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个女子人影,赵玉然心中一动, 立即跟了上去, 这人怎么看, 怎么都有些鬼祟的模样。
再加上腰间竹管还在震动, 赵玉然直觉对方不简单。
她跟了一段路程之后, 那人在康宁宫的附近停了下来,弯下腰不知做了什么,很快便匆匆走了, 赵玉然仔细辨认了一下, 那女子身影还有些眼熟。
她使劲想了想,不正是烈国那个琅山公主么?
想到这里, 她不由撇了撇嘴,堂堂一个公主, 还真是不矜持,怎么老想着挤进她父皇的后宫里去?
一想到那琅山公主年纪与自己一般无二, 赵玉然心底便泛起一阵恶寒。
但是那琅山公主已走了,她也就只能作罢, 转身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腰间那竹管的震动感愈发强烈了。
赵玉然心里不由起了疑, 她差点忘了这竹管, 这附近究竟有什么东西?
她思索片刻,回身往那琅山公主之前停留的地方走去, 四下张望了一圈, 什么也没有发现, 正在这时,墙角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引起了赵玉然的注意。
那是一只朱红色的小虫子。
……
赵羡回来的时候,姒幽正在小睡,他放轻了动作,在床榻旁坐下,凝视着女子沉静姣好的容貌,纤长的睫羽宛如憩息的蝴蝶。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赵羡下意识皱起眉来,姒幽本就是浅眠,听见了这动静,便醒了过来,眼神还有些迷蒙地望向赵羡。
赵羡冷声问外间道:“怎么回事?”
寒璧立即进来,躬身道:“是乐阳公主殿下来了。”
“玉然来了?”姒幽坐起身,疑惑道:“她不是才离开吗?”
说话间,赵玉然已经从门外大步进来了,面上带着焦急之色,道:“阿幽姐!阿幽姐我看到有虫子!”
赵羡本就恼她扰了姒幽休息,听了这话,便语带冷嘲道:“什么虫子?能吃了你不成?”
赵玉然跺了跺脚,急急道:“是蛊虫!朱红色的,就在父皇行宫附近。”
闻言,赵羡与姒幽的神色俱是一怔,赵羡迟疑着望向姒幽,姒幽知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道:“不是阿眉。”
赵玉然再讨厌姒眉,此时也道:“是烈国那个琅山公主,我亲眼看见了。”
姒幽道:“带我去看看。”
等姒幽与赵羡跟着赵玉然到的时候,没看见什么蛊虫,地上还倒扣着一只小碗,赵羡问她道:“虫呢?”
赵玉然答道:“就在那碗里头。”
却原来是她之前发现了这只蛊虫,自己不敢碰,又怕那虫子跑了,正为难间,却见一名宫人捧着煮好的甜汤路过,她灵机一动,就把人家的甜汤强行扣下来了。
赵羡:……
姒幽走上前去,将那小碗揭开,下面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赵玉然一看顿时就急了,道:“怎么不见了?我走时明明还在的。”
她的鼻子都皱了起来,表情焦灼,姒幽安抚道:“恐怕是碗扣得不严实,它自己跑了。”
赵玉然懊恼道:“我应该找人在这里看着的,这可如何是好?那虫子乱跑,伤了人怎么办?”
赵羡却想到了一个可能,面沉如水,道:“若是烈国做下的事情,虫子想必只会往一个地方去。”
听了这话,赵玉然顿时色变:“他们想害父皇?皇兄,怎么办?”
赵羡沉声道:“我立刻去求见父皇。”
赵玉然连忙道:“我也与你一起去。”
一行三人便去了康宁宫求见,彼时靖光帝正坐在窗边下棋,手里捏着白子,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棋盘,对着残局绞尽脑汁地思索,忽听宫人来报,说晋王与晋王妃、乐阳公主一道来了。
靖光帝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道:“让他们进来。”
“是。”
不多时,三人便都进了殿,靖光帝摆摆手,道:“礼便免了,你们怎么来了?有事情?”
赵玉然笑嘻嘻道:“没事情便不能来见父皇了么?儿臣几个就想来陪您说说话。”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靖光帝便倍加怀疑地看着她,道:“你又有什么事?这才月初,你的月钱就用完了?”
闻言,赵玉然脸上一红,跺了跺脚:“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儿臣不是为了月钱来的。”
靖光帝想了想,道:“那便都坐吧。”
三人都坐了,宫人们捧上茶来,赵羡的目光扫过棋盘,笑道:“父皇在自弈么?”
