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程楚潇到了公司楼下, 她还是没有打通江琎琛的电话, 也没有收到任何的信息回复。
她的一颗七上八下的,到了公司直接去了前台。以前爸爸管公司的她一年到头也不来公司两趟,更不用这两年来都是江琎琛当家,她就更没来过了。
大厅是黑色大理石地面,前台的桌子换成了米白色, 门口放着的两坛花也和记忆里不太一样, 这里处处充满着陌生感。
她正兀自的出神,突然听到前台的小姑娘语气轻柔,声音好听的声音传来,“这位女士请问您找哪位?”
程楚潇惊恐于自己竟然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走神, 同时礼貌的问面前的姑娘,“江琎琛在吗?”
这个前台也是这两年新来的,不认识她。
小姑娘惊了, 她看了今天的热搜,可是这么直呼江总大名, 要不是看她态度还算好,她都以为是人来找茬的呢。
“江总不在。”前台还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吗?之前有没有预约过。”
唉, 那种见自己丈夫还要提前预约, 在小说和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终于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她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看着前台这么淡定, 公司也仍然井然有序的运行着,程楚潇稍微放松了点。
“那张硕呢?”
小姑娘眉头忍不住皱了下,“张助理也不在, 请问您是?我可以帮您登记一下,等江总回来了让他联系您。”
“江琎琛去哪了?”程楚潇不答反问。
前台姑娘彻底失去了耐性,但还是强忍着没发作。公司里现在都人心惶惶的,她能维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她问完才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先报一下家门的,她有些急躁的说:“我是程楚潇,赶紧的你知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前台的姑娘嘴张了张,就算她刚来公司不久,但是也知道这家公司其实是姓程。江总是程家的姑爷,那她面前的这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程小姐——”她有点诚惶诚恐了,“江总……江总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
“没说去哪?”程楚潇没听出小前台语气中的尴尬,脑子里想的全是别的事。
“没……没有。”小前台都不好意思了,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江总却找不到人了,让程小姐都找到公司了。
程楚潇抿了抿嘴,突然说:“给张硕打电话。”
“啊?”
“用前台座机。”程楚潇强调。
“……哦。”小前台不知道她的用意,却也只能照做。
程楚潇一直紧紧的盯着电话,座机的隔音不是很好,她听着那里面断断续续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在压垮她心中的坚持。
电话那边被自然的挂断,前台有些无措的看了她一眼,“……没接通。”
她竟然并没有多意外,看着前台犹犹豫豫的再次尝试拨打的时候她甚至出声阻止了,“不用打了,要是他们回来……算了。”
程楚潇说完便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前台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她走出公司的大楼没有打车,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着。其实走回去也不过四十分钟,不算太远。
她觉得自己需要发泄一下,用一种风平浪静的方式。
于是她就这样一步步走着,像个游魂一样。脑子里乱乱的,一些原来以为细枝末节的东西像是小电影一样的往外冒。
——“你要是现在放手,我就……放过你好不好?”那些让她为之心颤的床笫耳语。
——“出差还顺利嘛?”“……顺利。”为什么要假期出差呢,难道现在所有的公司都这么不近人情了,漠视劳动法了吗?
——“琎琛最近对你好不好?”“你和琎琛最近没吵架吧?”爸爸为什么三翻四次的问这样的话?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因为要折磨你啊!”那些古老的,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可是却一直扎在她心里的话,让她随意一动就穿肠破肚鲜血淋漓。
她痛苦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可是又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也许一切都只是她多心了。
都只是她心烦意乱之下的臆想,没有证据。
“吱——”刺耳的刹车声贴着她的耳边响起,像极了那个让她每次噩梦缠身里的声音,一遍又一 遍的在她的梦里反复响起,次次提醒像是生怕她忘记。
车里的司机气呼呼的摔门走了下来,冲着她凶神恶煞的喊着,“怎么走路的,没看见是红灯啊,不要命了!”
