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余今日进山收获不错,手上两个肥嘟嘟的兔子不算,身后还拖着一只肥嫩的野山猪。
这新鲜的野山猪,卖到镇上至少几两银子,因此回来的时候她可谓昂首挺胸,心情舒畅。
“齐周,快出来看我带回了什么?”
院内异常安静,没有丝毫回应,宁余走到院中,看着院中地上湿滑一片,水缸中的水已经见底,而那看上去便金贵非常的衣服湿哒哒的横七竖八的悬挂在绳子上,上面脏污的痕迹仍在上面保留着,清晰可见。
“妻,妻主回来了?”齐周挑着一担水进门,看到宁余时顿了一下,眉眼微低,似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水缸里那么多水呢,你都用完了?”看着他肩上担着的水桶,宁余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缸中的水是早上趁着给他挑水洗澡一并装满了一整缸的,平日里至少能用上三五日。
她视线在男人身上扫过,齐周身上仍是穿着早上的那身衣服,不同的是衣服上面沾上了许多干掉的泥点,“你都干什么了?”
宁余是真的好奇,怎么也想不通干了什么能弄成这副鬼样子。
现在的他,垂了两根发丝到额前,脸色衣服上都是泥点,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头,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半点世家公子矜贵疏离的模样。
没想到宁余一下子便开始追问,齐周脸色有些难堪,但也知道瞒不过去,只能如实道来。
只能说,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不仅没能洗成衣服,还把整缸水都给浪费了,为了尽力补救他只能亲自去挑水,好在一路上没有碰到外人,不然他这副模样当真是......
宁余听着他说完,看着站在一旁一副做错事情的小夫郎怕妻主责罚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嘴角噙了一丝笑意。
原来他还有怕的东西。
“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浪费了那么多水,你说为妻要怎么罚你?”宁余看他这副模样着实有趣,装模作样的训斥了他一句,便上前装作深沉的看向他。
农家里一砖一瓦都是大事,食物和水更是看的甚重,更遑论前两年那场大旱更是让人都怕了,如今的平陵村虽然不缺水,但是像这般浪费,在寻常人家都是要被拿着鞋底抽的。
“我这就去再挑水......”齐周低头掩下思绪,提着水桶就要把水倒在缸里,修长的大手握紧担子前面,一道清晰可见的划痕鲜红非常。
宁余脸色一变,提着水桶便放在一边,手上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颇为心疼的看着他手上泛红的痕迹。
“怎么弄成这样?”
齐周从未做过粗活,手上更是养的白净柔嫩,修长好看的手指被划伤,手心更是磨得通红,宁余方才一瞥便没了调笑的心思。
“没什么,我常做些活计,磨出茧子就好了。”齐周看着身前捧着他的手如同珍宝的女子,声音不由得放缓了些。
往年,他习武之时手上也是磨了又磨的茧子,不过是父亲看他快到嫁人的年纪,特意让他把手指养回来,这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做什么活计,你这双手哪里是做活计的手,过来。”宁余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回到屋内,找来药酒给他擦上。
女子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发红的伤口,齐周却看到女子手上厚厚的茧子,手背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划痕,这是一双充满了生活痕迹的手,自己受伤了尚且不说,却这般急切他这小小伤口。
他心口痒痒的,爹娘去后,再没有人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他了。
“妻主,你的手也受伤了。”他颤声道。
“害,我一个女人,受点伤算什么,你这双手可得养好了,以后有为妻在,那些活计你都不要做了。”
到底是金贵之人,调笑归调笑,宁余也没真的指望他做什么,若是为着那一点活计再伤了他这般好看的手,那才真是不值得。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洒在女人温柔含情的眸子上,他心中一动,拉起宁余的手来。
“妻主受伤,齐周也会心疼。”他扶着宁余坐在床边,自己蹲在了床边,学着放在宁余的模样,同样给她也涂了药酒。
男子动作轻柔,擦拭药酒时带起阵阵瘙痒,宁余本不在乎受伤,这点小伤也无需涂药,但看他认真的模样,也不由得安静了下来,任由他上药。
“妻主外出狩猎危险,也当小心山间利刃,受了伤万不可讳疾忌医......”
