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怎么在这?”霍萧一手拢了拢自己单薄的中衣, 指尖发颤, 老管家捧着醒酒汤,小嘴张着, 面前男子一头乌丝铺散下来,小脸惨白。
他家爷要完了。
这是直觉。
老管家垂头,默默递上醒酒汤。
“皇上,昨晚您喝醉了,爷就让您歇这了。”
霍萧指尖紧了紧, 声音微颤:“宁洛舟呢?”
“啊?我家爷昨晚就走了。”
霍萧:“???”
所以, 他们没酒后乱那什么?
老管家偷瞄了眼,他家爷好像又可以活了?
霍萧松了口气, 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 起身,换好衣服,就要往外走,外面阳光普照,透过门窗洒进来,心头压着的大石忽然的松了。
他的龙体,还是干净的。
身后文姑急急忙忙赶来,一到门口,就看到人负手而立于门口,气宇轩昂,一副即将指点江山的模样?
“文姑。”身后铃铛跑过来,附在她耳边道, “聂穆来了。”
昨晚,她们拿着沈落的账单,敲开聂家大门,愣是将沈落的账单塞进陈青手里,看着人小脸惨白,手在那抖个不停,头也不回的走了。
结果,今天早上,人就弄来了一万两银票,还剩下一万五,她给打了欠条。
陈青前脚刚走,她们后脚就把收据跟欠条送到聂穆手上,聂穆脸色漆黑的接过她们的账单,马不停蹄的就往她们这赶。
文姑听完扶额,沈落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大门被推开,聂穆黑着脸走进,手上紧紧捏着那两张纸,大晚上的带着国子监的学生入城就算了,还跑青楼来了?还花了两万五?
女子该有的德行,她是真的全部扔的一干二净?要踏踏实实的裹在那身世子服下?
“聂穆,你怎么来了?”一道清冽困惑的突然响起。
聂穆脚下一顿,愣了下,霍萧一身深色常服站在大堂中央正不解的望着自己,他一手背后,立马将那收据跟欠条塞入袖子。
“皇上,首辅罗兆宗,文渊阁大学士朱绍还有礼部潘大人,在宫门外等了您一夜。”
霍萧眉头微皱,那几个都是前朝重臣,也是难得没被贬反而升了的,原因无他,那几个以前就是以忠义闻名。
而能让他们闲的发霉跑到宫门外苦守一夜的,也就只有礼制法度。
“走!”霍萧大步向外迈去,衣摆翻飞。
聂穆捏了捏袖中那两张纸,回头望了眼兰梦楼,紧跟霍萧而走。
宫内
霍萧坐着,黑眸略带阴沉垂下,看着底下恭恭敬敬站着的三人,听着人在那为了家国社稷在那规劝。
“皇上,国不可无后,自您登基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请皇上早日选秀,充盈后宫,早日诞下龙子,以稳我朝根基。”
龙椅上,霍萧双手交叠,食指一下一下的点着,辩不出喜怒的道:“这就是你们在宫门外等了一夜,要劝谏朕的?”
就为了他空荡荡的后宫?
“扑通”几声,几人跪下,大殿静的落针可闻,几个堪称最为忠义的大臣不怕死般继续道:“还请皇上为江山社稷考虑,早日选秀!”
霍萧双手捏了捏,凸起的骨节泛着白,冷着声:“朕知道了,朕自会考虑。”
“皇上!”罗兆宗还想劝说。
“够了,出去!”
“臣等告退。”几人额前冒了几滴冷汗,齐齐退出。
大门重新打开,聂穆入内,站在人身后:“皇上。”
“他们最近催的越来越频繁了。”霍萧食指轻点窗台,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眉头紧锁,灼灼阳光打在人身上,明黄龙袍之上,五爪金龙张牙舞爪,泛着冷硬的光,象征着世间至高权利。
“皇上,那几个是前朝的,如今前朝官员几乎以他们马首是瞻。”
霍萧冷冷的,眼眸微眯:“给了他们点甜头,就开始打起朕后宫的主意了。”
“但皇上,不让他们族中女子进宫,恐怕于朝堂不稳。”
“你也想让朕选秀?”霍萧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臣不敢!”聂穆跪在地上,光洁的地面映衬着自己略微慌乱的神情。
他早就知道,霍萧迟迟不选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朝堂中有人还忠于前朝,一旦那些人的血脉入宫,甚至诞下龙嗣,后果不堪设想。
他等的不过是查清哪些是跟叛党有往来的人罢了。
聂穆垂着头,额前冷汗直冒,所以明明知道一切的他,今天到底怎么了?
或许……
袖中的收据跟欠条贴着衣服,聂穆撑在地面的手紧了紧,不去想霍萧为什么会出现在兰梦楼,也不去想身边为什么还跟着沈落的管家。
“够了,起来吧。重点查一下他们几个。”
“皇上怀疑?”
