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露锋芒

两人不待说些什么,院外忽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宁余啊,你妹妹她快要不行了,你有没有猎到猎物啊,这一家子都等着呢啊!”

一个雄厚微颤的男声传到屋内,宁余瞥了床上之人一眼,快速从箱子里翻出了一件男子衣服直接扔了过去。

他原本的衣服染血又破损不少,实在是太过惹眼,见不得人。

齐周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视线落在身前叠放整齐的衣服上,这衣服破损陈旧,她却叠放整整齐齐的放在箱子里,可见珍惜。

只是,她一个女子,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院外,陈阿大一见到人,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她要下山,口中不停的道:“你妹妹惨啊,摊上那么个赌鬼娘,又没个顶用的爹,如今都烧迷糊了,若是再不拿钱买药,只怕没几个时辰了,她自幼与你相好,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听这话,宁余脸色也不好看,“爷,咱们家也不是那等逃荒安家的破落户,怎么会连个买药的钱都拿不出?”

据她所知,家里是有几亩良田的,日积月累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存银。

陈阿大脸色神色莫名,坑坑绊绊道:“那,那不是你姑姑她拿了家里的钱出去赌,如今还欠着钱,人家今儿也要上门来要钱……”

宁余脸上一黑,幼时爹娘去的早,她孤身一人力气又大,被全家当做苦力没钱压榨,若非宁月私下里偷偷藏了吃的接济她,她只怕早就饿死了。

那是她的亲堂妹,她不能见死不救。

制止了想要拉着他下山的爷爷,宁余转身就准备去屋里取钱。

陈阿大脸上一喜,不待高兴一会,就见屋内走出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素白衣裳,头发被一根簪子随意的挽着,只着素布衣裳也掩盖不住那通体一派说不出的矜贵气质,他眉如墨描,似远山般沉稳,仿佛压抑着万般心事。

宁余看到他,不知出于什么想法,走到他身边时开口解释了一句,“我堂妹自幼与我交好,如今她病了,我得拿钱给她找大夫。”

陈阿大看着这忽然出现的男人,脑中警惕之声响起,不待他说话便催促道:“这是哪来的野男人,你与他多说什么,快些拿了银子咱们走吧?”

宁余看着男子柔和的面庞,想了一下,就待朝着屋内走去。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做什么?把手给我松开,某不是还敢拦着我孙女救她妹妹不成?”陈阿大看着这男人从宁余的屋里出来,自然也就没当他是正经男人,只怕是宁余的相好。

人都说这女人有了夫郎,这心啊就离家远了。

如今宁余还未娶亲,但这男人的身份成疑,又做的是拦着她拿钱的举动,陈阿大也就不客气了,三步并作两步就想扯开他。

“我就是大夫。”在陈阿大那双皱巴巴的手落在他身上之前,齐周淡淡张口。

这下,两人都歇下了气。

迎着宁余迟疑的视线,齐周顿了一下,看向她做出温顺状,柔声开口解释道:“妻主,我觉得我对山林间的草药很熟悉,我觉得我应该会医术,不妨让我试试?”

“你叫她什么?”陈阿大被他这幅软绵绵的声调弄得浑身难受,看着他的年岁,也不像会什么医术,且一个大男人家,光天化日的在外面叫一个没成亲的女□□主,这哪里是什么正经人?

人后如何暂且不说,但在人前,宁余却感觉耳后微红,轻咳了一声看着齐周训斥道:“你还未进我家门,在外不可这般了。”

“既然你说你会医术,那我们快些下山,若不行再找大夫也来得及。”

齐周乖巧的站在一旁,被训斥了也不觉得羞臊,只管做出一副低眉垂首的模样,应道:“听妻主的。”

“……”说了不让叫还叫。

宁余想了想,还是进屋把自己仅剩的两串铜板拿上以备不时之需。

下山之时未曾遇到昨夜里见的刺客,想来她们料定了他不敢这般堂而皇之的出现,齐周挣扎了一瞬,在就此离开还是继续在此逗留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跟上了宁余的脚步。

