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然过去与闻人姝静打招呼, 笑嘻嘻道:“姝静来了。”
闻人姝静笑着柔声道:“方才陪姐姐说话去了,未能及时来找你,是我的错。”
太子妃轻笑一声,道:“本宫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你不如就先陪着乐阳公主玩吧。”
好端端一句话让她说来,分外阴阳怪气,赵玉然有些生气于她的态度,并不理她,只是对闻人姝静道:“听宫人说,你今日来宫里找我了, 只是我当时有事, 没能出来,叫你吃了闭门羹, 你可千万别怪我呀。”
闻人姝静的眸中迅速滑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然后又恢复如初, 她笑软声道:“以你我的交情,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别说一次闭门羹,便是十次,百次也是可以的。”
赵玉然立刻高兴起来,太子妃冷笑一声, 看了闻人姝静一眼, 转身走开了, 那姿态竟是全然瞧不起的模样。
赵玉然冲她的背影吐舌头, 小声道:“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神气什么?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她说完,又安慰闻人姝静道:“你别理她便是。”
两人是多年的手帕交,赵玉然又是个活泼的性子,凑到一处自然小声嘀咕个没完,趁着无人注意,闻人姝静掩唇,轻轻道:“玉然,我觉得这里人多,有些闷,不如去外面站一站吧?”
赵玉然也觉得这里人多吵闹,那些命妇大多都是能说会道的,还有个精明干练的太子妃在,倒也用不着她们挤在这里,只是……
她忍不住看向大殿的一侧,姒幽正坐在圈椅上,她身旁没有人,看着颇有些冷清,赵玉然有些犹豫起来,闻人姝静疑惑看向她:“玉然,你在看什么?”
她说着,也顺着赵玉然的视线望去,正见着了身着亲王妃礼服的女子,闻人姝静眼神中闪过几分嫉恨,转瞬即逝,她很快又恢复了柔婉的笑,牵着赵玉然的手,悄声道:“玉然,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
闻言,赵玉然果然生出了几分好奇,道:“什么事?”
闻人姝静望了望四周,颇有些羞怯道:“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
赵玉然自然同意,带着她出去了,既是要说悄悄话,她便没让宫人随行,等到了一座小亭中,赵玉然道:“这里很是僻静,不会有旁人来,你要说什么事情?”
闻人姝静十分羞赧地笑了笑,捏着丝绢,小声道:“我……我想求你一件事情,玉然,你愿不愿意帮我?”
见她这般姿态,赵玉然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强自定了定神,道:“帮你做什么?”
闻人姝静面上浮现起绯红之色,别开目光,语气紧张道:“我心悦之人是谁,你也是知道的,我从不瞒你,你能不能……给晋王爷殿下说、说一声?
赵玉然面上立即浮现出了然之色,她叹了一口气,道:“可我四皇兄如今已有了正妃,以姝静你的如此家世,嫁入王府做侧妃,岂不是可惜了?再者,你祖父也不会同意啊。”
闻人姝静脸色一白,贝齿轻轻咬住下唇,颤声道:“你……你不愿意帮我?”
面对好友的发问,赵玉然颇有些头疼,她觉得这不是帮不帮的事情,她耐着性子劝道:“自从知道你心意之后,我每每去四皇兄府里,也是不忘带着你去的,可四皇兄确实对你无意,怎能强求?再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四皇兄除了长得俊一点,旁的也没什么出众之处,你何必非要固执如斯?”
闻人姝静不说话了,只是绞着丝绢,良久才道:“我……我知道了。”
赵玉然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道:“知道就好,你再仔细想想罢。”
她说着,看了看天色,却听闻人姝静忽然叫了一声,道:“那是什么?”
“什么?”赵玉然随之望去,却见那青碧色的草丛之中,有一点殷红的颜色,像是落花,可是这附近并没有花树。
她心中好奇,走上前,那艳红的落花竟然动了,赵玉然只觉得脚踝之上传来一阵刺痛,忍不住痛呼一声:“啊——”
疼痛之余,她定睛一看,顿时毛骨悚然,那竟是一条赤红色的蛇,蛇一咬即中,随即摆动细长的身子,蜿蜒游过草叶,很快便消失在花木深处,看不见了。
而赵玉然白色的罗袜上,赫然出现了两个血洞,剧痛片刻不停地传来,她不禁惊慌失措地痛喊出声:“姝静!有蛇咬我!”
闻人姝静听罢,大惊失色,立刻过来将她扶住,慌乱地高声叫喊:“来人!快来人啊!公主被蛇咬了!”
远处有宫人听见了,顷刻间一阵兵荒马乱,十数名宫人从慈宁宫正殿奔了出来。
姒幽听到殿外传来的动静时,不由一愣,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袖袋,里面空空如也,面上浮现出些许疑惑来。
有人被蛇咬了?