她茫然的抬起头,面前刺眼的红灯像是那天就连瓢泼大雨也冲刷不掉的鲜血,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人像是要把她撕碎的魔鬼。
她的视线开始一片模糊,只有冲不掉的血、江琎琛憎恨的眼神,以及那响彻不断的尖锐刹车声。
她只想逃离,逃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她的地方。她像疯了一眼捂住自己的耳朵,慌不择路的往前跑。
路上的司机看着这个不要命的人都吓了一跳,急忙的把车逼停,好在这个时候直行绿灯已经开始闪烁,大家的车速都不是很快。
程楚潇就那样跑着,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她跑到精疲力尽一步路也走不了了才停了下来,看着陌生的偏僻小路,眼中一片茫然。
她缓了好一会,才腿脚发软的从这偏僻的小巷子里走出去,到了一条稍微大一点的路上打车,报了家的地址以后就疲倦的靠躺在座位上。
到了家门口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钥匙和包都丢在了学校了,她惨然的笑了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事也做不好。
她背靠着门边慢慢的滑坐了下来,冰凉的地板砖冻的她抖了下,凉意一下子从屁股蔓延到了全身。
可是她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连抬个胳膊都费劲。过了一会她才拿出手机看了看,上边有条信息,是艾梓发过来的。
——下午的课我帮你上啦,不用担心学校这边,有事你就先忙。
程楚潇看见这条短信,心里暖了暖,嘴角扯出抹疲惫的笑意,【谢谢】
落难见真情,这话真是亘古不变。
家里出了事除了顾允和不知道怎么知道消息的艾梓联系她,竟然没有一个人问她。
这些年来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朋友,每天只知道围着江琎琛打转,可是给他发出的那条消息就想石沉大海,激不起一点水花。
她抿了下嘴,看着即将快要没电的手机,眼中出现了执着与倔强。
——【阿琎,我没带钥匙,进不了家。你能不能回来给我开一下门。】
发完这条信息她就闭上了眼睛,就那样靠着背后冰凉的墙壁睡了过去。后来程楚潇是迷迷糊糊被冻醒的,北方十月底的夜晚冷的已经冷的吓人,龟缩在楼道的一个小角落里尽管挡风,可是也抵不住这种来自外界和内心的寒冷。
她还是睡在外面,江琎琛仍旧没有回来。
程楚潇再次庆幸这层楼只有他们一家住户,免于她这种睡在楼道的举动吓到邻居。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怎么点都是黑黑的一片,手机彻底没电。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也不知道爸爸那边是什么情况。
腿睡的已经发麻,但是却执意扶着墙挣扎的站起来。眼中是一片沉寂,那种对长期执着的事死心后的沉寂。
像是深深的一潭死水,无论怎样都激不起任何的水花来。
她再次下楼,看到电梯镜子里那个耷拉着眼袋黑黑的眼眶,脸色暗淡头发凌乱,她扯起抹自嘲的笑。
像什么鬼样子啊。
路过保安室的时候,她忘记探了一眼,保安大叔已经在里面的单人床上躺的四仰八叉,单单看上去就觉得睡得很舒服。
床的对面有个圆形挂钟,好像从这个小区建成就挂在了那里,因为没什么人管上面落了一层的 土。
可是这并不影响程楚潇看清上面的时间,还差十分钟就到了凌晨四点。
这个时间是整座城市都在沉睡的时间,就连最勤劳的早点摊都还要再过半个小时才开始准备。
她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走出了寂静的小区。好在小区就在市中心,即使整个世界都在沉睡,出租车还是会为深夜的行者停车驻足,载她去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
只要有钱就行。
这个时间段打车都是一口钱不打表,爱坐不坐。
程楚潇报出要去的地方,她的嗓子有点哑,应该是在楼道里睡了半夜感冒又加重了吧。
出租车司机看着她的样子,又听着她带着慵懒和沙哑的声音,以及现在的时间点和要去的地方,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
有钱的人,漂亮的人,向来会玩啊。他这个苦嗖嗖的穷司机也就只有羡慕和鄙夷的份,但是没关系能赚钱就行,所以他报价的时候有多要了三十。
他并没有因为多要钱而心虚,反正……看着女的魂不守舍的,应该也不会发现,司机想着。
程楚潇甚至都没听到他说多少,只是点了点头,反正要多少她现在身上也一分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