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集体出逃

大清晨的天还没亮, 国子监一帮学子已经早起开始早读, 清晨清风透着窗徐徐而入,几盏烛火点着。

“张兄, 你说他抄完了没?”赵黎瞄了眼外面,天还黑着。

张德放下书也望了眼外头,还没开口,旁边已经有人开口:“肯定没啊,就他那货色, 能一晚上抄好?”

“卓教习的罚抄, 要是第一遍不过关,那下次过关就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开口的姓徐, 内阁徐大人家的小儿子。

“那可不一定!万一世子天赋异禀, 一晚过关呢?”窗口突然冒出两人。

“黄文生,林东迟,你们两丙班的,跑我们这做什么?”

林东迟视线往里扫了圈,偷偷拽了下旁边的黄文生,示意人没在。

黄文生立马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着:“这不,睡过头了,出来罚站无聊,过来瞅瞅。”说完,走人。

“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了?平常不是最不屑甲班的吗?”

“别管他们, 他们注定走他们亲爹的路!”

黄文生,林东迟正好是黄青召,林城的儿子,昨天晚上,被两鸽子找到,勒令他们好好照顾人,两人望向前头小路。

他们爹是不是高看他们了?

他们两人生目标就是混吃等死,被自家爹踹进来后,每天被迫端端正正,已经很痛苦了。

他们两现在还是个需要人好好照顾的孩子,让他们照顾比他们还娇贵的人?万一把人照顾残了,怎么办?

至于那个到现在都还没出现,估计还在抄,罚抄这事,他们也帮不上忙。

两人正打算往回走,就见墙头坐了个人,墙角有人正在给他搭梯子。

两人怔住了,心头猛的跳了下,他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沈落爬下来,摸了摸怀里的字,不知道抄完后,还给不给她睡觉休息的时间?一回头,就见昏暗处,两男子两眼发光,迈着温文尔雅的步伐停在她面前。

沈落:“???”

“爷,您收小弟吗?”两人笑着,腰背挺直像两个儒雅文人,虽然说的像两地痞流氓。

沈落:“啥?”

“爷,您跑出去了,对吧?”林东迟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

“爷,您怎么回的家?城门应该关了啊!”黄文生一手负后,一身白衫风中轻摇。

“爷,您下次带我们一块啊!”两人齐齐道,温润如玉,不听声音,就是两谦谦公子!

“爷,从今以后,小弟们就是您罩着的了!”

沈落转头就走,不理那两个,她万越坊傻孩子已经够多了,再来两个,养不起。

沈落把抄好的字送到卓教习面前,卓教习视线扫了下人:“你抄完了?”

“是!”沈落举起怀中那叠字,卓教习正打算瞄一眼然后扔回去,打开一看,眉头皱了下:“你自己抄的?”

沈落用力点了点头,霍萧带着她抄的,也等于她自己抄的!

卓教习看了看字,又看了看人眼底乌青,不像是让人代抄的模样,而且,虽然这字多了点风骨,但还透着股原来的狗爬味。

“行了,去休息,然后下午回来上课。”

“多谢教习。”沈落走回自己的屋子,桌上已经摆好早饭,桌边那两个正冲她殷勤笑着。

沈落:“……”

以后再也不相信人的表象了,尤其是国子监出来的,谁知道人模人样的背后是怎么个狗腿?

她觉得自己够狗腿了!

“世子,您请,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们!”两人恭恭敬敬退下。

沈落抓起个包子咬了两口,看了眼木板床:“管家,我们回万越坊睡去。”

老管家正要关门,闻言老眼一睁:“您不是才回来吗!”

沈落咬着包子,望着床,坚决着:“本世子的床绝不将就!”

“爷,皇上是让您来受罚的!不是让您来享受的!”

沈落拔腿往外走,看着太阳升起:“本世子觉得皇上是为了保我,才把我送这来的!”

老管家张了张嘴,她到底是怎么觉得在她差点扒了人之后,人家还要保她的?

老管家瞄了眼床,不想说话。

沈落摆了摆手:“快,去把梯子搬回来!”

老管家低头看鞋,他这回绝对不帮!

“爷,你要梯子吗?”一道清脆的声音响着,就见黄文生跟着林东迟搬着个梯子就像她跑来。

“爷,您是不是睡不惯这?”两人搬着梯子,一脸他们懂的表情,他们纨绔当然要睡最好的地方!

沈落看着两人突然觉得这两个有用了!没人比他们再懂她了!她矜持的点了点头。

太阳东升,朗朗读书声四处响起,卓教习四处扫了一圈,点了点头,这里一片欣欣向荣之相!

再不济得人到了他们这,在这一片熏陶中,也能走回正途!

