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姒幽也不明白那琅山公主盯着赵羡做什么, 不过对方必然有所图, 她便吩咐江七暂且先不要妄动,静观其变。
却说这一日, 赵羡散值出了宫, 乘着马车欲回府, 走到半道上,车便停了下来, 他疑惑道:“什么事?”
一名侍卫答道:“王爷, 是有马车挡住了去路。”
赵羡掀开车帘:“是谁?”
那侍卫立即去询问, 不多时回转来,道:“是烈国的那位琅山公主, 她的马车车辕断了,车无法挪移。”
他才说完,一名女子婷婷袅袅过来,冲车上的赵羡盈盈下拜:“季茵见过晋王爷殿下。”
赵羡眉头微动,下车回了一礼,道:“公主的马车坏了?”
琅山公主面上浮现几分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正是, 挡住了王爷的去路,季茵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闻言,赵羡温和道:“公主不必介怀, 本王绕道而行便是。”
琅山公主咬了咬下唇, 朝这边走了一步, 她身上大抵是熏了什么香, 自姒幽入住王府之后, 因她的嗅觉分外灵敏,无论多淡的香气于她而言都是浓重得过分,赵羡便让下人撤了府里所有的熏香炉,久而久之,他也不太习惯熏香了。
是以琅山公主才靠近些许,他便略略后退,侧开身子,屏住呼吸,琅山公主:……
她生来貌美,在烈国也有诸多世家公子追着捧着的,对自己的容貌万分自信,但是就在此刻,琅山公主突然开始怀疑起来,这个晋王是不是嫌她生得貌丑?
否则这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琅山公主不信邪,她今日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为了接近赵羡,岂会因为这点小小的事情就却步?遂柔声道:“晋王殿下,季茵的马车坏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能否请殿下施以援手?季茵不胜感激。”
赵羡听罢这话,欣然答道:“自然可以。”
琅山公主面上登时有了喜意,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美色的诱惑?待上了马车,近得了这个晋王的身,将蛊虫种下去,此后当如何,还不是她说了算?
至于那个晋王妃……呵!
想到这里,琅山公主眼底闪过几分得意之色,她甚至要如何处置那个女人都想好了。
岂料正在这时,她听见男人向一旁的侍卫吩咐道:“你去一趟东市,寻个匠人来替琅山公主修车辕。”
侍卫立即应下来:“是。”
琅山公主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赵羡温温和和地笑着道:“公主殿下静候片刻,想必我的侍卫很快就会请来匠人了。”
“这……”琅山公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王府马车,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憋出一句:“王爷不必如此麻烦。”
闻言,赵羡笑道:“公主别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府里还有要事,本王就先走一步了。”
他说完颔首示意,然后上了马车,琅山公主眼睁睁地看着侍卫驱使着马车,掉头就走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气得咬紧了牙关,完全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晋王竟然没上套?他是不是瞎了?
而在琅山公主看不见的地方,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正站着几个人往下看,其中一人便是姒幽。
她盯着那面露忿然的琅山公主,迟疑道:“她想做什么?”
江七想了想,答道:“大概是想接近王爷?”
姒幽的目光落在那断了车辕的马车上,若有所思地道:“她想上王府的马车,为什么?”
听了这话,江七不由轻咳一声,在心里默然道,这琅山公主怕不是想上马车,而是想入王府才对。
她见姒幽全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上,遂只能委婉提醒道:“琅山公主尚且不知是否别有所图,王妃需得让王爷多加小心,免得中了算计。”
闻言,姒幽却有些不以为意:“有我在,她算计不了什么。”
两人正说了几句话间,姒幽看见了街道尽头,那王府侍卫带着修车辕的工匠过来了,她想了想,吩咐了江七几句,江七应答下来,立即下楼去拦住那侍卫,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侍卫常在王府,自然是认得她的,听罢之后,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姒幽这才带着江七离开了酒楼。
却说琅山公主那边,修车的匠人一看那车辕,便惊讶道:“这车辕怎么断成了这样?”
那车辕原本就是琅山公主为了今日这一出,特意让人锯断的,眼下人没入套,再听这话,只觉得分外刺耳,遂沉着脸骂道:“啰嗦什么?修你的车!”