“他们催的太频繁了,简直就像是正在犹豫要将宝押在谁身上似的。”
他们以前光顾着查那些被贬官员,毕竟他们最容易心生怨恨,但……霍萧眼眸微沉,他们忘了,人心不足蛇吞象。
“臣遵旨!”聂穆退下去,长长宫道上,太阳焦灼晒着,前方太监正在给他引路,他一手捏着袖中两张纸。
他总有种古怪的感觉,关于沈落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彻底不认识她了,或者还有陈青。
“宁洛舟!检讨书呢!!!”国子监内,卓教习惊天吼声穿破一阵朗朗读书声,惊起一阵鸟儿翻飞。
沈落:“……”
今天不是还没过完吗?
“啪”的一声,长长教条打在地面上,掀起一阵尘土。
沈落抖了下:“学……学生马上写。”
“宁洛舟,罚你写两篇,写不完,别怪老夫动刑!!!!”
一众甲班学子齐齐抖了下,埋头苦读,头一次啊,在国子监看到刑罚。
沈落赶忙回屋写她的检讨书,她看着那张铺开的纸发呆,万字检讨书,有点难,她向来不懂如何检讨自己,换成前世乖巧的她,她估计还能憋出几千字了,现在……她满脑子只有怎么夸自己。
一旁回来的老管家面无表情再次给人磨墨,所以,有人就是喜欢作死。
“世子,还请您随老奴进宫一趟。”门外,忽然传来严辞的声音。
沈落:“???”
大门打开,几个太监宫女齐齐站着,一顶华贵的轿子停在院中央,后头还有几个侍卫站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皇上心情不好。”严辞垂首。
“哦。”沈落随手就要关门,她心情也不好。
“世子,皇上心情不好。”严辞一手撑住那门,不让它关上,笑眯眯的又重复了遍。
沈落:“哦。”
她还有万字检讨书没写。
“一般来说,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欺负世子两下,他心情就好了。”严辞含蓄的看向人,笑着,笑的越发灿烂。
比如,上次坑他的钱,皇上心情就好了。
沈落小嘴张了张,他是暴君吗?
“来人。送世子过去。”严辞挥了挥手,两个侍卫立马上前,刀剑佩在腰间,随着走动铿锵作响。
“公公,我跟你无冤无仇啊。”
严辞笑了笑,叼走人,还好意思跟他说无冤无仇?
“世子,奴才知道,您是奴才们的救命恩人。”
沈落:“......”
你这表情,像在说,老奴想将您碎尸万段。
沈落被“请”进宫了,霍萧正在练武场,两侧挺直的侍卫肃穆站着,某人正在场中左手一拳,右手一勾的,玩着那帮贴身侍卫,地上一片哀嚎声响起。
沈落腿软了,这是玩命啊。
霍萧看到人,招了招手,沈落摇了摇头,拔腿就跑。
霍萧:“???”
跑什么?他又不打他,他那身板,打一下就废了。
几个侍卫得了眼神,立马去追,过了会,霍萧又练废一个侍卫,严辞神色古怪的走回来。
“皇上,世子追到了。”
霍萧:“???”
追到了,不带回来?
霍萧跟着严辞过去,就看到一颗大树上,某人站在枝干上,两手扒着一旁主干,俯视着他们。
“宁洛舟,下来!”
沈落双手抱树,摇头:“皇上,这里风景不错!”
“下来!”
沈落抱紧树干。
“我不......”
皇上,您还记得咱是盟友吗!身为盟友,怎么可以拿来出气!
霍萧仰头看着人双腿,抖得有点厉害,脑中灵光一闪:“你,不会是下不来吧?”
沈落:“......”
“那你怎么上去的!”
沈落脸贴着树干,她忘了,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在树上了。
霍萧望着人那一副你问我我问谁的模样,深切体会到什么叫狗急跳墙,冲人招了招手,几个侍卫得了指令,立马上去,稳稳落在树干上。
沈落:“!!!”
“世子,危险,请您过来。”侍卫伸着手向她缓缓靠近。
沈落腿抖了下,因为一侧多了个人,脚下树干沉沉的弯了下,人还在慢慢向她走来。
沈落心酸着,伴君如伴虎,君王心情不好,就要欺负她这个落魄“世子”,她低头,某人正慢条斯理的理着自己的衣袖,估计是刚刚打人打的太用力,紧扎的袖口松开了。
“世子。”一侧一只手就要勾到了她的衣袖,沈落咬了咬牙,瞄准底下某人,在一片惊呼声中,纵身一跃。
霍萧站着,忽然一阴影落下,头一抬。
霍萧:“!!!”
“砰”的一声,霍萧倒地,脑袋撞在地上,“嗡”的一下,懵了,头顶白云飘飘。
“宁……宁洛舟?”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他是皇帝?
九五之尊?
沈落趴在人身上,浑身上下就胳膊蹭破了皮,她摇了摇头,正儿八经着:“臣不是故意的。”
霍萧茫然的看着人:“不是故意的?你告诉朕你那个角度是怎么砸到朕身上的?”
一旁准备接人的太监,看着人以诡异的角度跟他们擦身而过,砸中了他们皇上。
沈落撑起上半身,跪到一边:“可能是风吹的。”
严辞额前青筋跳了跳,这得狂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