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光帝不想立太子, 立储一事就这么被压下来了, 容后再议,至于什么时候议,靖光帝不想说,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朝臣们闭嘴,一切都由朕说了算,自此以后,倒也真没几个朝臣不怕死去直言上疏。
转眼便到了九月,晋王府。
洛九城在为姒幽把脉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放下手,道:“王妃的体质较之前已改善了许多, 草民再为您开另一剂方子, 继续吃上一个月。”
寒璧忍不住道:“还要吃啊?”
虽然每回姒幽都是面不改色地喝药, 但是寒璧看在眼里都有些心疼, 那药味极其苦涩, 她闻久了都受不了, 而姒幽一日两次, 吃了足足半年了,看神医这意思, 还得继续吃下去。
对于她的话, 洛九城倒是不恼, 只是解释道:“王妃病症特殊, 只能缓缓图之, 切不可下猛药,否则只会冲毁了根基。”
姒幽道:“一切都按大夫说的来。”
寒璧不敢再多嘴:“是。”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来通禀:“乐阳公主来了。”
姒幽道:“请她过来。”
那下人去了,不多时回转,身后果然跟着赵玉然,她一见姒幽便笑道:“我就猜你在府里。”
她一走近,姒幽就嗅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她问道:“你方才遇见了什么人?”
一说起这个,赵玉然便撇了撇嘴,在她身旁坐下,道:“我才从二皇兄府上过来,碰见了那个神医。”
她说的神医,自然就是姒眉了,自从医好了赵瑢的双腿之后,姒眉便成了所谓的“神医”,闻名于京师,一时间风头无两。
无他,赵瑢当初坠马之后,靖光帝派人去民间寻访医者,只要稍有名气的,都被请了个遍,但是所有人都对赵瑢的腿疾束手无策,而赵瑢也因此丢了太子之位,还在轮椅上一坐就是十几年,而如今,突然有个人轻轻松松就医好了他的腿,这不是神医是什么?
尽管这个神医是个女子,年纪也不大,但是这并不妨碍旁人对她的吹捧,甚至有捧着千金上门求诊的,而据姒幽听到的,姒眉答应出诊了,还将那求诊的人医治好了。
于是,她神医的名头也就越来越响了。
不过厉害归厉害,赵玉然却并不服她,大概是因为第一面的印象实在算不得好的缘故,她就是莫名其妙地不喜欢那个名叫姒眉的少女。
没有任何由来,就像当初见了姒幽第一面便心生喜欢一般,今日赵玉然去了一趟寿王府,就碰见了那个姒眉。
姒幽见她神色恹恹,便问道:“她怎么了?”
赵玉然气鼓鼓道:“她好生无礼,见了我不行礼不问好也就罢了,竟然还转身就走,哼,不就是仗着皇兄宠她罢了,瞧她那模样,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一般来说,姒眉不会这样,她性子直率,想来是不喜欢赵玉然的缘故,姒幽便道:“你不必在意她。”
赵玉然点点头:“我才懒得与她计较。”
她想了想,又问道:“阿幽,我早就想问了,你们俩人,从前是不是认识的?”
她托着下巴,道:“你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一个姓,一开始都不通官话,说话的口音也很像,没道理不认得啊?”
姒幽心底失笑,当初姒眉在宫宴上否认与她认识,大概在场所有人中,唯有赵玉然一个人相信了那句话,看着她困惑的表情,姒幽便道:“我认得她。”
“啊,”赵玉然眼睛登时一亮,一拍手道:“我就说嘛,哪有这样巧的事情?你们是同族吗?”
姒幽道:“是同族。”
赵玉然好奇问道:“她为何要说不认识你?”
姒幽顿了顿,答道:“我们之间有些旧怨,她心里恨我,说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赵玉然低呼一声:“原来如此。”
姒幽又道:“你日后若见了她,远着她些,不要与她说话,也不要得罪了她。”
赵玉然疑惑道:“为什么?”
姒幽只得道:“她性格率直,做事全凭喜恶,她若不喜欢你,日后恐怕要捉弄于你。”
赵玉然原本想反驳,但见姒幽神色郑重,不似开玩笑的模样,便乖乖应答:“知道了,我听阿幽的便是。”
姒幽想了想,取出一枝竹管来,递给赵玉然道:“你将这个带在身边,不要弄丢了。”
赵玉然接过竹管,好奇地翻来覆去地查看,道:“这是什么?我能打开看吗?”
