发姑娘被他放了下来。
小蜘蛛也从半空中下来,挠了挠后脑,显得有些羞涩。
眼前这个姑娘真的很好看啊。
她的黑色长发在风中散乱,白皙的脸上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浮上一层薄红,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连衣裙,那双好看的黑葡萄般的眼眸中闪烁着惊人的色彩。
彼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那冲过来的姑娘抱了满怀。
“彼得……”她甜美的声音在小蜘蛛耳边响起,明明甜蜜,却一直在抖。
彼得·蜘蛛侠·帕克:卧槽!我什么时候暴露身份了吗?
面具上的眼睛因为惊讶而放大,小蜘蛛从姑娘紧紧的怀抱中挣脱,语无伦次:“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不是……”
伊米莉亚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她后退一步,腿软了。
黑发姑娘在彼得面前笑了。
她的嘴唇也在抖,脸上的红色褪去,苍白到透明,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而她明明在笑,却比哭还要难过。
彼得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
还好落在角落,蜘蛛感应表示这里一切安全。彼得歪了歪头:“呃……我是说,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吗?”
黑发姑娘站直了。
伊米莉亚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蜘蛛侠,捂住了嘴。
……不是他。
不是她的彼得。
他看起来比自己的彼得要年轻稚嫩要矮上不少,也比自己的彼得要快乐一些,连身上的装备都要更好一点。
他很好,他是一个勇敢的蜘蛛侠,只是不是她的,与她经历过同样岁月的,那个彼得·帕克。
伊米莉亚勉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她看了看地面,又逼迫自己把视线放在男孩儿身上。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线不要抖。
“彼得·帕克。”
被叫出名字的小蜘蛛瞬间警惕起来,不过直觉告诉他,面前的姑娘对他没有什么恶意。
小蜘蛛没有说话。
伊米莉亚和他隔着一米的距离,指了指他的面具。
“……可以,让我看看你吗?”
彼得想要拒绝。
他是应该拒绝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自己看着那双被水雾侵染了的眼睛,就说不出拒绝来。
他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的蜘蛛侠有着陌生的脸,柔软的棕色短发,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比她的彼得要稚嫩多了,还带着天真与可爱,但内心的坚强坚韧是相同的。
黑发姑娘伸手抱住了他。
被抱住的彼得·帕克像是被捏住嗓子的公鸡,僵硬在原地:“请请请你你你你你你……”
他的话断在嗓子里。
女孩儿哭了。
她埋在他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制服上。尽管因为高科技无法渗透,但是那温度,他感受得到。
彼得手忙脚乱。
“小姐你别哭啊别哭别哭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伊米莉亚不想哭。
她发过誓的,不哭,因为哭泣与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从地下室出来之后。
被几个同学堵在角落欺负的时候,她没有哭;遇到抢劫死亡的时候,她没有哭;再次被关起来,或者以为是永别的时候,她没有哭;在用掉所有空间之力保证空间平衡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可在这个时候,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我不想哭的,”伊米莉亚的声音带着些鼻音,但还是很冷静,“我不是在哭。”
彼得嗯了一声,配合女士。
“那你是……你认识我?”
伊米莉亚离开了他的怀抱。
稚嫩的蜘蛛侠还一头雾水,面前犹带泪痕的女孩儿却对他笑了。
被泪水浸泡过的眼睛亮到极致,倒映出男孩儿的脸。
“我只是,想起了我的朋友,我喜欢的人。”
她说。
“他和你很像,很像。”
“只是……我弄丢他了。”
“……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想他。”
作者有话要说:一早就想写的桥段,终于写出来了。
荷兰弟版小蜘蛛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