到了山下,他尽量收敛了那通身气度,跟在宁余的身后就像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夫郎。

如今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以他现在的情况,或许藏身于此更能探听消息。

一大早宁家几口人都聚集在宁月的房外,宁月的父亲李氏前后忙碌着给宁月擦拭去汗,他的脸上挂着泪痕,一脸的关切担忧。

平日里寻常发热,喝了葱姜水闷一夜汗就能好,而宁月已经烧了好几日,大有愈发严重的趋势,前两日,宁阿奶咬牙拿了铜板去抓了两服药给她喝下,却也不见好,当真是急坏了众人。

作为老宁家唯一的孙女,那也是全家的心头宝,没有人不焦心的,如今眼看着要不成了,宁家三房小两口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惹了眼。

“快,大夫来了,快让让。”

宁余在前面开路,陈阿大坠在后面,宁金宝看到宁余,一张脸上显出张扬,“哟,这不是分出去的宁余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宁家三房宁金宝娶夫冯氏,因为老两口老来得女,一向是捧在手心,又与宁余这个长孙女差不了几岁,因此自幼两人没少不对头。

“快。”宁余没管她,直接带着齐周进了屋子。

整个屋子光线昏暗,宁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除了宁月之外还有两个孙子,孩子长成之前都是挤在一起睡的,因此一个屋里两头放着两张床。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发苦的药味,齐周上前,宁李氏也止住了哭意擦干了眼角的泪这才站起来。

看到出现在屋内的年轻男子,她的脸色露出迟疑,齐周不管她是怎么想的,看到床上的女子脸色一沉,连忙走到床边给宁月诊脉。

齐周的神色越发凝重,屋子里的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他放下手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宁余忍不住了,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行?”

她已经做好了拿银子请大夫的打算。

“这位大夫,我家月儿到底是怎么了?”宁李氏一脸关切,听说他是大夫,更是做足了姿态,“还请你救救她,她还小,还没娶夫生女呢,小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她......”

“您不必如此。”齐周连忙扶起想要下跪的宁李氏,他语气平淡,似是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当成了宁余的夫郎,开口道:“以后都是一家人,您可千万不敢折煞齐周。”

宁李氏一脸茫然,看了看宁余,后又恍然大悟。

“宁月姑娘并无大碍,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话是对着宁李氏说的,所有人都被驱逐出了门外,里面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陈阿大也急了,看着宁余道:“这人靠不靠谱啊,余儿,不然你还是去镇上请个大夫吧,镇上的曹大夫看病很好的。”

“这......”

“哟,今儿人挺齐啊,可是知道我们要上门讨债?”

几个手持利器的高大女人从门口走进来,身上穿着一样的服饰,长乐赌坊四个大字在身前绣的异常夺目,让人一见便胆寒。

原因无他,只因她们是赌场的打手。

“宁金银呢,欠银十日,我们已经宽限了这么多天,连本带利一百两银子,赶紧还钱!”

宁金银是宁家长女,向来不着调,哪怕亲女儿病的快死了,也仍在屋里酣睡,此时听到外面赌场之人上门讨债,她被惊的再也睡不着了,一个翻身坐起来瑟缩着朝门外看去。

“娘诶,你可一定要救女儿啊!”

宁阿奶从正房里走出,宁金银这才安了心,连忙跟了上去,躲在她的身后满脸忌惮的看着在场众人。

“一百两!前两日不还是五十两!怎么又要一百两了!”

农户人家,十两银子都能一家子花上好几年,这一百两,说是要了全家人的性命也不为过。

“说是宽限些时候,难不成是白宽限的不成!利滚利,就是这么多,赶紧的交钱,不然这欠钱之人就要跟我们走了。”

长乐赌坊的人笑的奸邪,可见若当真跟她们走了,会遭遇何等惨状,都不一定有命在。

“我的天爷呀,这要了老命了这是!”

