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没有过多的寒暄, 甚至因为抽了太多的烟而嗓子喑哑。
张律师听着这个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老板, 现在用这么低哑没有感情的声音和他说话,还有点害怕。
不过他的工作总是要做,随后讪讪的说道:“那什么江总,程总想见你。”
江琎琛懒靠在车椅背上的动作没变,只不过眼睛眯了眯。有些不想面对的东西总是要面对的, 就当是做个了断也好。
“行, 我们在哪见面?”
张律师听了这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次的探视机会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本来已经程总第一个要见的人一定是程楚潇,没想到竟然不是。
他立刻高兴的报了个地址过来,在听到江琎琛说二十分钟左右到时, 心里越发的舒坦了起来。
挂掉电话后江琎琛又嘬了口手指上的烟,随后在车窗框上将烟暗灭弹出窗外。
再次发动车子时,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冷漠, 丝毫看不出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的情绪也即将崩溃过。
程楚潇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的某处, 好像那里有什么新奇的宝贝,可是要是近看会发现她的眼睛毫无聚焦,只是在兀自的发呆。
自从江琎琛走后, 她就保持着这一个姿势。冰凉的地板就那样直接跪坐着, 娇小的身体似乎无法承受灵魂的重量。
又或许她的灵魂都被抽走了, 呆滞、麻木、迟钝。也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给她一刀呢,在她以为他们有可能幸福的时候。
在她以为一切都想好的方向发展,以为已经慢慢的获得了原来, 在他们结婚以来相处最甜蜜的时刻。
在最开心的时候被捅一刀,往往比濒死的人被补上一刀,来得更为致命。
阿琎,果然最了解如何折磨她,懂得怎样才会让她最痛苦。
她缩在地上,冰冷的地板刺激着全身,激得她小腹有些坠坠发痛。她空白的脑袋一时间竟然想不起今天是几号,不过这种疼痛并不陌生,怕是姨妈要来了。
这个时候她应该做的,其实应该是躺在床上然后再喝一碗热腾腾的姜糖水,免得一会更受罪。
可是管他呢,她嘴角带着凄惨的笑。像是刻意折磨自己,好像身体上疼了,心就不会那么疼了。
可是过了会儿,那坠痛感越来越厉害,疼的她额头都有些渗冷汗。最终生理疼痛终于打败心理上的疼痛,她认输一样的从地上爬起来,起身慢慢的走向卫生间。
进去一看,内裤上果然有星星点点的血。她收拾好自己,随后行尸走肉般的走进了卧室。
她蜷缩在床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按着胸口。生理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疼痛来回交错的折磨着她,谁都不肯认输谁都不肯罢休,似是非要争出个高下来。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被两方割据的疼痛给痛晕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又已经变暗,她面如死寂的拿过还在充着电了手机看了眼时间。
电量早就被充满,她一觉睡了五个多小时,现在已经下午五点。肚子和胸口竟然都神奇般的不疼了,也不知道是它们各自休战还是在她所不知晓的时候已经分出了胜负,只留下大动干戈后的闷胀。
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看着手机上的二十几个未接,也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打过来的。
管它呢,随便吧,她今晚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愿沉睡于空白的时间缝隙了,她需要一个万籁俱寂的独自时间。
没有江琎琛,没有爸爸,没有世间的一切,只有她自己。
……
江琎琛到了和张律师碰头的地方刚好用了十九分钟,他对时间有着一种自律的把控。
张律师见到他后满脸堆着笑意,“准时啊江总。”
他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张律师摸了下鼻子,有些讪讪的说道:“……那我们走吧,错过了时间就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可以了。”
对于这种事情江琎琛没有处理过,有些疑惑的问:“是有时间规定的?”
