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这话,齐周自嘲的笑了笑,亏姑姑常说他得了一副好容色,便是靠脸吃饭也使得,他撑着膝盖起身,缓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男人眉峰凌厉张扬,一双眸子却含情夺目,他虚弱的几乎没有力气动作,看上去可怜极了。
宁余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可怜别人,堂妹的药钱与大姑的赌债尚且没有眉目,她的思绪都在后山,或许明日该进深山找找找活路。
吃罢饭,两盘菜被横扫一空,手上的几个包子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要说这饭量,那真是没话说,获得一身巨力,这饭量可以说是与日俱增,寻常人家根本养不起,若非如此阿奶可能也不会同意把她单分出来。
她吃了个七分饱,看着手中仅剩的一个包子,思索着若是吃下可能能到八分饱。
视线落在一旁的男子身上,他虚弱的倚靠在墙上,长而笔直的双腿稍稍延展开,一副凄惨病弱美人的模样,看她望过去,甚至还扬起头朝着她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男子眸光清正,没有丝毫埋怨,但配合这一副虚弱的模样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味道。
“......”笑的那么勾人做什么。
宁余上前两步,把包子递到他面前,视线在他稍有变动的眉眼间停留,原来也不是不在意,她拿着包子示意了一下,“别饿死在我家还得给你收尸。”
女人的话并不好听,甚至齐周长这么大从未听过如此粗俗的话,但是诱人的白面包子在眼前却容不得他挑剔,他克制着饿的想要发抖的手,微颤着双手接过那包子,也不嫌弃是剩下的,拿到嘴边便塞进了口中。
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男子,哪怕是饿极了,吃起东西来也仍是好看的,骨节分明的长指握在白面包子上微微用力,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一个包子,这才一双眸子抬起,看向宁余。
“多谢姑娘关照。”
他仍是那般淡淡的笑着,眸子如同春水含情,说话间声音温和有礼,似乎一点都不曾察觉若是没有这个包子他可能就要饿死了,这么好的脾气,这样好的样貌,当真是......宁余错开视线,拿了碗筷去洗。
在女子离开之后,齐周眸光中温润含情的模样褪去,眉眼微抬,无端透出一股冷寂深沉。
山间茅屋只有一间卧房,女男共处一室也于名声有碍,宁余洗了碗筷回来,就看到男子拼凑了高凳长袖遮挡眼眸沉沉睡去。
他的长腿随意的耷拉下来,腰肢遒劲有力,袖子下方分明的下颌透着锋芒。
宁余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却在心底松了口气,独身回了屋内。
深夜寂静,齐周醒来,第一时间便警惕的看向四周,身上薄被带来暖意,视线落下,他顿了顿,这才掀开被子起身。
疲于逃命的人是不管白天黑夜的,什么时候最安全他们就会选择什么时候出行。
齐周看了一眼黑暗的屋子,轻声掩上院门,一言不发的朝着外面走去,无光无月的夜晚看不清来路,但他却在这样的山坡上如履平地。
山下村庄出现在眼前,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视线落在道路两旁巨大的梧桐树上,两道黑影让他瞳孔一缩。
黑夜中的刺客总是最为敏锐的,哪怕他行动轻缓,也在呼吸变化间让人瞬间发现。
齐周快速回转,朝着山上快速掠去。
黎明破晓,山林间气氛紧张,两道身影坠在身后不停的紧追,他重伤倒在山林间的时候是把人甩开了的,没想到她们竟有这般耐心,守在山下村庄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的神色肃穆,眼中闪过厉色,一路逃亡至今,他杀掉的刺客数十,如今仅剩两人,然而这两人是极为难缠的,他脚下一虚,视线落在山间小院的位置。
若非必要他并不想招惹暴露小院的位置。
晨起微凉,睡在炕上的宁余不自觉收拢被子,门户处一阵凉风吹进,她正想把头整个埋进被子间,一股大力袭来,被子被人掀开,接着便是一具冰凉的身体贴了上来。
本就不多的热气被一下子散了个干净,宁余被冷风吹得也清醒了些,下意识想要制住来人,却在伸手触到男子肩上伤口时听到闷哼一声。
是他。
“你——”
话音未落,男子冰凉的长指便捂住了她的口鼻,呼吸喷洒在两人之间,齐周略带着压抑的声线传来,“嘘!”
门外传来响动,咯吱声响拉出很远,长剑反射出冰凉的剑光划过炕上。
“确定他进了这个院子?”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肃杀之气传来,另外一人摇了摇头,“夜太黑了,看不清楚,此处看上去就是个寻常的猎户居所......”