“嗯,”靖光帝道:“你来得正好,朕前阵子得了一本残局孤本,这局一直解不开,你来替朕看看。”
赵羡自然立即答应下来,在他对面坐下,父子两人开始对弈,赵玉然趁此机会,一双大眼睛四下张望打量,试图找到一丁点蛊虫的踪迹。
但因为是傍晚的缘故,天光不甚明亮,她眼睛都看酸了也没找着,最后只能轻轻碰了碰姒幽,朝她投以疑惑的目光。
姒幽轻缓地摇头,眼里意思很明显。
赵玉然无声地开口:没有?
姒幽确实没有在这里感觉到任何蛊虫的存在,赵玉然放下心来,但是转念一想,那烈国公主心怀鬼胎,还不知会使出什么招儿来,若是她们一走,她父皇又被暗算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赵玉然便轻轻咳了一声,道:“父皇,您在这行宫里住得还习惯么?”
靖光帝一边落子,口中道:“习惯,这行宫原是你祖爷爷建的,朕有什么不习惯的?”
赵玉然道:“近来天气还热,儿臣在自己宫里看见了不少虫蚁,父皇这宫里有没有?最好吩咐宫人们撒些除蚊虫的药。”
靖光帝目光仍旧紧紧盯着棋局,唔了一声,这时赵羡也道:“儿臣那宫里也有,大概是行宫未有人住的关系,请父皇要多加注意。”
“你那也有?”靖光帝听了,这才抬起眼来,想了想,仿佛记起了什么,道:“你们这么说,朕倒是想起一事来。”
他说着,便叫刘春满,吩咐道:“方才不是才打死了几只蚊虫么?”
刘春满立即心领神会,转身去了,赵羡与赵玉然三人眼中俱是泛起疑惑之色,不多时,刘春满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雕花朱漆的小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瓷盅,靖光帝道:“打开给他们瞧瞧。”
刘春满恭声应是,然后把那瓷盅揭开来,雪白的细瓷中,一只朱红色的虫子赫然在目,赵玉然惊呼一声,掩着口道:“就是这个!”
姒幽站起身来,伸手欲去捉那虫子,刘春满面露惊色,连忙制止道:“不可,王妃娘娘,这虫子咬人的。”
姒幽却没停下,她径自将那虫子捉起来,触手冰冷,她低头一看,疑惑道:“是冰?”
那瓷盅里放了好几块冰,赵玉然也好奇道:“父皇,为什么要用冰将虫子镇着?”
靖光帝落下白子,随口答道:“朕瞧着这虫子颜色怪好看的,便叫他们养起来了。”
赵玉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见姒幽又将那虫子放了回去,她以眼神询问道:“阿幽?”
姒幽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样养着也挺好的。”
闻言,靖光帝面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道:“朕也觉得挺好的,到你了。”
赵羡只得继续落子,靖光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你们倒是来得巧,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就与朕一同用晚膳吧。”
刘春满得了吩咐,立即去唤人准备了,靖光帝并赵羡等人一同用了晚膳,气氛和睦,如同普通人家的家常闲话一般,直到夜色暗了才告退。
靖光帝坐在桌几边,他的手旁放着一个瓷盅,刘春满连忙提醒道:“皇上,您当心着些,这东西可厉害着呢。”
“朕心里有数。”靖光帝随口道,反而伸手又将那瓷盅揭开了,里面放满了冰块,正中央赫然是那只朱红色的蛊虫。
他盯着那虫子看了片刻,道:“仔细收好,派人快马送去慈宁宫,让太后看看。”
刘春满立即恭声应是。
靖光帝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眼底浮现出沉沉之色,慢慢地道:“烈国,未免也太小看我大齐了。”
……
却说在回去的路上,一行三人没走多远,赵玉然便问道:“阿幽,那究竟是什么蛊?”
姒幽答道:“你还记得前不久,我们在琼芳雅居时遇见了烈国公主,她身边跟着的那个王奴吗?”
赵玉然怔了一下,道:“记得,你当时还说,他不是活人。”
“是蛊人,”姒幽道:“以活人喂蛊,人便会慢慢失去神智,为炼蛊者所操控。”
赵玉然震惊道:“还有这种恶毒的蛊?那被喂蛊的人究竟是活的还是死的?”
姒幽转头看她,道:“没有了自己的思想,你觉得那是活人还是死人?不过一具空壳罢了。”
赵玉然想了想那画面,顿时鸡皮疙瘩四起,赵羡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如此,难怪烈国提出要和亲,若是我朝真的答应了,留下了那琅山公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这却未必,”姒幽摇了摇头。
赵羡望着她:“怎么说?”
姒幽道:“我原本是有些怀疑,如今倒是确定了,皇宫之中,亦有擅蛊者,而且父皇还是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