难得江总主动和自己说话,张律师话一下子变得多了些,“可不呢,有时间和人数要求,错过了再到下次费时又费钱。这次好不容易能探视,我以为程总一定会找程小姐的,没想到——”
他说到这猛地闭上了嘴,真是得意忘形了啊,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呢。这怕是要摊牌吧,场面一定很难看。这要是江总临时后悔不去了,他可怎么办。
好在江琎琛没说什么,只是眸子沉了沉,随后说:“走吧。”
张律师从后面深深吐出口气,还好还好,可吓死他了。
出事了之后江琎琛便没再关注过事情的处理进程,直到现在才知道似乎易家那边找的人挺有来头。
程毅被关的地方从外面看就像个疗养院,他甚至没有被限制自由能自由的活动,当然只限于在这个院子里。
他身上还穿着当天被带走时的那套衣服,穿在身上两三天了有些褶皱,可是却并没有影响到他整体的气质。
程楚潇的长相有一大半都很像程毅,所以即使现在程毅年纪大了,也不难看出他的英俊长相。
依旧从容不迫,好像自己真的只是来这度个假,要不是他身边跟着两个警|察的话。
看到江琎琛进来,甚至还能笑笑跟他说:“琎琛来了啊。”
饶是江琎琛脸皮再厚,可是听着这个他叫了三年多“爸”的人,这个对他来说是长辈是老师……更是仇人的人,现在还能这么亲切的叫他一声名字,他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程毅对他的态度也没在意,而是对着身后一直跟着的两位说:“能不能给我点私人空间,我有点事想和我女婿说。”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出去了。反正无论说什么,这里都是有监听的。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程毅对着门口那人扬了扬下巴,“张律师,也先出去吧。”
“啊?哦。”小张律师有点委屈的走了出去,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卸磨杀驴,没办法拿人钱手短嘛。
两个人安静的站在一个不算大的房间里,总是会感到尴尬的,尤其是他们现在的这种关系。
但是程毅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这种尴尬的氛围,甚至还招呼着江琎琛,“坐啊,尝尝看。我特地让小张在家里带来的——上次你送来的那个茶饼是真的好喝,在这天天想着,就让小张悄悄的给我带了进来。”
江琎琛沉默着,搭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拳头。
程毅看着他没说什么,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茶缸喝了口茶。在这条件不许用,紫砂壶什么的也不用想了,能喝口喜欢的茶已经不错了。
他喝了小半缸,舌尖上全是茶叶的清香与甘甜后才慢慢的开口,“琎琛呐,我一直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我原本以为你和楚潇结婚以后,我们家好好的补偿你,你的怨恨会在这岁月的消磨中渐渐消失。”
江琎琛猛地侧头看他,两个人中间只隔了一张小桌子,这是江琎琛来到这里第一次和他对视。
开口时,声音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喑哑和发抖,“……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这话说的有点搞笑,但是程毅却明白他的意思,甚至还笑了笑,“把我女儿迷得鬼迷心窍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去调查清楚他的背景,怎么会那么随便的把她就嫁出去。”
……也是。经过最初的错愕后,江琎琛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沉稳,甚至有些讥笑着说:“那你还敢同意,是不是也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他一直很讨厌像程毅这种有点人,那种天下唯我独尊,觉得完事都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
谁知下面的话却让他脸有点发热发疼,程毅摇摇头笑着说:“我是对你有信心,或者说我是相信楚潇的眼光。”
江琎琛直直的看着他,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来。
程毅似乎也知道这会儿也得不到什么互动,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原本知道你是那个笑女孩哥哥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就想让楚潇和你断绝往来。可是我看着楚潇每天按时早起去上学,晚上准点回家甚至有时还会做作业的样子,我是真的……我从来没见过我女儿活的那么开心过,她那个时候每天脸上眼中都带着笑意。”
“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是我用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所以我想让她再多高兴高兴。想着也许过段时间,她的兴奋劲就过了,或者你们因为什么其他的事情分开了,那这件事就只是一个秘密你们两个谁都不会知道。”
江琎琛似乎恢复了战斗力,继续伪装起来穿上盔甲去刺眼前的敌人,“哦,那可真有点可惜,那个时候我们可还没有在一起。要是你那个时候介入,也许现在什么都不会发生。”
程毅看着面前这个乖张充满戾气的女婿,有点无奈的摇摇头,“其实我在后来的任何一个时间点介入,现在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插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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