姒幽点点头,道:“里面是一只虫子,在遇到某种危险的时候,它会发出警告,扇动翅膀,整个竹管都会震动。”
赵玉然打开竹管,往里面一看,果然有一只黑色的小虫子,只有绿豆大小,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让整个竹管都震动起来的样子,但是她向来听姒幽的话,果然乖顺地收起竹管来,笑眯眯道:“这是阿幽送的,我一定好好保管。”
闻言,姒幽也露出一丝笑意来,叮嘱道:“若是它有反应了,你要立即来找我。”
赵玉然答应了,那蛊虫姒幽也是随手一送,想着她既与姒眉不对付,总有对上的时候,早做防备也好,省得到时候出了事,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事出得如此之快。
赵玉然又陪着姒幽说了会话,姒幽吃了半年的药,她自然是知道的,不愿多加打扰,早早就走了。
没成想,她出了晋王府没多久,马车就停了,赵玉然对侍女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侍女很快便去了,不多时回转,低声道:“殿下,前面有马车挡住了去路。”
赵玉然莫名道:“怎么会挡住路?这京师的大街还不够两辆马车并排行驶么?”
侍女为难道:“可那马车,是、是在路正中间的。”
赵玉然虽然身为公主,但是平日里行事并不高调跋扈,听了这话便道:“既是如此,我们便退开些,让他们过去也就是了。”
岂料她才说完,便听见那边传来马车轮辚辚之声,她掀帘一看,却是那辆马车也退了开去,赵玉然眉头微挑,只觉得那马车甚是眼熟,没等她想起来是谁家府上的,便见那马车帘子被掀开了。
一个少女探头出来,两人四目相对,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姒眉的眼睛一瞟,不期然落在了赵玉然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枝碧色的竹管,上面的花纹分外熟悉,直直地刺入了她的眼底。
几乎是在同时,两人同时低喝一声:“停车!”
两辆马车的退势顿时戛然而止,赵玉然坐在马车上,盯着姒眉看,对车夫下令道:“不退,直走。”
那厢姒眉也吩咐道:“不让了,走。”
两边的车夫顿时为难了,这路只有一条,两辆原本都是大马车,装饰豪华,为的就是让乘坐的人怎么舒坦怎么来,你要想在马车里跳个舞都绰绰有余,京师的长街很宽,这样大的马车,两辆并行也是可以的。
但是问题来了,若是两辆马车都想走路的正中间,那就势必要僵持在这里,车夫们都犯了难,这总不能真的驱使着两辆马车撞上去吧?车里可都是贵人,若是伤着哪里,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于是事态就这么僵持住了,这条街道原本就繁华,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这两辆马车大喇喇地堵在路中间,很快便引起了周围百姓的注意。
车上的两人都不肯退,巨大的马车直把整条长街都给堵住了,导致后面的车马都无法顺利通行,只能等待着,没多久,整条街都堵塞了,而两辆马车仍旧在僵持。
傍晚时分,华灯已上,宫门眼看就要关了,侍女表情焦灼道:“公主,宫门要下了。”
赵玉然强撑着,执拗道:“不成,本宫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本宫的座驾先退?要退也是她退!”
那边也有人在劝姒眉:“姑娘,王爷说了,叫酉时三刻要回府,这、这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姒眉冷冷道:“回去,叫他们让路。”
那下人顿时苦了脸,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叫公主殿下让路啊,可这位神医又是王府的座上宾,谁也不敢得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恨不能一走了事。
又过了两刻钟,宫里散值的官员也都出来了,三三两两,抬轿的抬轿,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一路匆匆走过来,饥肠辘辘地赶着回家吃饭,没成想却被堵在了半道上,听说前面被两辆马车给堵住了,车马排了好长一队。
官员们听了心里直骂娘,不知又是哪个纨绔子弟在兴风作浪,恨不能直接冲上前去将他们一一揪开,好让出路来。
晋王赵羡与寿王赵瑢正好也在这等待的队伍之中,赵羡听闻前面是被马车堵住了,便道:“改道回府。”
车夫立即调转马头,赶着马车绕了路,而赵瑢听了这话,也道:“不要在这里逗留了,改道。”
但见那下人吞吞吐吐,似乎还有话没说,他便觉得有异,道:“怎么了?”
下人道:“堵在路中间的,好像有一辆马车,是咱们府上的。”
赵瑢听罢,顿觉头疼不已,忍不住以手按了按眉心,确信没有跳得太厉害,他又问:“另一辆是谁的?”
“是宫里的,小人打听到,车里的人是乐阳公主,两人堵在路上,已有一个多时辰了。”
却说那厢姒眉看了看赵玉然腰间的竹管,道:“把那个给我,我就让你过。”
闻言,赵玉然昂起下巴,道:“大言不惭,凭什么给你?我赵玉然还从没有怕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