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不理那两个, 自己抱起酒坛, 费力的往嘴巴里倒,醇厚的酒香飘着, 酒水顺着酒坛口大半往外流,再沿着人白嫩的脖子向下滑去,湿了大半衣襟。
于祭酒笑了笑,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人国子监早读不得无故迟到,迟到者得去扫整个国子监的恭桶。
霍萧目瞪口呆的看着人如军中将士般喝着酒, 再看了眼人的身板, 他不怕醉死?
“啪”的一声,酒坛碎裂, 某人豪气的喝完一坛, 随手又捞起一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覆上,沈落抬眸,一双略带恐慌的眼撞了进来。
“没事借酒消愁做什么?”
沈落歪着脑袋,满脸茫然。
霍萧从人手中接过酒坛,一双眸沉沉的望着人,愣是在那双眼里看到一丝被掩盖的委屈,他打开仰头喝了口,他果然还是受气了。
国子监一片清高傲骨,估计给了他不少眼色,所以他才带着人来青楼,为的就是缓和他们间的关系, 但被他搅和了。
霍萧喝完,酒坛重重一放。
“朕让你来,也不是特地罚你的,所以受委屈了,不必受着。”
沈落:“???”
“那帮学子也需要个人让他们思维灵活点。”
沈落:“???”
“今天的,朕请你了。”
沈落一个激灵,猛的两手覆上人的手,摇着脑袋:“别,皇上,说好的,做臣子的请!”
霍萧抬眸,深深的看着人,居然从里面看出了真情实意,其实这一个还是挺好的,虽然差点睡了他,他一手拂开那手,沉着声:“不了,朕请。”
沈落:“!!!”
“皇上!那群学子,今晚每人估计要花一千多两,臣怎可让您破费!”
霍萧心头被撞了下,嘴角缓缓勾起,笑看着人一副怕他钱花太多的模样,国库钱虽然不多,但还不至于穷到付不起这点钱。
沈落被那笑容晃的心头颤了颤,他给了,她怎么再去让人找陈青要钱?咬了咬牙,拿起坛酒就给人开封:“皇上,这酒真的不便宜!”
霍萧继续笑着,随手拿起喝了,不便宜,真让她付钱了,估计得心疼死。
沈落死命给人开着,霍萧看人殷勤模样,心情愉悦,三坛下去后,双目迷离,头晕眼花。
于祭酒摸着小胡子,一旁吃着自己的小菜,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沈落松了口气,轻轻一戳,人顺利趴下了,她最后还是把他灌醉了。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文姑一身锦衣,脸色微寒,身后跟了一堆龟奴护卫。
沈落立马抱起一坛酒,仰着脑袋,双目迷离,身躯微晃:“文姑。”
“别给我装醉!”
沈落打了个哆嗦,抱着酒坛坐好。
“这几个是你的人?”
几个白衣少年立马被人扔了出来,踉跄了两步,屋内站好,理了理衣服,怒道:“你们逼良为娼!信不信官府直接关了你们!”
“哦?关了?”文姑双手抱胸,冷笑了下,斜眼睨了下抱着酒坛,乖乖坐着,装着一副天真模样的某人。
“世子,你的人说要关了这?”
沈落立马抬头,言辞栗色:“说吧,怎么回事?”
“世子。”那几人看了眼趴着的霍萧,叹了口气,怎么就醉了,难得他们干件见义勇为的事,没准能让他夸下。
几人接着道:“是这样的,我们几个跟张兄赵兄不慎入了这里的后院,听到几声哭声,顺着声音过去。”
“结果,让我们看到……”几人义愤填膺的看向文姑,“他们居然要逼良为娼!”
“你们几个给我好好看清楚,这是卖身契!白纸黑字的!”
“那又如何?这也改不了你们逼良为娼的事实!”
几个娇笑声音响起,门口围着的姑娘们笑成一团。
“公子们真是可爱又天真。”
沈落一边喝着酒,一边视线扫了一圈,叹了口气。
“其他几个呢?”
“赵兄跟张兄他们护送那几个姑娘回家了!”
“所以,你们给钱了吗?”沈落听着,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他们给钱。
几人愣了下,脸皮薄的已经开始泛红。
“光顾着让张兄他们跑了,忘了。”
“呵。”一旁传来轻笑声,文姑抬眸蔑视了下。
沈落扶额:“跑了几个?”
“四个!”
“那还不赶紧把人赎身钱付了?”折扇“啪”的一声桌上一敲。
几人垂着头,满脸通红。蚊子叫般的声音道:“没……没钱……”
沈落看了看,估计这几个还不知道:“你们估计还不知道,你们每人今晚必须花够一千两,花不完的,今天别想踏出这一步。”
几人抬了个头,疯了?他们总共二十四人,这是要用两万四千两买下那四个姑娘的自由身?
两万四!
他这么有钱吗?
“好了,记我账上,他们的两万四,再加这些酒菜。”
“世……世子……”几人小脸由红转白,“这钱……”
沈落摆了摆手:“没什么,当给你们花钱买教训。所以,你们现在还觉得错在那些女子?”