整个院子一览无余,并未有其他人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着院中搜索,最后停在宁余屋前,两人轻手轻脚进屋,视线落在炕上,声音中带着些迟疑,“被子里似乎不止一个人。”
话落,两人提起长剑靠近,整个小院都被夜色笼罩着,宁余心跳如雷,恨不能立刻把身上的男人扔下去,果然一时心软就招惹了祸端。来人不知是何来路,但深夜至此定不简单,若是被她们二人发现,只怕她也要被这男人拉下水。
她手上感受着男子腰腹薄肌,不禁思索起来他们联手能否拿下这两个歹人。
“妻主,睡觉呢别闹。”
男子刻意放软有些朦胧的嗓音让在场几人都顿住了。
宁余瞳孔微张,不待她反应过来,就见男人修长的手指捂住了她的嘴巴似是怕她喊叫。
男子似是与她装着晨起时的农家妻夫,动作间生疏得很,发丝垂落宁余脖颈间带起一股瘙痒,她听到耳边的低声祈求:“配合一下,否则你也活不了。”
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刺客对视一眼,神情放松了些,看上去就是一对山间小妻夫晨起偷欢罢了。
不雅之声在屋内小声响起,宁余脸上一片血红,纵然是装着,但如今两人共处一室,一个被窝里挨着,偏生她还知道他长的一副好容貌,如何能不引人遐思,她到底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间整个脸色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
两个刺客此时也有些待不下去了,其中一人当机立断,直接拿出火折子吹亮,不待几人反应过来,就快速的走到了床边,既然来都来了,总要确认一番。
她的手刚要碰到被子,只见被子里鼓弄一下,白皙有力的肩膀从被子里露出,略带薄汗可见情动,与此同时宁余一脸惊慌失措的与之正好对上。
“你们是谁!为什么闯到我的家中!”
她的反应极快,抓紧了被子遮住男子露在外面的春色,神情紧张的看向两人,眼看就要朝着外面喊叫。
来人还想去掀齐周的被子,却见女子强劲有力的大掌抓住了她的胳膊,巨大的力量辖制着她动弹不得,她的眼中闪过惊讶,一个区区猎户,竟然有这样的力气。
看着被子里男人春光乍泄发抖害怕的模样,她不得不放弃求证的想法,手中药粉一散,宁余便不得不松手了。
“走!”
两人消失的极快,她们追杀齐周,却并不想在当地惹出什么风浪来,一大早的打扰了两人的偷欢已经说不过去了,而那躲在被子里的男人,看上去也不像是那位尊贵的主。
宁余眼睛被辣了一下,叫嚣声响彻在这片天际。
刺客走后,屋内整个安静了下来,宁余擦了擦眼睛好不容易好了些,就看到被子里的男子红着脸跪坐在床内一角,外衫混合在床榻上,只穿了一身渗了血的白色里衣,乌黑的发丝落在肩膀两侧,看上去像是寻常人家要伺候妻主起身的乖巧夫郎。
“究竟怎么回事,她们是什么人,你不是说你失忆了吗?”
经过方才这一番,两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却又带着些说不出的亲近,似乎打破了某些约定俗成的规矩礼仪,说话间也随意了起来。
宁余没有被美色占据头脑,她惊魂未定的看着窗外,方才可真是惊险,她虽然有一把子力气,但是与那拿着凶器的刺客还是不同的,若真是殊死搏斗,只怕她不时就要身首异处。
“齐周也不知。”齐周虽然为人豁达,但他到底是个男子又非那等不知羞耻之人,拿着自己的清白与人做戏,还是让他很难为情的。
宁余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他不知还能做的那般戏?
“爱说不说,你还在我床上跪着干嘛,天亮了,你也该走了。”宁余没好气道。
女人捋顺了长发垂于肩后,英气的面庞不带丝毫倦意,她虽是猎户,但不知怎么保持的皮肤也是滑嫩非常,眉眼微微下挑,带着些放荡不羁的意味,听着这话,齐周脸色微红。
他再如何肆意胆大也是一名男子,与一陌生女子共处一室甚至有了肌肤之亲,他总归是别扭的,只是如今,他却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他神色一顿,微微抬起透露看向宁余,那刺客在山上见过他,之后定然会叫人来守着这山,他若这时候没有半分遮掩的孤身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若要遮掩身份,最好的办法......
他就这般跪坐在床上,眼眸垂下,声音和缓平静,却无端惹人生怜,“齐周如今失忆已无处可去了,然而姑娘救我性命,此恩却不能不报,齐周身无长物惟愿以身相许。”
“况且我与姑娘有了肌肤之亲,齐周已是姑娘的人了,请姑娘收留。”
窗外的日头攀升,屋内渐渐有了光亮,宁余下意识就要拒绝,“这怎么......”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成亲之事,此乃异界,又是食不果腹的年代,她从来都只想多猎几个猎物把日子过得清闲些。
然而看着这小公子一身矜贵之气,此时乖顺的低眉顺眼透着惊魂未定惹人怜爱,两腮泛红,看上去当真是个顶顶好的小夫郎。
至少,她在平陵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
齐周听她话未说尽,眉眼微抬,就朝着宁余看去。
宁余话音一转,嗤笑一声,抬头迎上男子濡慕羞怯的视线,她上前两步轻佻的挑起男子的下巴,眼含深意:
“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给不了你荣华富贵,也没那等子聘礼能娶你。但这俗话说的好,入乡随俗,我可不会管你以前出身几何,是何等的尊贵,我娶夫郎就是冲着夫郎孩子热炕头,你跟了我是要吃苦的。”
不管他是冲着什么来的,想利用她与他做戏,都是要承担代价的。
女人这话说的粗俗,带着浓厚的侵略性,手上力道更是让人难以忽视,她说这些,是为了让他放弃荒谬的想法,在刻意为难他,但齐周听了却是微微一笑,淡声顺承道:
“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妻主说什么齐周都随妻主的。”
他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这话却听的宁余眉眼微挑,她向来喜欢漂亮好看的男子,但好看的男人会骗人!
她眼睛微眯,目光透着审视,齐周却丝毫不惧,被她这般调戏,竟然毫不露怯,反而坐直了身子,毫不避讳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