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僵局最后还是被打破了, 赵瑢亲自出面,赵玉然见自己的兄长来了, 不得不给几分薄面,而姒眉如今毕竟是住在寿王府, 也还是有分寸的,事情就这么看似顺利地解决了。
岂料第二日一早, 天才蒙蒙亮, 晋王府的大门就被敲开了, 姒幽还未睡醒,赵羡披衣起来,黑着一张脸去了花厅, 赵玉然正坐在那里, 托着下巴愣神。
一大早的扰人清梦, 赵羡没好气道:“你这一早的, 折腾什么?”
赵玉然慢悠悠地回过头来,她睁着一双困倦的眼睛,眼下青黑, 整个人精神万分颓靡,好似要一头栽倒似的,把赵羡略微惊了一下, 道:“你昨夜做什么去了?”
赵玉然幽幽道:“阿幽呢?我要找阿幽。”
赵羡道:“她还未起, 你这是怎么了?”
赵玉然欲哭无泪:“皇兄, 我一整夜都睡不着, 我想找阿幽。”
闻言, 赵羡立即警惕起来,严肃道:“你睡不着,找你皇嫂做什么?”
他刻意说了皇嫂二字,赵玉然自然听出来他话里话外的醋味儿,只是她困得太难受了,哭丧着脸道:“没什么,就找皇嫂说说话,别的什么也不做。”
赵羡看她那疲惫的模样,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道:“随我来。”
赵玉然立即屁颠颠地跟上去了,等到了房里,她便直奔床榻而去,赵羡拦都拦不住。
姒幽正半睡半醒间,忽然听见一声呼唤,将她惊醒过来,待一睁眼,正看见赵玉然坐在床头位置,苦兮兮地望着她,道:“阿幽,你帮帮我罢。”
“那个可恶的女人,一定是给我下了什么药,我一晚上都没睡了,我好困。”
姒幽立时清醒了,她起身来,问道:“我交给你的竹管呢?”
“在这里,”赵玉然连忙把竹管拿出来,道:“可这个东西什么动静都没有。”
果然如她所说,那竹管并无反应,姒幽眼眸微垂,立即便明白了什么意思,她披衣下床,道:“你等我片刻。”
说完,便起身绕出了屏风,就着桌上的茶壶倒了茶,随手在茶杯沿上轻轻敲了一记,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很快便融化,无影无踪了。
赵羡见了便心知肚明,问道:“是蛊?”
姒幽点点头,道:“不是什么厉害的恶蛊,这蛊只会让人时时刻刻保持清醒,难以入睡,所以虺蛊才没有反应。”
她将那茶端给赵玉然喝了,没多久,她便陷入了沉睡之中,直接趴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自此以后,赵玉然是彻底与姒眉结下了梁子,所幸两人碰面的机会不多,大多数时候,还有旁人在场,她们便是有心想掐也掐不起来了。
这时候,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事情,安王赵振要从边关回来了。
年初的时候,烈国在边关屡次挑衅,虎视眈眈,情势紧张,所有人都以为要即刻起兵事了,安王更是才过了年便赶去了边关,为的就是怕情况有变。
岂料烈国竟是雷声大雨点小,试探了快一年了,也没什么大动静,眼看秋天已经来了,烈国竟提出要派遣使者访齐,以求结两国之好。
这莫名其妙的一出,让整个大齐所有的官员都惊掉了下巴,明明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怎么事到临头突然服了软?
倒是靖光帝分外镇静,大手一挥,来访可以,朕派兵马一路护送使者团进京,于是安王赵振就这么护送着烈国使者团回了京师。
等到快抵达京师时,已是九月底了,京师的天气也逐渐凉了起来。
一队兵马自官道上行走,远远望去,颇是壮观,将数辆马车被拥在了正中间,车轮吱呀吱呀地滚过路面,留下几道浅浅的辙痕。
马车本是为了让赶路之人舒坦些的,但是这样一来,车子四周都被兵士们包裹得密不透风,整齐的脚步声轰然如雷动,叫车里的人烦躁不已。
一只纤白的手猛然掀起车帘,不耐地叫道:“停车!停车!”
这一声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赶车人连忙停下马车,他这一停,后面的兵士与马车也都跟着停了下来,赶车人连忙小声问道:“公主,可是有事?”
他说的不是大齐的官话,而是烈国的语言,那女子探出头来,她眉目生得美艳无比,柳眉杏眼,粉腮含桃,一眼望过去能叫男人软了腿。
她叫道:“本宫不想在这破马车里面待了,牵马来!本宫要骑马!”
那赶车人有些为难:“这……”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一个男子声音,沉声问道:“怎么了?”