她就在这里,周围怎么可能会有蛇?
正在她不解的时候,嘈杂声自殿外拥近了,宫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传来,一名嬷嬷背着赵玉然进来了,姒幽眼神微凝,目光定在她的脸上,面孔苍白,额上虚汗不止,她的眼睛微微张着,目光涣散,显然是大部分的意识都已进入了昏迷之中。
这确实是中了毒的症状,姒幽站起身来,穿过闹哄哄的人群,走上前去,正在这时,她察觉到了一道目光,姒幽下意识望过去,只见那人是闻人姝静,她立即撇开头,不与她对视。
姒幽面上闪过几分若有所思之色,她转开眼,看着那嬷嬷在一众宫人的帮扶下,将赵玉然小心放在了榻上,她已彻底陷入了昏迷,面若金纸,唇色惨白。
皇后急声催促道:“太医呢?快去请太医过来!再派人去禀报皇上!”
太后面露忧色,吩咐贴身宫婢道:“去年有南洲进贡的老参,快去拿来,给玉然用上。”
那宫婢立即去了,众命妇皆是围过来,有人惊呼,有人哀叹,有人议论,仿佛三百只旱鸭子一同喧闹着,令人烦闷无比。
姒幽端详片刻,伸手去揭赵玉然的裙摆,被旁边的老嬷嬷连忙拦住,劝道:“王妃娘娘可使不得,要等太医来看,咱们不能乱动。”
姒幽望着她,淡声道:“这蛇毒看起来很厉害,说不定等大夫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大概是没想到一直默不作声的晋王妃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惊了,太后想起了什么,立即沉声吩咐道:“都让开,别挤在这里,让晋王妃给乐阳公主看伤。”
众命妇皆是听命退开,便是皇后也让了让,光线终于明亮了些,姒幽将赵玉然的裙子掀起,一眼便看见了那雪白的袜子上,赫然两个血洞,此时已经呈紫乌之色,将棉袜都浸透了。
众人见了,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人惊呼:“是毒蛇。”
姒幽将赵玉然的罗袜褪去,露出白皙的皮肤,伤口正在脚踝之上,就在她打量那伤口的时候,腰间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阵震动,是蛊虫。
蛊虫喜食毒,从方才赵玉然被背进大殿开始,竹管里的蛊虫们就已经按捺不住骚动起来,像是想要破开竹管钻出来,大朵快颐。
姒幽想了想,抽出一支竹管,所有人都注视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紧接着,竹管被拧开了,众目睽睽之下,一只青色的小虫子爬了出来。
姒幽轻轻一抖,那虫子便滚落在赵玉然的伤口旁,一个翻身趴稳了,然后立即开始吸食起毒血来。
人群中传来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们好似被姒幽这怪异的举动给惊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一个声音惊呼道:“那不是虫子么?”
另有人呐呐道:“虫子怎么能治蛇毒?”
仿佛是被这两个声音带起了疑惑,所有人都开始喁喁私语起来,皇后也不禁露出担忧之色,问姒幽道:“晋王妃,这虫子,怎么能治得了蛇毒?若是一个不好,可怎么得了?要不……还是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姒幽眼睫微垂,面上没什么情绪,语气淡淡的,答道:“若是我治不好,恐怕就没有人能治了。”
她的声音虽然清冷,却有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感觉,皇后欲言又止,只能望向太后,太后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只小小的虫子,慢慢道:“不要忙,哀家看,晋王妃这法子倒是可行。”
皇后一愣,连忙转头看去,只见那两个伤口上原本紫乌的血,已经渐渐变成了红色,她一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瞠目结舌。
人群中传来窃窃的议论之声:“血变红了!”
“竟然真的有用!”
“那是什么虫子?好生厉害!”
惊叹声接二连三,短短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对这位看似不大起眼的晋王妃刮目相看,唯有人群后的闻人姝静,她一双美目紧紧盯着姒幽,贝齿狠狠咬住了唇,眼底渐渐蓄起了一层嫉恨之意,细白的手指将丝绢几乎绞出一个洞来。
姒幽自然再次察觉到了那目光,不过她懒得再去看,等到蛊虫吸食饱了毒,她便将其拨入竹管之中,然后盖上,所有人都能看到,赵玉然脚踝处的伤口已经彻底化去了紫乌,流出来的,也是殷红的鲜血,显然是解了毒了。
姒幽站起身来,正对上皇后殷殷的目光,问道:“晋王妃,乐阳公主她怎么样了?可还要紧?”
姒幽答道:“大部分的毒都已经解了,只是还需静养一段时间。”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道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熟悉的声音穿过人群,传到姒幽耳中:“阿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