屋外凄惨喧闹,齐周的视线也不由得放在了窗外。

身前,宁李氏脸色怪异,迟疑道:“当真要如此?”

“女子不同于男子,早些成亲对她只有好处,若是憋得狠了,再遇上点寒热的,体内郁结无处宣泄,就会如现在这般。”

女子十六成人,大户人家有专门的通房,农家也多数早早相看定下夫郎,一成人就会娶亲,少有这样的事。前两年遭了天灾干旱,活下去都困难,亲迎嫁娶之事少有上心的,这种事情也是十不存一的,这宁月也是赶上了。

“找夫郎,找夫郎……这去哪里给她找个夫郎啊。”宁李氏不关心外面的闹剧,满心都是自家女儿,然而这娶夫郎也不是说娶就能娶的。

总得相看,下聘,迎亲,繁琐得很。

而现在,宁月已经刻不容缓了,即便是找个冲喜小子,也得有银钱才行。

她的视线落在看着窗外眸光深邃的男子身上,视线从面庞扫到腰腹,再到臀部,最后落在那修长的双腿上。

方才他说,是一家人。

他是宁余的男人。

“此番多谢公子了,不想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本事,当真了得,不知公子是怎么认识我家余儿的?”

“救命之恩。”他简言道。

宁李氏点了点头,看向男子的目光变得幽深,虽然知道对不起宁余,但是现如今宁月病重,也顾不得其他了,她的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趁着男子不注意,移到了放着水碗的地方。

“齐公子,劳烦你这么久,喝口水润润口吧。”

齐周点了点头,接过水抿了一口,视线落在窗外想要动手的几人身上,宁余手中不知从何处拾的木棍,气势汹汹的准备反抗,他略一思索连忙放下碗朝着外面走去。

“尔等这般利滚利的复利法子,官府可有记载?”

男子清澈的嗓音让在场众人都停了下来。

王大花是长乐赌坊的管事,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混生活,她见过的女人男人不计其数,但是当他看到齐周这样的男人,还是不自觉症愣当场。

若说有多勾人那倒未必,但他周身气度不凡,偏偏穿着素布麻衣,平添可欺之感,惹人遐思,当真是仙姿绰约。

“你又是谁?现在出来难不成是打算卖身帮宁金银还钱?也不饰不行哈哈哈哈哈!看你的身段倒是还行,不过还是雏儿吗?若不是可卖不上价。”

“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轰笑起来,羞辱之情溢于言表,若当真是普通农家男子,只怕听了这话早就羞怯的躲回屋子里去了。

“找死!”

宁余脸色一黑,手上抓着板凳腿就打向了王大花的腿。

是她把人带过来的,这人好歹叫她一声妻主,被人这般羞辱,就是在打她的脸面,若这能忍她就不是宁余了。

木质板凳很是结实,打在人的膝盖上痛彻心扉,王大花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其他人见状,看着宁余面露凶光。

“欠钱的是宁金银,但你们强闯民宅,肆意报复,按大越律,当杖责三十,废一指。你们想清楚了再动手。”

就在宁余准备大干一场时,齐周再次开口,缓步走到了宁余的面前,面色平淡的看向前方准备动手的几人。

“他在胡说八道,你们把那女人给我抓住,敢打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王大花气不过,恶狠狠的看着齐周。

齐周感到体内升起一丝燥热,他眉头紧促,略带烦躁的视线猛的转到王大花身上,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走去。

“我妻主已经与宁家分家,按大越律,恶意伤人,杖责十,流放一年。”

“按大越律,带凶器上门找事,主家可自行处理闹事者,死也白死。”

“按大越律,赌场放利钱高于本金三成,责令关门,并查抄赌场,并追究其相关责任人,情形严重者,可判死刑!”

他每说一句话便上前一步,赌场的几名打手惊疑不定的跟着后退,说到这里,宁余正好站在了王大花跟前。

“你可是想去见官啊?”他厉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