匠人唬了一跳,自言自语地嘀咕:“脾气还挺大。”
他也不含糊,车辕断了就不能再用,要重新换过,折腾了一下午,天都黑了,华灯初上的时候,琅山公主的马车才算是修好。
匠人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笑道:“已经修好了,您瞧瞧,这是今年才晒的上好木头,够结实,再用个五六年都不会有问题。”
琅山公主哪管它能不能用五六年?她在街边站了这么久,路过的行人无不回头打量,十分无礼,叫她心中恼火万分,遂上了马车,命令车夫道:“回驿馆!”
匠人愣了一下,连忙道:“贵人,还没付银钱呢。”
琅山公主怔了怔,脸色愈发冷了,没好气地对随行的侍女吩咐道:“去付钱!”
那侍女问道:“一共多少?”
匠人笑眯眯地比了一个手势,道:“一百两。”
侍女吃惊道:“什么?一百两?”
匠人连忙解释道:“这是上好的梨花木,今年新晒的,绝对没有假,您瞧瞧,这纹路,这做工,咱们是本分匠人,绝不敢坑蒙贵人。”
侍女震惊道:“只不过是车辕罢了,谁要你用梨花木了?”
匠人一头雾水道:“不是您们吩咐的吗?那位侍卫小哥说,这位贵人身份尊贵异常,非寻常人能比,要挑最好最贵的木头。”
侍女:……
琅山公主:……
她有些气恼,下意识去叫那晋王府的侍卫,岂料旁边早已没人了,车夫答道:“那位侍卫小哥说要回去复命,早早就走了。”
琅山公主险些要气炸了,一百两银子的木头,蒙谁呢?这马车还是驿馆的,总不能把车辕拆下来带回烈国去,她冷声吩咐侍女道:“付钱。”
一百两银子,她还没放在心上,只是这仇,她却是记下了。
她大概是与那晋王府犯冲!
……
姒幽回府的时候,天色才将将暗下去,赵羡还在书斋处理事情,见了她来,便摒退了管事,笑着问她道:“阿幽下午去哪里了?”
姒幽闻言,答道:“没去哪里,只是出去转了一圈。”
赵羡起身过来,将她的双手握住,还未入冬,她的手便已经泛起了微凉,他道:“过几日天气就凉了,记得多添些衣物,前阵子秋猎,我打了几只狐狸,让人给你做一件狐裘,等入冬之后穿。”
姒幽点点头,因入了夜,赵羡感觉到她身上也透着凉气,遂自后将她搂入怀中,两人在榻边坐下,他下颔放在她的颈窝处,与她十指相扣,笑道:“今日是一个人出去玩的么?还是与玉然一起?”
姒幽感受着手指间的温热,暖融融的,她答道:“没有,玉然这几日没来,我是与江七去的。”
“好玩吗?去了哪里?”
姒幽想了想,才如实道:“我去了西街。”
西街,那是赵羡去宫里上朝的必经之路,他笑了:“那你看见我了么?”
闻言,姒幽侧过头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淡声道:“看见了。”
赵羡忽然觉得不太对,姒幽是下午出去的,自然是不可能看见他上朝的马车,而下午散值的时候,他确实路过了西街,还在那里碰见了琅山公主,停留了一小段时间。
赵羡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握住姒幽的手,道:“你那时看见我了?”
他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丝紧张的意味,叫姒幽听出来了,她应了一声,道:“看见了,你和那琅山公主说话,你喜欢她?”
“没有,”赵羡迅速解释道:“我只是路上偶然碰见了她,她的车辕断了,我便派一个侍卫去为她寻修车的工匠了。”
说到这里,他皱起眉,正色道:“阿幽,我没有喜欢她。”
“我只喜欢你。”
姒幽望着他眼底的神色,忽而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道:“那你可要离她远远的。”
她说完,便略微倾身,在男人的唇边印下一个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悄声道:“巫族的女子,成亲之后便会在挚爱之人身上下一种情蛊,若爱人变心,那情蛊便会发作,日日噬心,直到死去。”
闻言,赵羡将她拥在怀中,低头吻下去,呢喃道:“不需要情蛊。”
“你便是我的蛊。”
或许在很久以前,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怀中的女子便已经对他下了蛊了,叫他魂牵梦萦,直至生命耗尽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