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出来,宁余的手中捧着一箱银子,待看到外面聚集的众多百姓,心里安慰的同时也是由衷的感激,至少自己不算孤立无援,若当真的县衙里发生了什么,至少有人关注着。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视,直到看到那藏在人群中温润的男子,与之视线对上,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如释重负,她笑了笑,缓步朝着男子走过去。
走的近了,宁余在他如释重负的眼神深处眼中看出了凝重,她顿了顿,显然,他也察觉了那人的身份。
没有找到宁阿奶,两人只得找了牛车往家里赶,最后在山路上撞见了着急忙慌往家赶的宁阿奶。
原来,方才看宁余被带到里面,她吓得不行,被人轰出去后便趁人不注意逃了出来。
把人接上牛车,宁阿奶看着她手里的箱子,眼中露出探究之色,“宁余啊,她们都跟你说什么了,没为难你吧?”
“没事,回家说。”
到宁家门口,几人都下了牛车,家里几口人早就等的着急了,宁余一纸诉状递上去,就是要跟赌坊打官司,家里人哪里还能坐得住?
宁余取出二十两银子递过去,开口道:“这些,是多出的利钱,大姑日后可莫要再赌了。”
看着宁余打开箱子,一家人都被那白花花的银子晃瞎了眼睛,宁阿奶更是一下子拽住了她,激动道:“这银子是......”
宁余没有瞒着的打算,因此直接说明原委。
这下,宁家人的脸上全都露出癫狂兴奋的神色,对着宁余那是热切的不得了,这可是几百两银子,能够她们一家一辈子吃喝不愁的。
唯独宁阿奶,手里拿着二十两银子感觉不妙,她开口作难道:“宁余啊,你也知道,你大姑去赌博,家里地都给卖了,那可是整整五十两银子,你看这赌坊也把钱还回来了,是不是......”
她的意思很明显,既然赌坊给钱了,那这钱怎么也得再分她一些。
“家里过的不容易,这没了田地,一家子老小连吃都吃不饱,你就算不看我们老两口的面子,好歹也是同宗同族的亲人......”
这话说的可怜,其他人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是啊,宁余已经分出去了,若是她不肯把这钱给她们,那她们以后还是要吃糠咽菜。
这下,几人都围在了宁余的跟前说起了好话,“是啊是啊,余姐儿,小时候大姑还抱过你呢……”
“这钱是姐的夫郎一纸诉状讨回来的,娘,你怎么好意思还问宁余姐要?”宁月看着挤在最前面的娘,脸上尽是失望与不解。
宁月这话一出,一家子不认同的目光看过去,最后宁阿爷梗着脖子开口道:“话虽如此,余姐儿总不能真的看我们一家都饿死吧?”
这话有些道德绑架的嫌疑,但说出去宁余手里拿着大把的银子却眼睁睁看着亲长吃糠咽菜,这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一旁的齐周始终未发一言,似乎这银子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静静地看着宁余做决定。
“我们有手有脚哪里就能饿死了?”宁月呛声道。
“没你说话的地,一边去。”
宁月看她们一意孤行也无话可说,略带歉意的看了宁余一眼。
“阿余……”
宁阿奶刚要说话,宁余便抬手制止了,她的手放在装着银子的木盒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
“阿奶,赌坊势大,今日能以钱财收买于我,不定什么时候也能让我们连本带利吐出去。这乃不义之财,留不得。”
这下可把宁阿奶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她看着那盒子慎重了些,但还是迟疑道:“那我们要怎么办,总不能给送回去吧?”
这该得罪的也都得罪了,若是赌坊当真记仇,她们即使把钱送回去也无济于事。
“要我说娘你们就是想太多了,咱们看这钱多,说不定在人家眼里不过是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宁余,咱们本就是一家人,理应共患难,我们把这钱一分,即使真如你所说咱们也都认了。”
危不危险的她不知道,但这白花花的银子可是在眼前的,宁金银撺掇着开口。
“是啊,我觉得大姐说的有理。”宁金宝此时也不呛声了,附和道。
一旁各自的夫郎心里也显出贪婪来,家里过的不好,他们回娘家都没面子,自然也是心动的。
宁余没有错过她们的神情,时下人们重视孝道,哪怕是分了家,到那生死关头若真是撒手不管,唾沫星子也能溅死人。
她上山当猎户是为了躲清闲,但这些人也都是她的亲人,就像当初阿爷上山寻她,她也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但她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既然敢把这银子示于人前,自是另有打算。
“阿奶,此事不妥,这些银钱是齐周一纸诉状换来的,我的意思是要拿这钱给开个医馆让他坐诊,这赌坊害人无数,这钱便算是为镇上穷苦百姓谋福,凡无银钱的穷苦人家均可免费看诊拿药。”
齐周给人看病本就是象征性的收取一两个铜板,因此在村子里名声极好。
但这生了病最贵的却不是看诊,而是那日复一日的药钱。
“到时候名声打出去,即使是赌坊再有背景,在洛安县,她们也不敢轻易对我们下手了。”
名声这东西看着轻飘飘的,但是在做大事的人眼中却也是不能忽略的。
“若是大姑二姑愿意,待医馆开好,也可来医馆帮忙,一月一两银子的工钱。”
两人本想反对,却在听说一两银子的工钱时顿住,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可……”
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她们还是心有不甘。
“此事便这么定了。”有了这样的由头,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来,宁余制止了想要开口的宁金银,站起身看向宁阿奶,眸光复杂。
娘亲在时,作为宁家的第一个孙女,她也曾得到全家人的宠爱,奶奶尤为喜欢带着她在村子里招摇,她以为奶奶喜欢的是她。
但当厄运到来,她才懂什么叫爱屋及乌,什么叫恶其余胥。
“阿奶,我不欠你们什么。”
宁余淡漠的神色让想要开口的宁阿奶为之一顿,口中将出的话也哑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