他捶了捶腰,仰头看了眼澄净天空,这一代肯定不会如上……

墙头某个背影忽然眼角闪过。

卓教习:“!!!”

黄文生给人扶着梯子:“世子,咱待会怎么进城?守门的一看到我们这衣服,别说让我们进去了,不把我们押回来都算好的!”

林东迟点了点头:“就是,我们上次溜出去的时候,直接进了牢房!还是自个亲爹下的令!”

老管家蹲在一边不想说话,望着前头一棵树发呆,一个沈落就够可怕了,再来两助纣为虐的……

“宁洛舟!!你在干嘛!”一道惊天吼声响起,沈落脚下一滑,刚爬上墙头,“蹭”的一下,就要往下掉,底下人一阵惊呼,忽然一道褐色身影窜上墙头,一手扯住她的后领。

沈落被挂半空,劫后余生的看着脚下地面,这么摔,轻则破皮,重则得摔残吧?

“爷!”老管家颤悠着手跟着另两人把人接下来,脚刚一落地,一侧有人跳下。

阳光灼灼下,人一跃而下,眉头皱起,不悦的看着她。

聂穆。

沈落愣了下,嘴角一勾,破罐子破摔般靠在墙头,眼眸抬着,用眼神示意,怎么,聂大人很闲?跑外面来了?

“见过聂大人。”卓教习冲人行了礼,转头对着沈落吼着,“宁洛舟,你想干嘛!”

沈落揉了下耳朵,这一个的嗓子到底是怎么练到这地步的。

聂穆看着人放荡不羁的模样,眉头皱的更深:“卓教习,国子监什么时候这么松了?”

卓教习立马恭敬道:“还请聂大人放心,他们就算爬出去,也出不去的,外面有重兵把手的。”

黄文生:“……”

那个,其实还挺好躲的,他们更多防的是外面人,一般不防里面,随便来个人从里面出来,外面昏倒一下,吸引下注意力,就能有一瞬间空隙。

聂穆步步靠近,高大的身躯停在沈落面前,落下一片阴影,低沉的声音带着寒气。

“昨晚城门来报,说你拿着皇上玉佩,深夜入城!”

“聂大人,管的太多了吧?”沈落仰头。

聂穆脸色立马黑了下来,浑身凛冽,吓的一旁的人不自觉的往两侧退了退。

他深深的看着人,差点被人害的身份暴露,又亵渎龙体,如果不是霍萧还要用她,她这么作死还能活多久?

“既然现在是国子监的学生,还请卓教习好好教导!”聂穆猛的转身就往国子监里面走去。

卓教习颤了下,立马道:“这是自然。”

“宁洛舟!跟我过来!”

沈落冷着一张脸,他不说她也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无外乎说她乱来,就是,她不乱来,怎么能够吓死他聂大人的心脏?

沈落冷笑了下,跟了过去。

在国子监念书的,一个个都是朝中大臣的宝贝,自然不可能弄什么过分的惩罚,卓教习的抄书已经是顶天了。

甲班的学生被叫了出来,齐齐刷刷二十多双眼睛盯着沈落。

聂穆一旁看着,曾经的沈落向来脸皮薄,在聂府的时候,陌生人跟她说两句,她就能把头低到看不清脸,现在,那么多双眼睛……

聂穆狠了狠心,羞愧一次,以后总能安分!

卓助教负手立着:“自己说,做错了什么!”

沈落行着礼,清脆的声音出人意料的不带丝毫怯懦:“卓教习,既然将来为官,所谓纸上谈兵,终觉浅,学生只是觉得该去看看。”

卓教习被惊到了,颤悠着手指着外面:“你出去看看?所以你大白天带这两个打算爬墙?”

被点名的黄文生和林东迟立马垂下脑袋,他们脸皮薄。

沈落摇了摇头,振振有词:“天子尚且体验人生百态,更何况我等将来为臣者。”

“体验人生百态?你在外面的时候没体验完?”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所居之位不同,看到也不一样!圣上现为九五之尊,前段日子尚且微服出宫,以天子的视角看外面。学生现要为皇上分忧,自然也要从为官者的角度,重新看下外面!”

“荒谬!强词夺理!你就是想出去玩乐!”

沈落据理力争:“教习,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何会出宫之时入舞坊?”

老管家抬头望天,那不是被你捡的吗?

卓教习眉头皱了下,他不知道皇上曾经入舞坊的事。

“又为何非要在学生的万越坊内久住,甚至想谋一职位?”

老管家望着白白的云,还好,霍萧没在。

满屋的人皱眉深思,因为他们不知道情况,听着人讲,好像他比他们知道的多,懂的多,可能会挺有什么道理的?