他就这般蹲在她的面前,腰背挺直,脸色严肃认真,仿佛在做什么郑重的事情,宁余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微微张合的唇齿言说着关切的话语,倒真的像心疼自家妻主的小夫郎。
宁余药上的差不多,放下药酒准备起身之时,一个抬头就撞上了宁余深邃含情的眸子,他心尖一颤,不待身子完全起来就被女人一手抚摸到耳后。
轻轻柔柔的一吻落在他的脸颊,齐周一惊,女人眸光温柔含笑,手掌却强势的辖制着他,他听到耳后传来酥酥麻麻的声音,“夫郎这般心疼为妻,总不好白白让你劳累一回。”
他就这般半蹲着,差点腿软在地上,被宁余扶了一把,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的脸瞬间就红了。
“明儿带你去镇上。”
齐周眼前一亮,脑中先前的羞涩荡然无存,脑中飞速运转,很快,他的脸上带出惊喜之色,真诚含笑道:“多谢妻主。”
安和镇是一个热闹的地方,凡住在周边村子的人,三五不时就要到镇上来买些东西。
镇上热闹,也是传播消息最快的地方。
各大酒楼每日所用酒肉不计其数,店中小二忙的更是不亦乐乎。
宁余带着齐周直奔各大酒楼,齐周看着上方“悦来酒楼”几个大字,抬步就想走进去。
“干嘛呢,你妻主我现下可没钱带你吃这里的饭。”
宁余连忙拦下他,正对上齐周不解的眼神,似乎在问不吃饭来这里做什么,宁余指了指身后拖着的一整个大野猪,解释道:“得先把这野山猪卖个好价钱,你家妻主我才能有银子,到时候先给你买两匹布做衣裳……等等,你会男工吗?”
制衣,绣花,乃男子必修男工,但宁余却颇为不信任的看向他,实在是昨日那衣服洗的让她不敢苟同。
“……可以一试。”
男工是男子的必修课,世家大族更重此道,他自然也是会的,不过这亲自制衣倒当真是头一遭。
“那感情好,可以多买几匹布。”
不一会,酒楼的掌柜出来,在宁余手中接过两只兔子,眯起来的小眼睛又在野山猪身上扫了又扫,这才笑眯眯道:“宁姑娘当真了得,总能猎到好东西,那咱就照旧?这野山猪我按十二文一斤给你,这兔子整只卖,一口价五百文,你看如何?”
“李掌柜是个公道人,自然不会坑我,那就这样。”
经过几番称重核算,宁余揣着五两多的银子拉着齐周的手就朝着集市走去,“今儿你说买什么咱就买什么,把成亲你想要的都给买齐全了,等过两日阿奶家的银钱还清,到时候咱就成亲。”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两人拉着手招摇过市,让齐周脸色微红,两人先是去了绸缎庄买了布匹,然后便直奔各类瓜果吃食上去。
先前说是没有聘礼给他,但是这成亲不是儿戏,宁余既动了心,自然也不想委屈他。
因此别的不说,至少在婚礼上不能马虎。
到时候定是要邀请村子里熟识的人来吃酒,不管是饭菜还是酒水瓜果,都是要买的。
“妻主,可否予我一些银钱,我有些东西想买。”一路上,齐周不着声色的观察四周,看宁余停在一处街边小摊旁,他扯了扯女子的衣摆,好看的面孔上透出几分报赦。
“什么东西?”宁余拿起摊子上的簪子在他的头上比划了下,觉得不好,又放了下来。齐周气色好,容貌更是上佳,哪怕穿着素布钗裙,也不掩其风貌,这玉簪子竟配不上他。
“男儿家的物什......成亲时能用上。”
宁余也没多想,扯下钱袋就仍到了对方手里,“快去快回,我在前面的茶馆等你。”
这是个女尊男卑的时代,相应的,经过数千年的发展,男子身上经得起玩弄的地方都被赋予相应的遮掩,轻易不得见人。
而成亲之日,就是剥开这一层层的遮掩,把最为羞耻不堪的一面展现在妻主面前的时候。
因此,成亲洞房时能用上的物什更是多如牛毛。
宁余在这样的时代生活了十几年,对于与先前不同的事情那是极具好奇心的,因此自然也是有些了解的。
宁余看着男子的背影离开,心里思索着他会买什么回来,片刻后又垂下了眸子。
“且说这刘家二郎,被当众验身,那是羞愤欲死,然却要为救生母咬紧牙关进这上官宅门......”
茶馆的说书先生讲了一回又一回,早就没什么新意了,宁余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视线不时扫向外面。
齐周远远赶来,额头上薄汗轻覆,心里思索着信件若能顺利送出,到时候定有回信说明情况,他也不必这般被动了了。
他前脚刚要踏进茶馆,猛然想起什么,目光朝着周围一扫,落在一家名为纳喜阁的地方,走进的男子三三两两,均带着帷帽步履匆匆,似是唯恐被人看到。
他略一思索,便抬步走了进去。
民间清苦,朝野动乱,但富裕人家却愈发弥乱,常有高门大户的大小姐豢养外室,更有官员之家一个又一个的侍君纳进府中。
普通人家生存压力大,同样无处宣泄,自然都把力气花费在了男子身上,折磨玩弄的法子不胜其数,而这纳喜阁就是制作些用在床事上的小物件,经此发家。
她们家的小玩意儿,那是被无数人追捧,趋之若鹜的存在。以至于这纳喜阁开遍了整个越国。
齐周对此并不知悉,只看这门头外面贴了张大大的喜字,想来是买新婚用品的地方,因此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