几人立马摇头,义愤填膺的瞪向文姑:“错的不该是那些可怜的女子!世子,今日赌约,是我们输了,我们输得起,您想让我们做什么?”
沈落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玩着霍萧的袖子:“你们确定?”
“当然!”
沈落轻叹了口气:“那这样,我们再打个赌,要是这回你们再输,你们就得立字据。”
“世子,这是觉得我们会出尔反尔?”那几个眉头皱着,胸腔微伏,觉得自己的一片赤子之心被侮辱了!
沈落捏着霍萧的袖子,她不得立字据吗?这一个明明签了卖身契最后都能跑,何况他们就口头说说。
“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又何妨?”反正他们本就没有毁约的打算!
“那既然如此,明天我们白天再来一趟,如何?去看看那几个被你们救出的姑娘?”
几人:“为何?”
“看了就知道了。”
于祭酒摸着胡子的手一顿,明天白天?他笑了笑,他这是打算公然打人逃学?还是在他还在场的时候?
“世子?”
“还请祭酒大人做个见证!”
于祭酒:“……”
他,是祭酒,专管学生好好学习。
“算了。”人捶着老腰起身,“天色不早,该回去了,不然,明天整个国子监都知道甲班学子集体晚上出逃了。”
几人:“!!!”
一不小心忘了,他们出逃,被祭酒抓到了!
于祭酒领着一帮低着脑袋,心里直打鼓,总算意识到自己违反规定还被祭酒抓到的学子,往回走。
他得想想怎么罚了,还有明天的逃学,又要怎么罚?
“你想做什么?”文姑站在人身后,从沈落回京那一刻,她就觉得古怪,换了个世子身份,却死命往她们这种地方钻。
“你……当年是不是看到了!”文姑抖了下,双眸微眯看着人,奢靡灯火下,人停了下来,握着栏杆的手紧了紧,轻描淡写着:“嗯。看到了。”
沈落看着一侧小门,老管家眼巴巴望着她的模样,失神着道:“看到了,她死的时候。”
“她不是送……送去沈家了吗!”文姑急了,她也是后来才想通,为什么红霜突然那么狠把人扔进沈家,那是她根本不想活了!
“嗯。但那蠢货前脚进门,后脚就跑出来了。”沈落垂着头,那时候,年仅八岁的她,仰着头看着一侧嬷嬷嫌弃的模样,吓得拔腿就跑,然后就看到了。
看到那个人站在一酒楼楼顶跳着舞,一席红衣红的张扬决绝,全部人都禀着呼吸看着楼顶之人,在看着她用着最惨烈的方式,报复了所有人,从高空坠落,成为那时所有人的噩梦,也让所有人记住她,只要一想起她,就是彻骨寒冷。
当年,红霜的事,明明错不在她,明明该被责备的是沈从凌,却所有人都讥讽孤苦无依的一介舞姬,硬生生的逼死了向来心高气傲的她。
而沈从凌依旧做他的次辅,身上也就多了点风流韵事,还因让向来高傲的红霜委身,还被人夸赞。
沈落垂头看着脚下楼梯,沈家早已没落,沈从凌因着自己的胡思乱想,把自己作死了,不知道他以那种滑稽的方式死了,那一个会不会高兴下?
“那一群人,是皇上精心挑出来的,还可以塑造的,还没有完全长好,现在的想法决定了他们未来的想法。他们将来大部分肯定为官,至少要告诉他们,真正杜绝骄奢淫逸,不该是简单粗暴打压青楼舞坊,让那些早就入的人,连活的像行尸走肉的资格也没有,很多时候错的从来不是她们。”
“也差不多可以让他们看看,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对了,好好照顾里头那个,那是皇上。”
文姑正扭头不想去看人,她想替她娘帮一下那些可怜的女子,但哪那么容易?她们一旦踏出这里,遭受的只会更多。
“嗯?你说什么?”
“那是皇上,怎么了?”
“啥?”文姑唇色瞬间发白,扭头看向人倒着的方向,“那个……不是你……买来打算当……”
“你不是常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吗?”沈落折扇敲啊敲,霍萧这一个的确好。
文姑双腿发软,扶着一旁栏杆,再胆大也不能对一九五之尊下手啊!
沈落望着霍萧的方向,摇了摇头,心有点痛,可惜太大块,吃不下,那一群单纯小绵羊还是可以的。
“管家,你留下,记得守好人。”
老管家:“哦。”
霍萧第二日按着额头醒来,入目所及纱缦飘飘,熟悉的熏香鼻尖萦绕,跟他某日在狼窝醒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被……被脱了?就留了个松垮中衣。
为什么会被脱?
“皇上,您醒了?”老管家殷勤的捧着醒酒汤。
“这是您的醒酒汤,世子说等您醒后,一定要让您喝了。”
霍萧“轰”的一下,大脑一片空白,他为什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