兵士们纷纷让开些,马蹄声响起,一名将军骑着枣红色骏马过来了,他身上穿着盔甲,风尘仆仆,见了马车上的人,眉头皱起,没好气道:“有什么事情?”
这将军正是护送烈国使者团入京的赵振,一路行来,他真是烦死了这差事,早知道宁愿去边关喝风吃沙都比这个强。
使者团就是麻烦,还带了一个娇生惯养的烈国公主,别的本事没有,整天寻幺蛾子,至少拖累了五天的行程,否则他们早就该到京师了。
沿途下来,每天都要沐浴梳洗,还得要热水,赵振完全想不明白,这么大热的天气,要什么热水?你当是住客栈呢?
这狗屁的烈国公主指使了他的兵三两次之后,赵振就不乐意了,他的兵是上战场去打仗拼命的,可不是给你们这些烈国人做仆役的。
赵振当时就拿马鞭指着那烈国公主,指桑骂槐地呵斥了一通,骂得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差点气晕过去。
自此往后,使者团便收敛了许多,那烈国公主也不作妖了,行程加快了不少,赵振很是满意,看来这些人就是皮子贱,还是得骂。
如今眼看京师近在眼前,这安分了几天的烈国公主又要找事了,赵振心里愈发暴戾,一双沉沉的眼睛扫过她,握紧了马鞭。
久经沙场的将军,眼神如狼一般,目光锐利无比,烈国公主下意识避开他,忍着怒意,道:“我不想坐马车了,我要骑马。”
赵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没有!”
烈国公主十分生气,用生硬的大齐官话道:“我们使者团是来访齐的,不是战俘!”
赵振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来了我大齐,就得听我们的,要战马没有,你要是觉得车里闷,倒是可以下来与兵士们一同走路前进,若有什么不满,回头与你们烈国的皇帝诉苦去。”
烈国公主怒道:“你——”
赵振却不再搭理她,拨转马头,向众兵士喊道:“全速前进,在天黑之前,务必要抵达京师!”
兵士们应声如雷动:“是!”
烈国公主坐在车里,气得用力捶马车壁,恨恨骂道:“王奴,他们真是欺人太甚!等我入了大齐的京师,必要叫他们好看!”
马车里的另一侧,赫然坐着一个人,看那身形,应该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奇特的是,他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斗篷,将整个人都裹了进去,连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听了烈国公主的话,他也是毫无反应,仿佛陷入了沉睡一般。
京师,晋王府。
姒幽早上起来时,见到庭前的银杏落了叶子,小扇子一样的树叶呈金黄色,漂在清澈的水面上,赤红的锦鲤倏然游过,试图去啃咬那片树叶,待发现不是食物之后,它便摆了摆长长的尾巴,失落地游开了。
清晨的空气中沁着凉意,这个时候赵羡已上早朝去了,不多时有下人来报,说乐阳公主来了。
赵玉然近来往晋王府里跑得很勤快,没事便约着姒幽出去玩,吃吃喝喝,小日子过得甚是舒心。
前几日赵玉然说琼芳雅居出了几道新的甜点,是就连宫里的御膳房都做不出来的样式,她想起姒幽也嗜甜,便约着她一道去尝尝。
姒幽倒是没拒绝,左右都是在自家的酒楼里吃,肥水不流外人田,遂命人备了车马,两人早早便到了琼芳雅居的酒楼前。
琼芳雅居作为京师第一大酒楼,雅间很是抢手,至少要提前三天预定,才可能有位置。
不过,晋王府要位置,那是随时都备着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姒幽带着赵玉然进了大堂,立即有伙计认出了她们,上前躬身道:“王妃娘娘,公主殿下这边请。”
酒楼大堂里依旧没有什么人,只有隐约的丝竹声与潺潺流水声音和在一处,静谧无比,而这时的争执声便显得分外突兀了。
更奇特的是,那说话的人口音很是生硬,仿佛不太会说官话一般,赵玉然忍不住转头去看,因她们正准备上楼,这边的位置稍高,能大致看清楚那边站着两个人,一个人身形高大,只是不知为何身上罩着厚厚的黑色斗篷,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严严实实遮盖起来了。
说话的人是旁边的女子:“你们这么大的酒楼,怎么可能连个位置都没有?”
那边的伙计耐心道:“实不相瞒,这位客人,咱们楼里的位置,那是三天之前就订完了,所有的雅间如今都是挂了名的,您眼下来,肯定是没有位置,若是客人不急,不如先定一个,等三日之后再来?”
岂料那女子并不答应,反而蛮横道:“我看你们这里很是冷清的样子,哪有那么多客人?莫不是在哄骗我?”
赵玉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这一笑,便立即引起了那女子的注意,她回过头来,神色恼恨,目光如刀刺一般,用生硬的官话质问道:“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