老管家:“……”

居然还真有人去信?

聂穆看着沈落,侃侃而谈,歪理也被她说正。

“为何?”一旁黄文生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换成林东迟这么做,他一定是想免费看姑娘!

沈落双手交叠高举于头:“那是朝堂无人告诉他,真正的民间是如何的?因他一席不赞同的话,导致天下青楼舞乐坊一夜间凋零,甚至出现青楼舞坊不巨额贿赂高官,就要被迫关门的局面。”

“圣上虽不赞同贪图享乐,但要的绝不会是因噎废食!”句句掷地有声,震的一众人怔怔得望着人,彻底呆在原地。

老管家瞄了下人,阳光打下,他居然觉得他家爷像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卓教习深深沉思,眼角瞥到聂穆,猛然想起他是要干什么的!

“宁洛舟,你别给我扯开话题!”

“现在说的是你违反规定的事!”

沈落:“……”

不愧是教习,反应真快。

“学生错了,学生甘愿受罚,学生不该爬墙出去。”沈落垂着脑袋,乖了。

卓教习被噎了下,还以为人又要扯东扯西,结果突然认错。

“罚万字检讨书!明日上交!”说完,甩袖走人。

沈落看人走了,这才直起身,理了理袖子,看也不看一下一旁靠墙的人。

“聂大人,满意了?”

聂穆握着刀的手紧了紧:“你非要这么夹.枪.带.棒的跟我说话?”

沈落抬眸看到一众深思学子,嘴角勾了下:“当然。”

“你!”聂穆看着人满不在乎的模样,心头又被刺了下,转身就走。

夜深人静,沈落执着笔,看着门口,一旁老管家磨着墨,发现人一个字也没写。

“爷!一天了!你一个字也没写!”

沈落点了点头:“知道!”

说完,继续望着外面。

“爷,你是不是在等谁啊?”

沈落玩着笔:“嗯。”

看他们那样子,应该会来找她才对,怎么还不来?

“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起,沈落“蹭”的一下起身,然后理了理衣服,慢悠悠的走过去,再不急不缓的开门。

“咦?你们大晚上不睡觉来干嘛?”

老管家:“……”

装的真像。

为首的张德垂着眸,张了张嘴,又闭上,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沈落等了会,笑了笑:“既然无事,你们也别耽搁本世子写检讨。”

老管家:“……”

你倒是写啊!一个字都不动!

“等一下!”张德咬了咬牙,喊住就要关门的沈落,“我们想见识下!”

“什么?”沈落靠在门上,装做听不到。

张德面红耳赤着,他们前一刻还在瞧不起人,下一刻立马来求人,他们还没这么打自己脸过!

“我们想以为国为民的身份出去见识下!”

沈落笑了:“咱们,爬墙不?”

当天晚上,国子监甲院学生,集体爬墙。

林东迟跟着黄文生默默跟在后头,看着前方一个大摇大摆走在最前头。

两人茫然了下,如果没记错的话,国子监晚上禁止出门的吧?

他们……全忘了?

不久,国子监内,李监管提着灯笼来查房,甲院向来乖,往往一排望去,间间点着烛火,一个个在看书,偶尔有灭的,那也是太累了,提前休息,所以,他一般瞄一眼就走,好学生就要有好学生的待遇。

这样的特殊优待,导致甲院的人从未见识过其他班说的查房。

李监管今日也就打算门口看一眼就走,结果……一片漆黑?

一刻钟后

“卓教习呢!这个月甲班不是他管吗!人怎么全不见了!”李监管急急忙忙来找人。

小厮低头弱弱道:“卓教习也不在。”

“啥?”

“都去哪了!”他吼着,从国子监从开以来,还从来没发生过整个班不见的事!

“好像说要出去看看?”小厮想了想自家大人离开时说的话,可能就是回家吧?他家大人也好久没回去了。

瘦小的身躯晃了晃,然后怦然倒地。

“唉?李监管?醒醒!”

“来人啊,李监晕倒了!”

于祭酒屋内,他看着来人,行了个礼:“臣见过皇上。”

霍萧点了点头,坐下:“不用多礼,朕就过来看看,学生们如何?”

他有每月暗中过来察看一次的习惯,虽然这个月早了两天。

于祭酒回着:“比刚来的时候,无论学问还是言行,都截然不同,相信将来朝堂之上会是一派清明。”

霍萧喝着茶:“他们倒是比他们父亲祖父一辈可教多了。”

于祭酒笑着摸了摸:“是的,都是乖孩子。”

“于祭酒,不好了!甲院学生,集体出逃!”外面,小厮惊恐的喊着。

霍萧:“……”

果然,他今天眼皮一直跳,那是有原因的。